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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阮老夫人开了口。 她的嗓音喑哑,手覆在阮妤的头顶轻轻安抚着,神情却依旧和蔼,“能否让我和阿妤单独说会话。” 阮家人刚来的那会,阮母心里把他们想得凶神恶煞,满心不情愿,可和这位老夫人聊了一下午却觉得她不同一般的官家夫人,可亲可敬,此时听到这席话自是忙道:“当然可以。” 原本想退出去,却见阮妤从阮老夫人的膝盖上抬起了脸。 平日含笑清丽的一张脸此时布满着干湿的泪痕,倒是显出几分从前没有的羸弱和娇态,她抬手抹掉脸上的眼泪,和阮母说,“娘,我带祖母去我房间。” 她说着就站了起来,和言嬷嬷一左一右扶着阮老夫人往外头走。 阮靖驰自然也想跟上,可刚迈了两步就停了下来,目视着前方依旧脊背挺直的少女头也不回地离开,他紧咬着唇留在原地。 阮母也看着阮妤等人离开,等她们进了房间才收回目光,拿帕子抹泪痕的时候,瞥见还留在屋子里的阮靖驰,手上动作一顿,她犹豫了下才小声问,“这位小少爷,你要喝茶吗?” 阮靖驰并不是多好的脾性,平日家里都惯着他纵着他,除了在阮老夫人面前规矩些,一向是飞扬跋扈、无所畏惧的。 这会他心情不好,自是冷脸想发作,可看着身边这张与阮妤有几分相像的脸又忍了下来,“不用。”想到阮妤对她的敬重,犹豫下,又说了句,“我叫阮靖驰。” “啊?” 阮母一怔,等反应过来就笑了起来,“哎,靖驰少爷。” 她笑着喊了人一声,又说,“那你先坐,我去准备晚膳,回头等阿妤她们出来就能吃了。” 阮靖驰皱眉,想说不必,等阮妤出来,他们就该回家了,可妇人已经转身离开,他也只好把这句话吞了回去。屋子里没了其他人,他自己也待不住,索性走到了外头,就在院子里蹲着,目视着那间亮着烛火的屋子。 …… 进了房间。 言嬷嬷就去打了一盆热水,阮老夫人亲自接过绞干的帕子擦拭着阮妤脸上的泪痕,见身边少女一眨不眨望着自己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怎么几个月不见,这么粘人了,不怕眼睛瞧酸了?” “不怕。” 阮妤摇摇头,仍抱着她的胳膊看着她,声音很轻,“我怕眨了眼,您又要不见了。” “什么?”阮老夫人没听清。 阮妤又笑了起来,“没什么。”她任祖母给自己擦着脸,擦完后就往她的肩上靠过去,像小兽依偎着母兽一般,闻到那股子熟悉的沉香味,心情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祖母还活着,好生生的活着,什么事都没有。 真好。 可阮老夫人看到她这副模样却不由皱起了眉,从前阿妤虽然也粘她,到底还忌惮着大家闺秀的名声,行坐都不敢太没规矩,如今……她跟言嬷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她脸上笑意全敛了起来,不复面对阮母时的温和,把帕子递给言嬷嬷后就握着阮妤的手沉声问,“这几个月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徐氏?还是她那个姑娘?” “还是你这边的家人?” 越往后,声音越沉,脸色也越发难看。 “没有。”阮妤笑着抬起脸,仍依偎在她的肩膀上看着她,见她凝重的神色不改,晃着她的胳膊笑道,“我就是想您了,我都好久没见到您了。” 说到后话的时候,她的声音不自觉又带了一些哽咽。 阮老夫人一听这话,脸上的沉重倒是掩了一些,她也没怀疑,从前她们祖孙朝夕相伴,几乎从未有分离的时候,这次若不是阿妤身体不好,长安那边她的老友又急着等她去看最后一程,不好耽搁……她拍拍阮妤的手背,笑嗔道:“倒是越大越爱撒娇了。” “我又不是对谁都这样。”阮妤不管,仍抱着她的胳膊,弯着眼眸笑。 “既如此,你为何不同我说一声就离开?你可知道我知晓你离家后有多担心。”阮老夫人又沉下脸。 言嬷嬷刚给两人倒了茶,闻言也帮衬着说了一句,“是啊,大小姐,您都不知道老夫人在长安收到这封信的时候都快急坏了,怕您在这受了欺负,老夫人还是坐水路回来的,路上还碰到一窝水盗。” 阮妤变了脸,忙握住阮老夫人的胳膊,紧张道:“祖母,您没事吧?” 这是她没想过的。 前世她一直待在家里,自然也就没信给祖母送过去,要是祖母真因此出了什么事,那她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我若有事,如今你还见得到我?”阮老夫人拿眼睇她,到底舍不得她难过,这样冷脸一会自己先叹了口气,握着阮妤的手说,“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你今日收拾收拾,随我回去。” “我倒要看看,有我在,谁敢欺了你!” 她出自忠义王府,嫁了夫君后就被冠了阮姓,可除了是阮家的老夫人,她更是大魏的云萝郡主,享一品封秩,就连如今的天子也因为年幼眷顾十分敬重她。 她说完就吩咐言嬷嬷,“知善,给阿妤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回家。” 言嬷嬷应声要去收拾却被阮妤拦住了。 “祖母,”阮妤看着阮老夫人,因为犹豫紧抿着红唇,但还是在她疑惑的注视下,哑着嗓音开了口,“我不想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