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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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圣人并不相信宁远山通敌,在朝中三翻四次替宁远山说话。可墙倒众人推,镇国公府突然出现了一名“义士”,将宁远山藏在书房里的雷火方子交到了夏庸手上。 这方子,也成了宁远山的催命符。 此后,各式各样的明枪暗箭,一夜之间瓦解了宁远山为首的一派。细细算来,如今的左右仆射及一干亲信、六部尚书、翊王、端王皆有参与弹劾宁远山。 姜赤华曾派千目阁暗中查探过,宁远山叛国虽是证据确凿,单诸多疑点并未查清。 比如,擒获细作时,正巧是在朱雀大街中央的武侯铺旁;比如,被擒获的细作一口咬定自己是为宁远山与西胡人送信,甚至毫无辩驳;再比如,宁远山若真是叛国,为何不将方子藏在更隐秘的地方,竟然让一个仆人在书房找到? 党争这潭浑水,明面上是政见相左互生龃龉,暗地里则是为钱、为权、为名而人吃人。今日举杯觥筹,明日便是刀剑相向。 姜赤华庆幸,当年赢的是夏庸,也后悔,当年没有对宁家斩草除根。 “另外……”银花眉眼低垂,“千目阁来报,康城县官府与赤羽宗交手,死伤过百,有人曾在码头边见过金宝的尸首。” 姜赤华的神色明显紧张起来:“秋儿呢?” 银花摇了摇头:“秋哥儿最后一次放响箭是在柳州境内,此后,千目阁便再也没寻到秋哥儿的踪迹。不过,咱们的人一直在搜寻。” 姜赤华转身从屏风后取来一把利剑:“寻二十个精锐好手,去柳州。” * “金宝,金宝……”夏惊秋做了个梦。 梦里,二人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金宝屁颠屁颠地跟在自己身后。 “秋哥儿,金宝求你了,今日您就别逃学了成吗,让夫人和阿郎发现了,金宝也得跟着您挨罚。”金宝哭丧着脸,哼哼唧唧地跟在夏惊秋身后。 夏惊秋从台阶上翻了个跟头,稳稳地落在地上,他径直朝前走去:“我可是要去樊楼吃饆饠的,你仔细想想,要是怕就别跟来,不过,到时候可别说我没想着你。” 忽然,夏惊秋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空荡荡的院子里,金宝站在原地。 “想什么呢?还不快跟上。”夏惊秋招招手。 “哥儿,接下去的路,金宝陪不了您了。”金宝弯起唇角,阳光正好,落在他眼底,泛着金光,“金宝,走不动了。” “怎的,连上赶着吃饆饠的力气都没了。”夏惊秋调侃道。 疾风骤起,裹着落叶砸到夏惊秋脸上。他连连退了几步,再睁眼时,面前的金宝已是成年的模样。夏惊秋打量着自己,方才少年人也在眨眼间长大了。 夏惊秋意识到了什么,心空了一截,他上前几步想要拽回金宝:“别闹,你若是不喜欢饆饠,我带你去吃别的。” 金宝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不行,不行,你是我捡t回来的,我没说你能走,你不能离开。我还没给你娶媳妇置办田地呢,你不是喜欢银花吗,哥儿替你做主,替你说媒,日后你生了大胖小子还得喊我一声尚父,你不能走,你听见了吗?”夏惊秋猛地扑上前,跌倒在地。 抬眼时,金宝又去了远处。 “金宝!”夏惊秋喊得撕心裂肺。嗓子,像有千万根针扎在血rou里。他爬起跌倒,又爬起再跌倒,直至再也看不清金宝的样子。 “不要走!”汗意湿透了衣衫,像两块厚重的木板,黏在身上,叫人喘不过气来,夏惊秋攥着被褥猛地坐起。 他被拢在了黑夜里,动弹不得。屋外传来细碎的声响,像是一群人踩着碎石快步而来。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夜色里,火把照亮了院子一角。 隔着门缝,夏惊秋瞧见一群官差正面朝自己,对面,则是一名高大的黑皮少年持剑站在前头,后面是两名妇人,其中一人坐在素舆上。 火光之下,他看清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夏惊秋大喜,快步跑向院子喊道:“阿娘,阿娘。” 姜赤华一路从京都而来,素色的秀鞋染了灰,养尊处优的脸上,生出了符合年纪的疲惫感,又因为担心儿子,蹙起的眉间,沟壑不平。 见到夏惊秋,姜赤华顾不得其他,上前将儿子搂在了怀里:“吓死我了,你真是要吓死阿娘了。”她重复了几遍,反复确认失而复得的喜悦。 “阿娘,你怎么从京都来这儿了?”夏惊秋拂过姜明华额间的白发。 “我是不是老了?” “阿娘还和从前一样。” 瞧夏惊秋说话神色,显然已经大好。可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姜明华将夏惊秋护在身后,挥剑指向几人:“我此次前来,只是擒拿逃犯娄简,与旁人无关,两位莫要多管闲事。” 娄简,对于夏惊秋而言,这两个字很是陌生。他环顾四周,竟记不得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也不记得面前的三人,只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夏惊秋,你娘要带阿简走,你还不管管。平日里一口一个jiejie叫着,眼下倒是躲在阿娘身后当个听话儿子了!”许一旬气得面红耳赤。 “你是谁?” “装傻是不是!”许一旬撇嘴道,“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这趾高气昂的样子和你娘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