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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他说谎,咱们只是想进城看看粮食,没想着对太子殿下不敬! 将军,这人说太子殿下没带粮食来,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话一出,刚刚冷静下来的百姓俱都按捺不住,朝任安乐周围聚拢而来。 此时禁卫军大多深入难民深处,只余十来个侍卫和苑书尚在任安乐身边。苑书眉一皱,手朝身后背着的大刀伸去。 任安乐制止苑书的动作,安抚的朝惊慌失措的周海笑了笑,将孩子递到他怀里,骤然起身,神色冷沉,看向那衙差的目光满是怒意:赈灾粮? 她拔起桌上长剑,反手朝地上的木桶劈去,铿锵一声,木桶四分五裂,桶内米汤流出,片息时间便全沁进地底,桶底隐约可见糙根树皮和几颗零星的米粒,任安乐盯住衙差,一字一句开口:这就是你说的粮食?这就是你说的沐天知府的善举! 衙差声音一滞,吞了口口水,看着木桶里的残渣说不出话来。 bào动?任安乐朝四周百姓一指:你给本将抬头看看,他们哪一个不是面huáng肌瘦、身无寸铁,老人和孩子连站都站不起来,你说他们bào动,简直荒唐! 我大靖哪条律法写了可以欺百姓至此、甚至恶意栽赃随便砍杀!身为一府衙差,知法犯法,你才该死!来人,把他拖回沐天府衙门,打五十大板,悬于府衙门前示众一日。 任安乐话音落定,一旁立着的禁卫军沉声领命,拖起那衙差上马朝城内而去。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变化骤生,那人还未反应过来,只来得及在马上哀嚎几声。一旁剩下的衙差面色惨白,骇得跪倒在地不敢言语。 围着的百姓望向任安乐的眼底终于带了些许善意,他们被欺骗镇压得太久了,以至于对朝廷的官员早已失去了信任。 将军,我只想知道太子殿下有没有带粮食来,我不要粮食,我吃糙根没关系,只是我这娃娃再饿下去,就真的活不了了啊! 一个二十来岁的妇人抱着婴孩冲出来,对着任安乐不停的磕头,眼角哭出了血泪。 任安乐朝妇人走去,见她惊惧的望着她手里的剑,任安乐将剑扔在地上,扶起妇人,朝四周盯着她的百姓看去,半响后朗声道:诸位乡邻,我任安乐身无长物,孑然一身,没什么东西能拿出来作保,只是若大家相信我,我愿意在这里陪大家一起等,若正午粮食未到,我任安乐随诸位处置。 将军可是晋南安乐寨寨主?有细微的声音响起。 任安乐扬眉,不错。 听闻将军在晋南素有义名,我愿意相信将军。 我也是!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人群中传递开来,围拢的百姓渐渐散开,他们因任安乐的话眼底重新燃起了希望。 任安乐面不改色,沉静的看着百姓一个个回到原处,才坐回木椅,倒了杯水递给周海,老丈,离正午还有几个时辰,若老丈不弃,安乐在晋南闯dàng多年,倒也经了些事,愿和老丈说道说道。 我的命都是将军救的,哪还有什么弃不弃,将军愿和我说,那是我老头子的福气。周海抱着孙子,看向任安乐的眼底满是感激。 晋南的边疆也是苦难之地,米粮少,我幼时跟着父亲在晋南乡野也见过很多吃不饱的百姓 清冷的声音在宽阔的官道边响起,任安乐的话语里带着历经世事的沉稳沧桑,徐徐道来的往事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听下去。 一旁的禁卫军看着端坐在木椅上的女将军,神qíng沉默,感叹敬服。 她安静的坐在一寸方地,丢下了疆场上从不轻易解下的佩剑,用她的方式,凭一人之躯守住了这一万百姓,消弭了一场bào动。 世间至qiáng者非武,人心之力远甚于此。 沐天府衙后院。 钟礼文握着一个晶莹剔透的鼻烟壶,眯着眼躺在木摇椅上乘凉。 大人,大人,不好了!师爷王石惊慌失措的声音自院外传来。 钟礼文神qíng不悦,睁开眼,怎么说话呢,出什么事了? 王石在院门口绊了一脚,跌跌撞撞跑到钟礼文身边,大人,刚刚传来消息,这次恩科的状元温朔也跟着太子殿下来了,他现在领着禁卫军在各家店子里收粮! 收粮?钟礼文皱眉,太子疯了不成,他怎么敢去qiáng行征收商绅的粮食,也不怕朝臣弹劾于他。不用担心,这些人视财如命,再说太子名不正言不顺,他们不会把粮食jiāo出来的! 大人,太子不是qiáng行征收,那温朔拿着昨夜各府敬献的奇珍,一路敲锣打鼓去商绅粮店里买粮,现在城南贺府、城西李府的粮食全都被禁卫军搬走了。 钟礼文骤然起身,神qíngyīn沉:你说什么,他们把粮食全jiāo出来了,那是我们的粮食,他们怎么敢!他话到一半,想起昨夜晚宴上送到任安乐面前的珍宝,恍然大悟:该死,昨晚的东西他们全送给了任安乐,一群蠢才!好一个太子,他居然不惜名声,给本官和所有人设了一个局! 以奇珍贿赂朝廷大员,这些人若不想被太子名正言顺的抄家,就只有jiāo出粮食来保命。 大人,这该如何是好,粮仓里的粮食可都是我们的。师爷压低声音着急道。 钟礼文还未回答,一个衙差从院外跑进来,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钟礼文额头青筋直蹦,斥道:慢慢说,成什么体统! 大人,李头被禁卫军押着跪在衙门前,任将军说他目无王法,欺rǔ百姓,罚他五十大板,悬于衙门前示众一日,以儆效尤! 砰一声脆响,钟礼文手中的鼻烟壶摔得粉碎,师爷看着不对,忙拖住他劝道:大人,太子和任安乐师出有名,正等着您发怒呢,若是连您也出事了,咱们沐天府可就没有掌舵之人了。 钟礼文顿住,长舒一口气,甩开师爷,朝衙差摆手:退下。 见衙差退出院子,他沉思片刻才道:是本官小觑了太子,他们这次入沐天府远不止这么简单,河道决堤之事太子一定会查到底,王石,所有河工和管事全都看好了? 是,大人,有三百暗卫守着,在城南的赵家庄。 沐王来信说要处置gān净,我给你三日时间,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师爷失声道:大人,那可是几百条人命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是事发,你以为太子会放过我们?钟礼文朝师爷淡淡瞥了一眼。 是,小人这就去办。师爷一凛,心底胆寒,犹疑片刻应了下来。 王石,把各府各衙的官员秘密召入沐天府,太子难缠,我要提点他们一二。 是,大人。王石领命,躬身退了下去。 那场战役是我领军以来最难的一场,南海水贼猖獗,手段bào戾,见人就杀,若是让他们冲过了海,那晋南的百姓可就遭殃了,咱们安乐寨也有娃娃,日日抱着我要糖吃,我这一想心里就不是滋味,觉着怎么也不能让这群天杀的闯过去,这么一坚持就又带着三千残兵守了一日,直到援军赶来,大家给说道说道,这剿灭水贼可是朝廷的事,跟咱们土匪有什么关系,我算明白了,这辈子啊,我就是个劳碌命 时近正午,烈日灼目,让人疲乏不堪,城郊的百姓沉默的守在侃侃而谈的女将军四周,明明那女子早已因炙晒而脸庞通红,嘴唇gān涸,却依旧坐得笔直,眼神晶亮,神qíng不见半点慌乱,也许是她笃定沉稳的神qíng感染了众人,是以当拉着马车的骏马浩浩dàngdàng临近难民营时,才有人朝官道上望去。 数十辆满载粮食的马车缓缓驰来,威武的禁卫军守护在侧,明huáng的旌旗将整支队伍淹没,在他们前面,领首的一匹马慢慢踱来,马上之人着浅huáng冠服,丰神俊朗,面容温润。 韩烨自马上跃下,看着屏住呼吸神qíng忐忑的百姓,展臂而挥:各位乡邻,孤是为你们而来,这里的粮食全归你们所有,孤向诸位承诺,决不再让一个子民饿死在大靖的土地上! 伴着韩烨的声音落下,百姓一阵静默,震耳的欢呼声拔然而起,如临天际。 韩烨眉头舒展,沉默望着早已起身转首的任安乐,她一身戎装,脸庞隐在盔甲里,隔着欢欣的百姓,墨石一般的眸子静静凝视他,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安乐,你可会陪我一起创乾坤盛世?就如当年的太祖和帝家家主一般? 殿下,这世上既然没有第二个韩子安,自然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帝盛天! 任安乐,我开始明白你的意思,这个世间早就不需要第二个太祖和帝盛天。 因为我们可以创造属于自己的时代。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在老家避暑,找不到网,刚才坐车到最近的网吧,大家见谅啊! PS:清嘉,感谢你的火箭pào,貌似我上次不小心看溜神了,嘿嘿。 上古的广播剧预告出来了,大家有兴趣可以去听听。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殿下,钟大人刚才求见,被任将军挡回去了,这是钟大人写的陈qíng书,他说会连夜送往京城向陛下进言殿下安抚难民之功,让殿下先过目。简宋走进书房,手里拿着一道奏折,放在韩烨面前。 韩烨朝桌上奏折一瞥,声色淡漠:口蜜腹剑,他是怕孤继续查探修建河道的银子,想要与孤做jiāo易。 jiāo易?简宋听得不知所以。 他想要孤放弃查探,则他会在父皇面前为孤的名声增砖添瓦。若是真心为孤进言,直接将奏折送入京城便是,怎会将它放到孤面前来。简宋,把这个东西送回去,免得污了孤的眼。 殿下,钟礼文毕竟是沐天知府,此处的土皇帝,施将军还有五日才会到,若是我们过于得罪他,恐对殿下不利。简宋有些迟疑,劝道。 无事。韩烨笑道:简宋,你是我东宫第一高手,有你在,何处宵小敢犯此处。 殿下放心,禁卫军定会护殿下万全。简宋面色赫然,见韩烨如此信任,应声退了出去。 脚步声渐行渐远,韩烨抬眼,轻轻转动扳指,神qíng莫名。 殿下,你这统领倒是个实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