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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人说她是作孽太多,杀人无数,怕死在她手里的怨魂找上门来报复,所以一手将儿子带上权力顶端之后,便急流勇退,投入佛门,想要借此洗脱自己身上的罪孽。 章锦仪的身影一顿,她回过头来,无甚表情地看了凌危云一眼。 “我为我儿祝祷,愿他一生顺遂,无灾无难,事事如意。” 凌危云惊愣在原地,章锦仪最后向他投来的那一眼中,绝无半点佛门中人该有的仁慈宽和,更没有一丝罪孽深重者对自己所犯罪行的忏悔,她口中说的是为儿子祝祷,眼里却分明写着:谁敢对我儿子不利,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就像她对先帝,对一切阻拦他儿子登基的那些人一样。 凌危云回到偏殿,心潮兀自澎湃不休,缇晔来时,已经是上灯时分,凌危云见着他,就忍不住对他喃喃了一句:“你真是有个了不得的母亲啊。” 即便常言有道,为母则刚,但放眼天下,恐怕也找不出几个这样凶狠厉害的母亲。 缇晔闻言,皱一皱眉:“你去见我母亲了?” 凌危云点了点头,并不隐瞒:“我当初是领了你母亲的令牌出去,这番既然回来,总要和你母亲打声招呼的。” 缇晔神色立时变得紧张起来,他急声道:“你们说什么了,没吵起来吧?” 凌危云想了想今日见面的场景,觉得虽然不算十分友好,但也远远不到吵起来的地步,于是摇了摇头,道:“当然没有,你母亲心系于你,将你看得极重,竟是半点儿也不愿见你不高兴的。” 他这么说,缇晔才松了口气,脸上神情松懈下来,道:“那是自然,我母亲从小便待我极好。” 凌危云见他一贯戾气邪气甚重的脸上,此时稍稍收敛,满是孺慕和尊敬之色,也不由觉得欣慰。 无论如何,章锦仪作为母亲,待缇晔的确是没得可说的。 在他缺席的十年中,还有这么个人,无条件地护着缇晔,也让凌危云心中好受了一些。 想到此,凌危云忍不住又对缇晔弯了弯唇,道:“你母亲还同我说了,原来十年前我走了之后,你那么伤心啊。” 缇晔神色一僵,面现羞恼之色,道:“母后怎么连这些也同你说……你也是,去之前怎么不先和我说一声?” 凌危云见他拼命想转移话题的样子,嘴边笑得愈浓,眼角却开始微微发起了红,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抱住了对方的腰,把脸也贴上去,轻声道:“抱歉。” 缇晔一愣,被他抱住的身体也极不熟练地僵硬起来了,他似犹豫了一下,也伸出手,贴住了凌危云的背,声音不自然道:“这又是怎么了,还突然说起对不起来了。” 凌危云低声道:“十年前我不告而别,没能给你留下一字片语,让你那么伤心。从今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我不会再离开你,你想要找我,我随时都在。” 缇晔半晌没有声音,过了会儿,他贴住凌危云的手慢慢收紧,然后将他整个人,勒进了自己怀里。 他把下巴放在凌危云头顶上,声音低沉,一字一句道:“这是你自己说的,你最好不要忘了。” 缇晔要立后的事情,经过了一个多月的筛选讨论之后,众朝臣终于拟出了一份比较满意的名单,着内官递交给了太后,又由太后给皇帝吹口风,就等着这两位商议之后,首肯了。 而这日,缇晔一上朝,便满面春风地说到了立后一事,众朝臣皆是精神一振,一扫早起的疲惫和对开会的厌倦懒散,兴致勃勃地竖起了耳朵,有大臣抖擞精神,大胆进言:“不知陛下最后相中了哪位府上的千金?” 缇晔显是心情极好,声音里都带着股喜气,道:“朕已经着人拟好了旨意,便念给你们听听吧。” 而后抬一抬手,旁边侍立的内官便执着一卷圣旨,展开了,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凤阳长公主与故长信侯之子,林匀,德嘉性淑……” 众人从听到凤阳长公主开始,便开始神色异样,觉得不对。 众所周知,凤阳长公主当年父母亲族,皆在战中阵亡,只留下长公主一个孤弱幼女,伤心过度,大病一场,从此身体便不大好,当时的皇后怜她满门忠烈,孤苦无依,因此领进宫中,抚养膝下,做了先帝的jiejie,两人认作姐弟,自幼一同长大。后来凤阳长公主下嫁长信侯,生下一个独子之后,便因身体之故,再难生育,因此凤阳长公主膝下,只独独有一个儿子,这个儿子,之前还住在宫里,与皇帝纠缠不清。 ……那么皇帝的立后圣旨里,怎会出现凤阳的名字? 众人头皮发麻,只道不妙,便听到内官继续往下,毫无停滞,抑扬顿挫地念出了林匀的名字。 殿内众人仿佛被重锤所击,均是神色大变,齐齐惊呼,震惊当场。 缇晔坐在上头,垂眼见他们一个个神色惊骇,失魂落魄一般,却是心情极好,脸上笑容愈大,简直有种恶劣,仿佛一个专程作怪,戏弄他们的顽童。 老实讲,他搞这么一出,多多少少是有点儿想看戏的意思。 而效果也很让他满意。 终于有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双手举起笏牌,连走到玉阶前都不及了,扑通一声直接在原地就跪下了:“……陛下!” 在此人之后,陆续有更多人反应过来,纷纷跪下,高声呼喊:“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