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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法官 第1190节

    人家就是随便养养,都比你的马好,并且病死率还低得多,得多有钱,才能够跟敌人拼骑兵。

    只能走向火器这一条道路。

    然而,之前都是研发,小规模投入,慈善基金会每年才捐几万贯,这一次去西北,张斐第一笔投入也只有区区五十万贯。

    这其实是属于个人行为。

    如今就是要动用国家之力来生产,这可就大不一样了。

    文彦博立刻在政事堂主持会议,经过与三司、户部的商量,最终确定,组建火器营,并且规定从明年开始,每年至少投入五百万贯来购买火器。

    为什么是购买,这是吕惠卿强烈要求的,他说这能够给河北百姓,带来更多的财富,而非是负担。

    这么大规模的生产,要不事业化,百姓就得不到合理的回报。

    朝廷的作坊,懂得都懂,工匠是拿不到多少钱的。

    其次,他认为目前火器尚未成熟,还需要研发,而事业署显然更具有竞争力的。

    反正朝廷每年拿这么多钱出来,谁的物美价廉,我就买谁的,也算是为扶这些事业官署一把,到底大半火器作坊,都控制在皇帝手里的。

    当然,吕惠卿这么建议,主要还是因为事业署多半掌握在他们革新派手中,这里面是有极强的政治目的。

    文彦博心如明镜,但吕惠卿说得,他也反驳不了,因为这跟他的理念也吻合,他不可能说,这边谈及马政的时候,就拿百姓说事,等到生产武器,就改一套说辞。

    同时,在薛向的建议下,大规模裁掉各地的铸币作坊,然后将工匠招入这些火器作坊。

    要知道目前最高工艺工匠,可全都在铸币作坊。

    薛向是坚定的货币化者,他将工匠都给出去,老子铜币都不铸了,那未来的趋势,就是纸币化。

    人人心里都打着算盘的。

    一切的政策,都是在为政治服务。

    第八百零一章 飞龙在天

    虽然在马政和火器的争议中,人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政治打算,但这已经不再是党争,党争就是无论是非对错,只要是对方支持的,那自己就一定反对,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简单粗暴。

    而如今战略上是统一的,只是说大家在争夺这个战略中的优势地位,你文彦博要发展火器,那必须是事业作坊生产,如此大家都有所得。

    而且,赵顼也是委任韩绛前往河北主持军政,构建防御纵深。

    这韩绛跟王安石非常近的,不过保守派这边并不是那么反对韩绛,不像对薛向、吕惠卿那么讨厌。

    但也不得不说,革新派这几个主力干将搞经济,那还是可以的,尤其是公检法将他们的极端政策给拨正之后。

    现在就连保守派都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近日王安石主持的农田水利法终于开始反哺国家,记得那年旱灾,朝廷拨出数百万贯进行救灾,其中一项重要的水利工程,就是开通灌淤渠道。

    时至今日,光京畿地就增加三十万顷良田,同时又使得上百万顷土地得到改善,再配合的农具的生产,京畿地的粮食产量是得到显著的上涨,根据这两三年的观察,灌淤的田地,亩产是可以达到三石,得到灌淤改善的田地,也能够达到两石。

    虽然目前重心要发展工商业,但是农业始终是根本所在,不管是赵顼,还是朝中大臣,还是非常看重这农业生产。

    赵顼得此财报后,真是欣喜若狂,率领群臣前往汴河上的堤坝巡视农业。

    汴河上,旌旗飘扬。

    王安石指着东边那一望无际的良田,向赵顼说道:“陛下请看,那一整片土地本都是贫瘠之地,而如今全都是肥沃的良田。”

    “好好好!”

    赵顼激动地是直点头,“我们过去看看。”

    便激动地往前行去,引得周边护卫紧张不已,到底农田阡陌可是很狭窄的。

    来到田边,看着肥沃的田地,赵顼不禁弯身取土,放入嘴中亲尝,只觉这土极为细润,感慨道:“这真的是肥沃之土啊!”

    王安石又道:“陛下,不仅仅是在京畿地,在河北地区,水利学府这两年间也灌溉出十五万顷田地,将淤泥灌入田中,也能够进一步抑制水患,同时如今百姓都购买更精良的农具,也使得亩产得到进一步提升。

    而对于国家而言,这些淤地,如今每亩可卖出四贯钱,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从而做到国富民富也。”

    说来也讽刺,王安石变法青苗法才是重头戏,但王安石自己也没有想到,最后发光发亮,人人称道的竟然是这农田水利法。

    赵顼开心地笑道:“如此好的政策,理应大力推广啊。”

    司马光突然道:“如今国库充裕,何不将这些土地分发给那些穷苦农夫,若是以四贯的价钱卖出,也只能是那些地主购买。”

    吕惠卿笑道:“司马尚书,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这买卖田地完全不受限,将这些肥沃之地,分发给穷苦百姓,还不如直接发钱给他们,因为他们多半是会卖掉的。

    而且,以前灌淤是征召民力,再低价卖给百姓,也是无可厚非,但如今每年泄洪,几乎是厢兵团完成的,卖土地的钱,也是要发给他们当工钱和奖金的。”

    薛向补充道:“根据我们的观察,其实同样的土地,交给地主种,产量是要更高,因为他们拥有更好的农具和肥料。”

    文彦博道:“虽然如今工商业发展不错,但农夫还是大多数,倘若太多农夫无地可种,也会引发国家安定。”

    吕惠卿道:“地主也得雇人来种地,而且如今雇农的工钱可也不少,这主要是因为如今大臣、官员都得去买粮食,而粮食署也只是适当平衡粮价,不会与粮商争抢买卖,种出来的粮食,肯定不愁卖。”

    薛向道:“这也是目前农具买卖上涨的原因之一,正是因为雇农不便宜,于是这些大地主愿意花钱购买更精良的农具。

    许多农夫索性就去作坊,或者自己制作精良的农具卖给这些地主,还有不少人,则是从事制作肥料的买卖。

    去年的报刊上都有刊登,有个农夫种了一辈子地,是越种越穷,后来凭借自己的经验,将自家仅存的十五亩田地卖了,去从事肥料买卖,如今又置田五百余亩。

    如今土地兼并,至少在京畿地,已经不是一个太大的问题。”

    “好好好!”

    赵顼乐得是嘴都合不拢了。

    文彦博、司马光他们也没什么可说的。

    兴致颇高的赵顼,还不愿意回宫,沿途见到一间学院,听闻是事业学院,于是顺道过去看看。

    结果来到学院,只见一群老师坐在院内晒太阳,喝茶,未闻有读书之声?

    今儿是放假吗?

    那老师坐在这里干嘛?

    那几个老师一看皇帝来了,吓得人都快没了,赶紧过来行礼。

    王安石很是纳闷地问道:“怎么没有个学生,我记得去年年末来此,尚有百余个学生?”

    那院长道:“回王相公的话,那些学生全都被招走了,要等到今年下半年,才有下一批学生进来。”

    司马光听着好奇,“按理来说,这边毕业,才有新生入学,既然下半年才有新生到来,也应该是下半年毕业。”

    那院长道:“甚至有学生才读了一年书,就被招走了。”

    赵顼好奇道:“这是为何?”

    那院长忙道:“回陛下的话,这主要是因为各行各业都急缺会识数认字的人手,尤其算术方面,别说学生,甚至有些算术老师都跑去解库铺干活了。”

    司马光皱眉道:“那如何能行,学生未有成才,就送出去,将来也难更上一层楼啊!”

    那院长道:“这我们也没有办法,读书是要钱的,他们也想早点出去干活,为家挣钱。至于那些成绩特别优异的学生,全都在河西的学院,那边的学生可都有商人和慈善基金会的资助,他们就不急着出门干活。”

    文彦博问道:“就只有算学学生是这样么?儒家学生呢?”

    那院长眨了眨眼,“现在,现在是这样的,儒学是放在下面的启蒙学和国子监,我们这些学院都不教儒学。”

    “这是为何?”文彦博质问道。

    那院长被吓得有些不敢开口。

    王安石道:“文公勿恼,原本是教儒学的,但如今的学生多半家里都没啥钱,他们读书是为生计,教儒学,这一时半会找不到活干,而算学、律学,医学可以更好找到生计,关键他们也没有钱读太久的书。

    故此我才做此调整,启蒙学是儒学为主,先竖立学生的道德品行,中间则以算学、律学、医学等学问为主,上面的国子监,是由国家出钱的,而是为朝廷培养人才,就再以儒学为主。”

    赵顼笑着点点头道:“这也不错,到底朝廷能够招收的人才有限,以往就有很多读书人没有生计,朕对此也是非常忧心啊。”

    文彦博他们这些大儒,纵有不爽,也只能点头称是。

    学儒学就要当官,可朝廷刚刚瘦身完,又要将人给招进去,很快又会形成冗官之祸。

    但也不得不说,这一批毕业生,是最为幸福的,不存在找工作的问题,毕业即就业,中间不会存在一丝空隙的,甚至提前毕业。

    当然,他们也为整个工商业注入活力。

    今日张斐并没有随行,而是在立法会与富弼、赵抃他们商量基本法和一些案例的事宜,如今政法分离,不管是农业,还是教育,那都属于行政方面,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守住最后的底线。

    “的确!”

    富弼点点头道:“祖宗之法主要涉及到官员拟定政策,对于百姓而言,更为熟知的法制之法,他们甚至不懂得何谓事为之防,曲为之制,却法制之法的理念与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要不在基本法里面,将法制之法的理念,放在祖宗之法之下。”

    赵抃点点头道:“理应如此,若不将法制之法的理念,列为基本法的纲领,边州庭长在判决时候,可能会缺乏依据。在此之前,我们判案时,都是引用大庭长的判例,再引用其中法制之法来进行判决的。”

    说罢,二人又看向张斐。

    张斐笑道:“我当然是赞成的,只是我该怎么说,才能够表现的更加谦逊。”

    “哈哈!”

    商量完基本法的一些事宜后,几人又来到院外晒着太阳,品着香茗。

    “富公,大庭长,你们可有看前两日的报刊?”赵抃突然问道。

    富弼皱眉道:“你说得可是遗产争夺一案?”

    张斐好奇道:“我怎么不知道此事?”

    赵抃道:“是封丘县一个叫李变的人,此人从封丘县一直告到京城来,言之凿凿,并且还花钱在报纸在刊登,说他的遗产被他大哥占去大部分,利用报刊来伸冤,也算是开了先例。”

    张斐更好好奇道:“是因为皇庭拒绝接受他的起诉,还是说输了不服气?”

    赵抃抚须道:“皇庭是拒绝了他的起诉,因为他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他所言,而根据民事法规定,谁起诉,谁举证。”

    富弼道:“但是根据李变的文章所言,他一直在帮家里处理买卖上的事务,而他大哥则是处理农田方面的事务。只因他爹去世的时候,他正在外面跑买卖,等回到家,就只得到一些田地,但是他认为,他爹爹应该是将田地留给他大哥,将买卖留给他,可是他爹并没有立遗嘱。”

    赵抃补充道:“他还在文章说明,由于他大哥常年在家,他家的下人都是向着他大哥的。

    因此老夫也想到一个问题,就是一些相对较为弱势的百姓,在面对民事纠纷时,可能无法拿到证据,而法援署又无调查方面的职权,且人手也是不够的,导致他们在面对大地主时,还是很容易吃亏。”

    张斐点点头道:“这的确是一个问题,这样吧,将此案送到最高皇庭,我来给出判决,判定在民事诉讼中,即使起诉一方没有任何证据,但如果皇庭认为起诉方的质疑是有理的,应派人协助法援署调查,亦或者直接派人调查。”

    富弼道:“如何确定有理无理?”

    张斐道:“这就得看庭长的判断,律法也不能规范到事无巨细,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庭长的能力,我们只能在法律上,给予他们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