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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茯苓没回话,值不值得,没人能估量,她只说: “姑娘恐是伤心极了。” 姑娘素来和顾姑娘交好,如今顾姑娘又因她出宫,且不说伤心,单单是自责,恐就足以叫姑娘难受了。 殿内楹窗未关严实,一阵冷风吹进,珍贵妃猛然咳嗽起来,她咳得狠,身子跟着轻颤,脸色泛着异样的红,最后跌落在软榻上。 茯苓被吓得脸色惨白。 珍贵妃却只是低低地笑:“本宫这身子,眼看着也不中用了。” “纵使对不起顾家那丫头,可本宫也总得为韫儿铺好路。” 她眉眼薄凉:“其余的,便罢了吧。” 顾妍如今落魄,可她身份本就不低,再加上圣上心底记着顾氏夫妇的功劳,必不会亏待顾妍。 她若进了殿选,势必要压众秀女一头的。 半晌,珍贵妃推开茯苓扶着她的手: “顾姑娘因病出宫,派人好生将她送回府上,不得怠慢。” 不管怎样,这因病出宫,总比被贬出宫的名声好听得多。 茯苓有些意外,又觉得在意料之中,她无声地退下,将娘娘的吩咐交代下去。 第5章 夜色甚深,厢房内点着一盏烛灯,随着吹进的微风,烛火轻轻摇曳着。 屋里一片死寂,周韫还站在门前。 宫人早就进屋收拾被翻得乱糟糟的床榻,她们动作很快,没有一刻钟的时间,就将所有物件原处放好。 刘嬷嬷站在长廊上,轻叹了一声: “周小主,夜深了,您该休息了。” 她视线隐晦扫过周韫的脚踝,不着痕迹地拧了下眉,雎椒殿的事早就传了过来。 周小主受伤,连平日里有子有宠的宣妃都讨不了好处。 若是在她这儿出了纰漏,刘嬷嬷不敢去想贵妃会怎么样。 周韫似因她的话渐渐回神,就在刘嬷嬷欲要松口气时,她忽然说: “谁动得我床榻?” 刘嬷嬷脸色一僵。 前些日子周韫对她的态度平和,她就以为周韫是个好性子了,今日张华裳要翻其床榻时,她虽犹豫,最终还是应了。 周韫看着她,嗤笑了声: “因着张华裳一句话,就将储秀宫闹得大乱,嬷嬷办得好差事。” 刘嬷嬷心下苦笑,这次选秀有多少秀女都是她得罪不起的,她今日这事办得的确不妥,可那时她也没了更好的法子。 周韫没管她的苦衷,眉眼越发冷了下来,她往日是不想和刘嬷嬷对上,毕竟秀女诸事都由着刘嬷嬷管着,却不代表她怕了刘嬷嬷。 即使她态度放肆,刘嬷嬷又敢拿她怎样? 眼见着两人之间气氛越发紧绷,身后的刘茹香和方偌面面相觑,明明乏得很,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过了许久,刘茹香刚想说些什么,周韫凉凉的视线就觑了过来,刘茹香顿时噤声。 刘嬷嬷知晓她心中有气,屈膝服了服身: “周小主也莫为难奴婢了,顾小主一事,奴婢请示过皇后娘娘,奴婢不过都是依着规矩行事罢了。” 周韫自是知晓嬷嬷难办,可她不可能就这般揭过此事。 张华裳能这般轻而易举就将玉镯放进她屋子里,倚仗的不过就是她没带人进宫,而这次选秀又是皇后娘娘主持,给她提供了极大的便处。 所以,周韫弯下身子,在刘嬷嬷耳边轻语了一句话: “今日慎刑司进了几个奴才,因为伺候不当。” 这宫中的人恐是没有不怕听见慎刑司几个字的,刘嬷嬷脸色稍变。 周韫站直身子,盯着刘嬷嬷的眼睛,轻声说:“后日就是殿选了,嬷嬷总要做些叫我消气的事。” 她声音很轻,几乎只有刘嬷嬷一人可隐约听见。 刘嬷嬷没说话,周韫也没强迫,只是伸手在她肩膀处漫不经心轻掸了几下。 “嬷嬷这身衣裳倒是好看。” 暗沉沉的颜色,除了布料许是贵重些,刘茹香二人如何也瞧不出那身衣裳哪里好看了。 但这之后,周韫就没再说,刘嬷嬷也服身告退。 刘茹香立刻起身,走近周韫,仰起笑脸:“周jiejie,小心些,我来扶着你。” 周韫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久久没移开,就在刘茹香快要不自在的时候,周韫才说话: “我挺好奇的,顾jiejie不是爱出门的性子,这玉镯是如何进屋子中的?” 刘茹香一愣,听懂了她言外之意。 她有些紧张和慌乱,也不知怎得,她莫名有些怵周韫,也害怕周韫会怀疑她。 便都是秀女,也是有高低之分的,若不然杨芸又怎会紧紧跟着张华裳。 她连忙解释:“周jiejie离开后,我就被洛姑娘她们叫了过去,此事真的和我没有关系啊。” 其实她们都心知肚明,一个玉镯罢了,如何也不值当叫她们去偷拿。 也因是皇后娘娘赏的,才越发不可能。 周韫不知信没信,却拧了下眉:“洛秋时?她叫你作甚?” 刘茹香为难了下,却也不敢在此时隐瞒:“洛姑娘问了些我们屋子里的事。” 若说张华裳和周韫都是因姑姑在宫中,才这般被人敬着,那洛秋时等人就是真正家世贵重的世家之女了。 若非是共同进宫选秀,刘茹香是如何也搭不上她们的。 因此,刚被洛秋时叫过去的时候,刘茹香心情甚是激动,但当洛秋时问出那句话后,她就像被泼了盆冷水般冷静了下来。 她胆子小,却也知晓谁不能招惹,给她多个胆子,她也不敢将周韫的事乱说。 而且,她也不知晓周韫多少事。 周韫眯了眯眸子,这几日被张华裳烦得头疼,倒是忘了庄宜穗和洛秋时等人,她下意识地扫了眼顾妍的床榻,抿紧了唇。 往日有顾妍在的时候,这些子事都轮不到她担心。 她倚在床榻上,挺直的脊背顿弯,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难堪地咬紧唇。 她知晓,她如今张扬放肆都不过倚仗她姑姑,可就这般,她都护不了往日极力照顾她的顾妍,这如何叫她不觉得难堪。 自责、难堪混在一起,叫她心中甚是难受。 周韫眸子稍湿,她深深地吐了口气,将自己埋进锦被里。 — 另一侧耳房中,刘嬷嬷坐在桌子前,她身边的小宫女有些不满地说了句: “嬷嬷,那个周小主刚刚也太过张扬了吧。” 刘嬷嬷苦笑着摇头:“倒不是她刚刚张扬,而是之前她敛着性子了。” 小宫女敛声,没懂嬷嬷的意思,她皱眉: “奴婢蠢笨,周小主那般生气,怎会突然赞起嬷嬷的衣裳?” 她没听见周韫贴在刘嬷嬷耳边说的话,所以只觉得周韫的话有些无厘头。 刘嬷嬷垂眸,觑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裳,称不上好看。 可这衣裳却也不是随便一个宫人就可穿上的,周小主哪是夸这件衣裳。 她抚着衣袖上的花纹,低叹了声:“往日都只以为周小主性子张扬,多亏了顾小主的提点才会过得这般安稳。” 但周家既能养出贵妃那般的人物,又怎会任由府上唯一的嫡女不知事? 是她们目光浅短了。 小宫女没听懂,只是默默噤声,隐约知晓这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忽然,刘嬷嬷侧头看向她: “近日张小主可有提出什么要求?” “张小主性情温和,待我们也都和善,没什么别的要求,就一点,她爱吃牛乳糕点,午膳过后,都要备上些。” 小宫女恭敬回答,答完后,她有些疑惑地抬头: “嬷嬷问这作甚?” 刘嬷嬷只是笑着摇头:“没甚,夜深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小宫女躬身退下,刘嬷嬷才敛了笑。 她不想插入秀女的争斗中,可这宫中哪有能够明哲保身的人。 刘嬷嬷突兀想起周小主的那句“慎刑司”,深深地吸了口气,她在后宫待得久,对后宫形势比那些秀女看得要清。 周小主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威胁她,也是因此罢了。 她便是将这话和旁人说了,一无人证,二无物证,反而还得罪了贵妃,应该说,她已经得罪了。 正如周小主所说,她如今要做的,是如何让贵妃消气。 —— 翌日,周韫早早就醒了。 或者说,她一夜都未睡好,昨日发生甚多事,她就算心再大,也不可能倒下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