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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法官 第149节

    即便他们现在不支持张斐,但张斐今后若成,他们等于也多条后路,没有必要为此冒险。

    张斐恨得牙痒痒,笑骂道:“你们这群jian商,说得这么直白,就不怕吓到人家范员外吗?”

    三人同时看向范理。

    范理好歹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被他们这么消遣,又如何忍得住,哼道:“你都不怕,我怕甚么?”

    可是等到他们走后,范理顿时又怂了,“三郎,咱们……咱们还开么?”

    张斐呵呵笑道:“为什么不开。”

    ……

    回到家里,高文茵他们未归,就李四和小桃,李四这个假憨憨,回到家就跑去帮小桃干活了。

    独自坐得一会儿,张斐便寻思着去许家看看。

    刚刚来到后门,正好对面的后门也打开来,只见许芷倩两家酡红地出现在门口。

    二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微微一笑。

    “看来今儿又喝了不少啊!”张斐笑道。

    今儿许芷倩与她的闺蜜们出门游船,就没有跟着张斐一块去范家书铺。

    “没喝多少。”

    许芷倩下意识用手摸了下脸颊,又转移话题道:“范家书铺那边准备的怎么样?”

    张斐笑道:“遇到一点麻烦。”

    许芷倩忙问道:“什么麻烦?”

    张斐立刻将今日的事,告知了许芷倩。

    许芷倩听得微微蹙眉,道:“我就说你这买卖不好做,你偏不信,那三司可谓是我大宋第一权衙,他们就是整不了你,也可以令商人不与你来往。”

    这话是一点没错,因为大宋非常重视商业发展,同时又拥有着庞大的官营机构,但凡百姓日常所需,几乎都被朝廷控制在手里。

    比如说,酿酒的酒曲,就只能找朝廷购买。

    白矾楼若是不听话,朝廷一旦对白矾楼限制酒曲,白矾楼立刻就会失去京城第一酒楼的地位。

    如今张斐又将转运司给得罪了,这更是雪上加霜,商人靠得就是东买西卖。

    张斐笑道:“我既然敢这么干,自然有把握,岂会轻易被他们击垮。”

    许芷倩忙问道:“此话怎讲?”

    “时机。”

    张斐笑道:“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是靠时机取胜,且先让他们嚣张一会儿,到时我一锅将他们端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从此世上再无苏东坡

    樊正等人的告知,并未使得张斐更改原来的计划。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范家书铺还是在三日之后重新开张,同时推出计税计划。清晨时分,录事巷。

    一条崭新的招子缓缓从升起。今日起,范家书铺将正式改名为

    “汴京律师事务所”。一步到位,不再追求什么古韵,还去弄个什么讼师。

    因为就现实情况而言,讼师已经无法乘载张斐所想要表达的内容。当然,张斐还有那么一点点小心思。

    就是将耳笔给改过来。如今许多百姓为了表达对他的尊重,就直接称呼他张耳笔亦或者耳笔张,反倒是那些官员喜欢加上

    “之人”之类的,表以蔑称。霎时间,锣鼓喧天,炮竹齐鸣。整个录事巷是人山人海,烟雾弥漫。

    “张三郎!恭喜!恭喜!”

    “多谢!多谢!”

    “抱歉!抱歉!”

    “哪里!哪里!”……

    “费员外,恭喜!恭喜!”

    “多谢!多谢!里面请!快里面请。”……只见汴京有头有脸的富商皆来此道贺,但他们只是向张斐道贺,然后就进入对面费家书铺,或者斜对面的李家书铺。

    一身喜庆的范理看着过门不入的宾客们,不禁都是羞于见人,将脸偏到一边去,都懒得跟他们打招呼。

    唯独张斐还跟个二逼似得,微笑地跟着一些熟人打着招呼。他始终坚信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事实也是如此。弄到后面,一些与张斐认识的商人,在路过汴京律师事务所时,都是低着头的,当做没有看见。

    原来今日李国忠等七大书铺,也同时推出一模一样的计税业务。一个书铺包揽一行或者几行的计税业务。

    非常细致,看似也非常专业。但其实就是都商税院专门派会计驻扎在他们书铺,可以理解为商税院扩张地盘,本质上是没有变化的。

    商税院自己的计的税,他们当然会认账。这显然就是为了针对张斐。如果只是单单计税,其实三司也不会那么忌惮,权当辅助。

    其实宋朝很多私人买卖,都是为了辅助官营。这就是为什么三司对于民间的掌控力,是远远高于行政司法合一的开封府。

    钱才是关键。偏偏张斐将计税与律法合一,简单来说,就是用他的手段,确保税法能够公正执行,这绝对是属于权力的侵害。

    三司自不会让自己受到张斐的掣肘,也不会允许自己受到其它书铺的掣肘。

    故此三司是自己派会计驻扎,而非真的让各大书铺开展这门业务。关键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如果计税出问题,商税院不会首当其冲,冲在前面的书铺。

    对于李国忠等人而言,这业务虽然都不属于自己,自己还得为三司挪块地,承担一些责任,但是他们也非常乐意这么做,因为有三司的相助,他们也就不惧怕张斐。

    之前张斐入驻范家书铺,他们可是都很害怕的。而如今凭借着三司的关系,这些商人也只能上他们书铺,今后许多业务,自然也会找他们。

    私下解决,才是最好的方案。对簿公堂,太伤情面。

    “三郎,这小小计税,哪会吸引这么多人来,他们这么做,分明就是成心让咱们难堪啊!”范理见汴京大小商人都跑来道贺,可他心里清楚,他们这行的影响力可没有这么恐怖,远不如牙行,再大的事,也不可能来这么多人。

    不用想也知道,是上面有人故意促成的。张斐笑道:“员外,我与你说过多少回,得将眼光放得更长远一些,这一行生意红火,对咱们也是好事。”范理郁闷道:“啥好事,我咋看不出来。”张斐呵呵道:“今日三司自己开这么一个头,那他日咱们生意红火时,他们也就只能干瞪眼了。”范理哼道:“如今整个汴京,谁还敢与咱们合作啊!跟咱们合作,自己的买卖就没法做了,还生意红火,不关门就算是不错了。”张斐兀自微笑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呢。”这里正聊着,只见一个和蔼可亲的小老头从人群中穿过,走向汴京律师事务所。

    张斐见到这老头,赶忙上前两步,拱手道:“小民张斐见过司马大学士。”这老头不是别人,正是那司马光。

    司马光左右看了看,呵呵道:“可真是热闹啊!”两边都热闹,唯独这里比较安静。

    张斐当然听出司马光的揶揄之意,讪讪笑道:“让司马大学士见笑了。”司马光摆摆手道:“无妨!无妨!老夫今儿就是来见笑的。”言下之意,我就是来看笑话的。

    范理当即是面如死灰。这厮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啊!连堂堂翰林院学士都亲自跑来看他的笑话。

    这得有多恨。张斐却是哈哈笑道:“能够博司马大学士一乐,我这张开得可算是值了。”司马光略显好奇道:“你似乎一点也不担忧?”张斐笑道:“到底谁心虚,不是一目了然吗。我为何要担忧?”司马光抚须一笑:“言之有理啊!”

    “司马大学士里面请。”司马光点点头,正准备入门时,突然瞟了眼那招子,道:“律师事务所?有何讲究?”张斐笑道:“服务于律法。”

    “服务于律法。”司马光稍稍点头,

    “这个说法倒是不错,也像你在堂上的作风,这官司落在里面,已经不是争讼那么简单了。”二人入得店内。

    但见里面装潢已经有别于当下的书铺,就更像似酒楼,一间间雅座,一个个包间。

    司马光不禁好奇道:“你这还是书铺吗?老夫看着倒是挺像似酒楼啊。”

    “这当然不是书铺,而是律师事务所。”张斐解释道:“小民方才不是说服务于律法么,那小店当然要以服务为先,这里都是用来招待客户的,后面才是办公用的。”

    “原来如此!”司马光稍稍点头,也明白其中一些奥妙,呵呵道:“你这是要大展拳脚啊!”搞个这么大的服务区,代表着可能会同时招待这么的顾客,肯定是要扩大自己买卖。

    以前的书铺,不需要这么大的服务区。张斐笑呵呵道:“没有办法,司马大学士要搞改革司法,我这也得匹配上啊!”司马光目光左右一瞟,道:“那主意是你出得吧?”张斐点点头,道:“不知司马大学士以为如何?”司马光微微皱眉:“这两日老夫是仔细研究过的,其中有一个问题很难解决啊。”张斐问道:“什么问题?”

    “就是你常常提到的那个词,专业。”司马光皱眉道:“如果只是在东京这么做的话,那倒是可以,毕竟这里有足够的人才,但是要想全国普及,可就需要更多精通律法之人,我朝虽不缺官员,但也难以满足此项改革。可若不全国普及,改革的意义又不大。”这老头对于政治制度,确实是研究颇深,是远胜于许遵,也强于那王安石。

    一下就看出张斐的改革计划与当下制度的最大区别。当下司法制度,也是有很多部门相互监督者,但一般来说,头头厉害就行了,下面的人就只需要奉命行事。

    而张斐那套需要极其专业的人士,哪怕是衙差都需要极高素质。张斐道:“人才是让一切变得完美的唯一途径,如果司马大学士追求完美的改革,专业化是不可避免的。”

    “这老夫也知道。”司马光点点头,道:“老夫是这么打算的,选出一批年轻官吏去国子监律法学院进行学习,然后再派往各地。”张斐点点头道:“这是个好主意啊。”其实国子监下面就有专门的律法学院,而且还有算术、医学,等术科专业,大宋在文治方面,确实是做到封建社会之最。

    如张斐这种术科比较强的人,是有入朝为官的途径,不需要参加科考,只是说上限比较低。

    四品以上就非常难。可话说回来,要在大宋做到宰相级别的,必然也是要身怀绝技的,甚至可以说,要达到全才级别的,如司马光、王安石他们都是律法方面的佼佼者,都是钻研过,王安石强于经学,而司马光则强于政治学。

    司马光又道:“不过我老夫望你去讲课。”

    “我?”张斐惊讶道。司马光点点头。张斐哭笑不得道:“司马大学士,你请我一个耳笔之人去国子监跟一群官员、进士讲学,你这分明就是挖个坑让我去跳啊!”司马光哼道:“在那公堂之上,御史中丞,刑部郎中,详断官,统统在你面前败下阵来,这个小坑还能摔着你不成。”

    “多谢司马大学士夸奖!”张斐讪讪一笑,道:“但是想想都别扭啊!何不让我恩公去讲学,我恩公对于律法的见解也非一般人可比的。”司马光问道:“你恩公也不你的对手啊!”

    “……?”张斐道:“律法之事,讲究的是基础,这基础不牢靠的话……”不等他说完,司马光就道:“基础方面,你不用担心,关键在于,唯有你最懂得那套方案该如何运作,你应该知道他们需要注意些什么,这是谁也代替不了的。”张斐沉吟少许,

    “我考虑考虑。”

    “考虑?”司马光不满地看向张斐。张斐郁闷道:“考虑都不行吗?”司马光固执地摇摇头:“你若不答复我,我可不敢轻易奏请陛下。万一失败了,我可承担不起这责任啊!”他性格是相当严谨,不做好万全准备,他是不会轻易动手的。

    张斐这套方案,有许多地方令他也没有头绪,尤其是检控这一环,他真不是很懂,他懂讼学,但是张斐玩法,已经超出他的认知,而且目前上堂争讼的官司,真的非常非常少。

    到底检控是为官府,还是为百姓,还是为正义,另外,检控与司理院到底又是怎样的关系,其中有很多模湖的地方。

    但是司马光又认为,检控又是整套方案的最核心部门,如果将检控给去掉,那现在差别也不是很大,最多就是将行政、司法分离。

    目前大宋检控第一人,莫过于张斐。就是再不喜欢张斐的,也不会否认这一点。

    张斐一说要计税,三司立刻吓得总动员,计税不可怕,可怕得是这厮还为计税担保。

    对了!我这书铺不是缺人么,到时我可以给他们提供实习的机会,朝廷出钱,他们帮我工作,这倒是不错哦。

    张斐思索一会儿,点头道:“只要司马大学士保证我去了不会被打,那我就答应。”司马光呵呵道:“一言为定。”正当这时,范理快步走了进来,

    “三郎,有人要找你打官司。”张斐诧异道:“谁。”

    “是我!”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布衣男子走了进来,但见此人丰神俊朗,留着三缕细须,气度非凡,风度翩翩,活脱脱一枚大帅哥啊。

    司马光见得此人,当即惊喜道:“苏子瞻。”苏子瞻?咦,这名字听得好生熟悉。

    张斐稍稍一愣。那男子见得司马光,立刻上前来,拱手一礼,

    “苏轼见过司马先生。”

    “东坡先生?”张斐惊喜道。苏轼打量了张斐,问道:“东坡是谁?”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