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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中纳言如同溅到热油,一瞬间将藤权介的手臂甩到半空中。藤权介心里顿生出占理的盲目自信,可话提在口中还未说出,哥哥的巴掌携着寒风往脸上袭来。藤权介潜意识里闭上双眼。寒风在咫尺之间停住,冰凉的巴掌在空中打了个旋,最后落在藤权介的胸膛。 藤权介扎在地上的双脚尽管纹丝不动,心里仿佛受了委屈,久久地在原地与哥哥僵持着。可藤中纳言很快地转身往雨里去了,藤权介痴愚地跟在后面,他的心中挂念藤中纳言身上死尸一样的温度。 “您最近总是这样,突然出现,又突然地消失。怎么能教我不担心呢。您是去了哪个女人那里吗?” 哥哥的步伐越来越快,马上就能见到镜池前的枫树林了。西之对莫大的阴影在松明的呼唤下投到他们的眼前。藤中纳言只要踏入那里,就会进入到另外一个不为外人开放的世界。 藤权介急忙大喊,“左兵卫督见到您今天去了西市,您去那里作了什么?” 雨夜呐喊的回声里,乌紫色的背影有条不紊进到西透渡殿上,橘色灯光下的地板上也因为沾水显出一前一后的黑色脚印。脚印延伸至西之对的板门前面,因为没有点灯,一切都陷到黑暗里去了。 第7章 (七) 定光大进在最初的服侍里,尽管惧怕藤中纳言骇人的相貌,却因念及对方过去时的品行,心中对他的可怜,便也会无穷地放大。在藤权介看来,大进如今受这种心甘情愿的驱使,也一定是那种多余的同情致使的悲剧。业已病态的藤中纳言对他如同对待动物一般地驱使,大进的心情也如同骑虎难下而进入非人境地的扭曲。 名为千代的金鲤死去后的不日,小野宫里忽然有消息说,哥哥就要结婚了,对象是二位大伴左大臣的女儿。 可这是一门自哥哥加冠伊始就定下的事,在二月元服的藤中纳言应在那时就履行与大伴左大臣的约定。贵族刚刚成年的男子要在加冠之日的夜里,与订婚的女子一起住进女方家的寝殿。 大伴左大臣这名嫁人的女儿年龄最小,因对她格外的爱怜,方教她服侍于华贵无双的中宫御前。可他人有所不知的,是这一名二位的大伴大臣素来不与藤原太政大臣融洽。藤原太政大臣将女儿嫁与皇帝作中宫,实在夜里想来都将牙关咬的滋滋作响的缠绵幽怨。 藤中纳言尚未结发的时候,时常因着父亲的身份,便利地出入宫禁。依仗皇帝陛下的青睐,早早地得到进入清凉殿的特权。侍奉于皇帝左右的大伴大臣在那时,也有一个年龄相近于藤中纳言的孩子。尽管能诗会赋,容姿非凡,比较起藤中纳言,各个方面都较次一些,而不为皇帝陛下的喜爱。故而教大伴大臣有难以言喻的情结。 不见藤中纳言其人时,便带着恨意地凭空揣度,这样刁钻的父亲其子势必有着不相上下的刻薄。真当见到了藤中纳言的本人,又因为心里那种固执,而无法接受他的可爱。 然而高雅的德行与温润的话语朝夕伴在身旁,那种情景之下的人格更像一种无形的蛮力教人难以抗衡。自然而然犹如唾面自干,碎牙自咽,对藤中纳言奇诡的喜欢,无论如何再讲不出怨言。大伴左大臣如此宠爱这名才貌双绝的可爱女婿,以至于将左京的红梅殿别墅腾出,教新婚的二人居住在那里。 岁及舞勺的藤中纳言,由红梅殿左大臣执行加冠的仪式。等这里的宴席圆满,再到左大臣的宅邸招亲。于是请阴阳头占卜了良辰吉日,飨宴仪式布置得无一不妥当。到冠礼举行的那日,按照道理待加冠者应事先穿着阙腋袍,于正殿的戴冠座席上静候加冠者与剪发执行人的到来。加冠者这一身份委实特殊重要,因此要与藤中纳言一起在加冠的地方提前准备,以绝此后仪式之差错。 然这一日,红梅殿大臣的踪影迟迟未现于小野宫殿前。藤原太政大臣暗自抱怨,以为这是一种另类的羞辱。碍于藤中纳言的颜面,也只好降心相从,派人速速尊请红梅殿大臣的大驾。此时有人登门拜访,通知太政大臣,加冠者临时害了恶病,此故无法如约而至。 于是只好违背事先的约定,由父亲本人亲自为儿子加冠,都觉得很不吉利。这时又有家臣来报,剪发的官员身体抱恙,亦无法出席冠礼仪式。这事分外蹊跷,并无所犯忌,不该在吉日发生如是接二连三的变故。可又十分害怕违反吉日的规定,改日加冠亦是闻所未闻之事。匆匆更替了剪发之人,加冠的典礼在阻碍重重之中艰辛完成。 只是一场宴席,因此办得十分扫兴。又何况天皇亲临于此,本以为风光无限的一日,太政大臣顿时感到索然无味,患得患失,旦望这场宴席早早地结束,唯有对接下来的婚事心里还抱有一些期许。 可到了夜里,红梅殿的使者前来告知,红梅殿大臣的病情危重,恐怕夜间的婚礼难以执行。此消息一经交代,众人都大觉无趣,不禁都怨天尤人起来,说是时运不济,祸不单行,法师也分外无能。总而言之,非常吵杂,一时之间都忘记了作为高门的礼节。渐渐愈演愈烈,其间间杂口无遮拦之言。藤原太政大臣万分羞愧,又怒火中烧,隐忍数次,险些大发雷霆,只好由藤中纳言代为主持收场。 在那不久之后的一日里,忽然传出藤中纳言身患恶疾的噩耗。以至于这场靡不有初的金玉良缘,遥遥没有善终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