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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法官 第1123节

    他可是从未想到过,要依靠税务司去开疆扩土。

    咋一听,着实离谱。

    但是根据枢密使韩绛从熙河地区传来的信函,以及税务司之前在京东东路的行动来看。

    还真不是不行。

    如果是战争,税务司是肯定不适合。

    但要说面对一个个酋长,山贼,那税务司确实是比军队更加好用。

    因为税务司唯一要遵守的就是税法,但问题是那些人是肯定不交税的。

    换而言之,税务司就可以用一切手段去对付那些人。

    就不像行军打仗,不管干什么,都需要军令,甚至于还要等皇帝的命令。

    税务司就只有一个目的,税。

    而皇帝用他们的目的,也是一个目的,钱。

    两边是一拍即合,亲密无间。

    利用税务司去对付那些酋长,无疑是最为合适的。

    那就是一头头肥猪,宰了就能够立刻吃。

    当然,前提还是得有军事力量压阵。

    直接派军队过去,赵顼之前考虑的是军费问题,但如果说派军队过去,是为公检法提供基础,同时为税务司提供土壤,这一笔买卖就变得非常划算。

    公检法虽然会影响到一点点皇权,但相比起那羁縻制度,公检法简直要强一万倍,赵顼只需要控制住中央立法,就可以控住那偏远的地区。

    故此,在与张斐交谈过后,赵顼马上就将李豹找来,询问李豹,如果要去广南西路那边,税务司能不能把税收上来。

    李豹听到这个问题,几乎都没有怎么去考虑,就向赵顼表示,只要将京东东路那群税警调过去,是一定能的。

    赵顼感到纳闷,你怎么回答的这么快,你们是早有准备吗?

    李豹立刻将其中原因解释了一遍。

    要说身怀绝技的人才,那无疑是河中府税务司最多,许多都是牢里出来的,那里面可全都是人才啊!

    但是要论狠,是谁也比不上京东东路的税务司。

    那边可全都是打出来的。

    其实最初他们也只是想拿吴天还杀鸡儆猴,亦或者说是报仇雪恨。

    但后来判下来后,税务司猛然发现,这些匪徒真特么有钱,而且全都是现金流,打完就能分赃,不,立刻能拿到赏金。再加上赵顼当时又派殿前司宋守约去将当地的军队也转为皇家警察和税警。

    税务司实力变得更加强大,就没有道理放过那些草寇,所以那边剿匪就没有停过,而在那期间,税务司还不断从匪徒那边招揽人才,于是变得更加强大,也更加凶狠。

    但随着草寇被剿灭的七七八八,京东东路回归太平,这问题也随之出现,就是这些狠人该如何安置。

    就得继续寻找新得肥羊。

    不然的话,他们就会将目光锁定在平民百姓头上,蚊子再小,也是rou啊!

    但江南是真不适合他们,因为那边士大夫居多,文化商业都比较繁荣,他们这没轻没重的,要是一不留神将人家胳膊给折了,那可真是闯了大祸。

    目前进入江南的税警,全都是来自河中府的,那都是纯技术型人才。

    所以,赵顼这么一问,李豹立刻想到京东东路的那批税警,留在京东东路,可能还会成为祸害,里面有很多匪徒,正好无用武之地。

    李豹是拍胸脯保证,那些酋长、寨主,根本就不是咱们税务司的对手。

    赵顼一看李豹这么有信心,那还说什么,立刻让李豹去安排,抽调京东东路的税警南下,开辟新得税源。

    并且赵顼还豪爽的表示,到时罚款咱们还是三七分,朝廷只抽三成走,同时当地所增加的税额,咱们也是三七分,税务司从中抽三成走,当做奖金和税务司的发展资金。

    这必须得给予他们足够激励,因为那边其实也没有一个非常清楚的界限,言下之意,鼓励他们开拓更多的税区。

    税区越多,你们得到的就越多。

    决定之后,赵顼又与张斐讨论这人选问题。

    张斐还真有一个好人选,就是当初的陕西路经略使郭逵。

    倒不是说他跟郭逵很熟,只是因为王韶的成功,让他想到郭逵,因为当时郭逵也在河中府,也一直在根据公检法,去进行裁军,调整军费,他也对公检法也是非常清楚的。

    在武将里面,熟悉公检法的是非常少。

    这个人选也立刻赢得赵顼的认同。

    因为郭逵不是王安石这派的,而且更偏向于保守派的,在朝中郭逵跟韩琦的关系就非常好。

    而王安石是主张强硬的,在赵顼看来,如果要采纳张斐的策略,恩威并施,而不是立刻对交趾动手,郭逵就是更好的人选。

    于是赵顼又在与王安石奏事时,将自己的打算告知王安石。

    这立刻引发王安石的不满,他跟郭逵本就是互看不顺眼,郭逵跟王韶也弄不到一块去,故此王韶主持熙河战事后,王安石就将郭逵调去北疆。

    这让郭逵去,他肯定无法完成我的战略目标。

    赵顼也耐心的跟王安石解释,如今已经决定,国家重心由外转内,虽然这是一个好时机,但是一旦对外用兵,大臣们会搞不清方向,到底是放,还是收,同时也会引发辽国和西夏的猜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咱们干脆就忍到底,再等两年。

    王安石也只能作罢。

    因为他现在已经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定位,他只是一个辅助,不是adc,如今就是赵顼在亲自主持朝政,无论是外事,还是内政,赵顼现在是事必躬亲。

    白矾楼。

    外面是寒风凛冽,吹得行人眼都睁不开,但是楼内却是热火朝天,因为今日白矾楼迎来一位贵客。

    正是刚刚归来的曹栋栋。

    “混账!”

    但见曹栋栋直接跳上椅子,怒视众人,“尔等休要瞧不起人,我老曹家会惧怕那契丹人,当时本衙内得知契丹人进犯,可是二话没说,就要带人去会会他们,都怪那张三小儿,说是有条小道,可绕去那北人大帐,还说要学什么霍去病,本衙内这才信了他,结果那小儿将本衙内给骗去了太原府。”

    一个公子哥笑道:“你莫要吹牛,这一个往北,一个往南,你难道南北不分么?”

    不少人顿时起哄。

    曹栋栋怒道:“我当时也问了,但他说是绕小道,我也是第一回 上那边,本就不熟悉当地的路况,这绕着绕着,我就分不清是南是北。”

    “这都是你一面之词,可有证据?”

    “当时很多官员都在场,你们去问问他们,是不是这么回事,我若有半句谎言,不得好死。”

    激动的曹栋栋直接高举右手,对天发誓。

    在后门处,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看到这一幕,不禁感慨道:“可真是好兄弟啊!”

    这时,白矾楼掌柜突然走了过来,“近日楼内的修葺,可真是麻烦豹哥了。”

    这汉子正是李豹。

    李豹忙道:“不谢,不谢,我还得感谢贵店给咱这个赚钱的机会。”

    “那也是你们工匠的手活啊!”掌柜一挥手,两个酒保捧着一对绢布上前来,“这是你的酬劳,你点点。”

    李豹瞧了眼,不禁郁闷道:“掌柜,我不要绢布,我要钱币。”

    掌柜赶忙道:“豹哥勿怪,这客人最近经常拿着绢布上门吃饭,小店钱币也不多了,你就将就一下。”

    李豹皱眉道:“可是咱们的契约中,是写明钱币,而不是绢布。”

    “那是,那是。”

    掌柜地直点头,然后又道:“豹哥非得要钱,那我们也可以给钱,但是豹哥,咱们白矾楼每年可都需要修葺,你看。”

    李豹叹了口气,“行吧,将来有活,可记得找我们。”

    “一定,一定。”

    那掌柜的连连点头。

    李豹将绢布全部接过来,又瞟了眼还在跟人争辩曹栋栋,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便告辞了。

    他刚刚离开,樊颙便悄默默走了过来,“没说什么吧?”

    那掌柜的赶忙回答道:“有些不满意,但他也只能收着,除非他不想接咱们白矾楼的买卖。”

    樊颙点点头,道:“幸亏正儿来信提到这一点,咱们是存了一些税币,不然的话,这会是真的没钱用了。”

    同样也是刚刚回来的张斐,可没有曹栋栋那般空闲,还跑去白矾楼跟人争辩,他现在是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这刚刚跟赵顼讨论完南边的问题,那边立法会又急着找他去。

    原来他错过一场比较重要的立法大会,今年不少司法官员回到京城,参与了年底这场立法大会,而在这一次立法大会上,也通过一步较为完整的《大宋临时法》。

    这是历经五年,由富弼主持、司马光、文彦博、赵抃,以及诸多大学士、士大夫修订而成的。

    之前都是零零散散通过一些条例、司法原则,以及张斐的判例,其实主要还是张斐的判例,但那都不是成文书籍。

    而这一部《大宋临时法》是将整个《宋刑统》系统性地做出修改。

    其实可以说是一部完整的律法,只不过宋朝之前很少去修改《宋刑统》,在之前,这涉及到祖宗之法,往往是通过敕令来做出弥补,如今是大规模修改,富弼他们也比较谨慎,就还是定义为临时法,先拿去各州试试,若无问题,再确定为大宋律法。

    如今这部法在大会上已经通过,现在就要看皇帝的审批。

    赵顼当然会等张斐这个专业人士回来把关。

    今日张斐来到立法会,这刚刚刚进门就听到有人言道:“哟!这不是咱们的青楼外使吗?失敬!真是失敬啊!”

    张斐抬头看去,只见苏轼快步迎了过来,暗自翻了个白眼,这厮比我还记仇一些,行,且看我再气你一回。他拱手回得一礼,又道:“那都是世人对我的误解,与先生的青楼检察长那可不一样。”

    说到这青楼检察长,苏轼心中暗怒,道:“当然不一样,我那是被人误会的,是他们逼着我只能在青楼待着,朝廷又不给予我任何支持,可你不一样,你是主动去青楼的。”

    张斐笑道:“凡事自有公论,我相信很快就能够还我清白的。”

    苏轼听得是哈哈大笑起来。

    张斐问道:“苏先生何故发笑?”

    苏轼道:“首先,你并不清白。其次,就算你是清白的,也不会有人在乎的。”

    张斐呵呵笑道:“看来苏先生是对世人存有偏见啊。”

    苏轼笑道:“是世人对你存有偏见,不,世人对我才是存有偏见,可没有冤枉你。”

    张斐微笑道:“身为司法官员,我始终坚信清者自清,倘若到时能够还我清白,那就足以证明,当初人家可没有冤枉你这位青楼检察长。”

    苏轼呵呵笑道:“那我可要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