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所以说啊,少年的情感不过是建立在虚幻之上,虚无缥缈地喜欢着一个救过他、给他温暖、表面纯善美好的z 旧十胱 (jsg) wnj;人。 这份情感脆弱而易碎,一旦接触真实,便会化为乌有。 貌似对少年这个回答感到惊讶,云意姿挑眉,“玉石俱焚也不惧?” “不惧。” 云意姿客观道:“我倒以为,公子无需如此。不过是虚与委蛇、逢场作戏又有何难?相比之下您的性命更为珍贵,不必为一时意气伤到自己。” 肖珏皱眉看她,“你的意思是,若有一日我落得这般境地,你一点也不介意,我去讨好那个女人?!” “……” 眼看他越说越激动,额头都有青筋暴起,云意姿连忙安抚: “我不是这个意思。” 肖珏气得呼吸都急了:“你不是,那为何要我逢场作戏?” 胡搅蛮缠,云意姿一把握住他的手,微笑道:“公子公子,我只是假设呀,又没有真的怎么样。” 还好还好,没同他说起越嘉怜让她给他们搭线这事儿。 否则不得跟她没完了呀! 只是越嘉怜那里,怕是难应付了……云意姿叹气,她只是想过一段清净日子,缘何如此艰难! 肖珏反握了她的手,心中稍定,望着越嘉怜的视线冰冷。 平白无故的亵玩,轻浮浪.荡的挑逗,把他当作娈童小倌来看待的眼神…… 统统令他厌恶不已。 “不过,公子当真是不解风情。”云意姿睨他一眼,笑问: “嘉怜宗姬,她不美么?” 天下男子都无法抗拒美色,肖珏也是男子吧?男子爱慕美色乃是本能,若有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送到跟前,当真会毫无所动么? 云意姿有些戏谑想道,说不准是谁吃亏呢。 “美?”岂料肖珏目光漠然,讥讽道: “美在何处?我只看见贪婪yin.邪臭皮囊。” 想到什么,嗤笑一声: “便如画瓮盛粪,淋漏不净!” 这比喻? 云意姿愣住,他竟将……竟将越嘉怜比作盛着粪便的花瓶?! 不可置信,云意姿看着他的目光从一派震惊中,逐渐变得一言难尽。若是这八个字传到大小宗姬耳中,足够她们五雷轰顶、暴跳如雷了吧! 这还不是最令人震惊的,肖珏缓缓开口,接下来的话直接叫云意姿瞠目,半天缓不过神来。 “再美的皮囊,便如树生狂花,风吹颠倒绚烂,然而死后,也会萎而虫聚,臭 旧十胱 (jsg) 不可闻。” “如我,如她。” 他满眼阴冷,又添一句: “美在何处?” 他这一番话,竟是全然扭曲了她的观点。 倒让她想起前世所阅《大乘日子王所问经》中,“于身起贪爱,如蝇慕脓血,臭气觉馨香,苦中而为乐。” 贪于情.欲之人,便如苍蝇喜欢吮吸脓血,把脓血的臭气当成馨香,在佛经中诸如此类的比喻还有许多。 总之,佛家对于女色都是坚决抵触。 而肖珏一番话正与其中观点不谋而合。 可他又不修佛法,非佛门中人啊。 他才几多岁数? 悟出类似道理,似有断绝人欲之心! 肖珏的目光仿佛穿透空气,看见了其他的什么,近乎自虐一般,一幕一幕地在脑海之中重映那些记忆—— 任是艳如桃李,姣如春月,身死以后,也会腐烂变形,也会生出臭虫蝇蛆,无论是谁,都没有什么不同! 曾经青春饱满的面庞会渐渐萎缩干瘪,瞳孔失去光泽,肌肤被灰蓝色斑点覆盖,四肢僵硬发青,口鼻流出血沫。 由此可知,美色,不过幻象。 云意姿凝着他冰冷刺骨不似作伪的脸色,只觉面前这人,说到底与前世的使君不过只差几分岁数,内里思想,早便一模一样了。 再来一座莲花台、一只玉净瓶,便可装点成永断yin.邪、六根清净的活佛菩萨。 她为小病秧子的言论咋舌之余,一直结在心里的疙瘩终是消了下去。 更加确定,前世他们定然不曾有过苟且。 这样一个人,倘若被她染指,又怎会轻易放过自己? 又怎会那般平静,还有心情沐浴,怕是恨她勾引亵渎—— 一醒过来就要跟她同归于尽的了! 42. 美人谋(10) 你不能骗我。 前世那位使君看待自己, 恐怕就像看待越嘉怜那样吧,云意姿心下讽刺,可算知道为何总是一张厌恶憎恨、宛若刨了他家祖坟的晚娘脸了,按他所说, 一看见她, 满肚子便怀揣着“画瓮盛粪”的想法, 能和善友爱才怪了! 云意姿这么一想, 连带着对眼前这人都生出了莫大的不满, 刚想反唇相讥几句, 却发现少年的状态有些不对。 “云娘, ”肖珏微微仰脸, 看着天边淡月, “你可见过人死之后?” 虽是问她, 却仿佛徘徊在未知的世界,一片漠然。 此时月亮的光芒从云层透出, 打 旧十胱 (jsg) 在他的五官之上,鼻尖凝聚着釉一般的玉色, 唇色殷红。 少年的脸颊比之月光还要惨白几分, 他说起这样阴森沉重、世人避之不及的话题,却有一种近乎恐怖的虔诚。 “从挣扎,到断绝呼吸,再到慢慢腐烂,”他慢慢侧转脸来,垂目看她,“人在刚刚断气的时候,并不会立刻死去,而是抽搐, 它的瞳孔,会变得像晶石一般澄澈……” 他根本没有发现面前女子的脸色微变,非常平静地说了下去,“接下来,就会出现浮肿,浑身慢慢冒出淡绿色的斑点,再然后,会有带着血液的泡沫,从嘴和鼻子中流淌而出,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之后,便是日复一日的腐.败……所有人,都会如此。” 是她看错了么,他竟然在笑—— 他的笑有一种旁人读不懂的悲凉和无奈,声音轻得像怕惊扰到什么一般: “你我都会的,云娘。” 云意姿只觉一股惊悚之意慢慢攀上脚踝,沿着脊柱一路爬上,后脑发凉,反应过来已经退无可退,脚后抵住了树根。 她不知道自己看着他的眼神是怎样的,必定是失却了所有平静与淡然,因为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 云意姿虽是去过一次鬼门关的人,可那剧烈的疼痛不过一瞬,意识全部停在了那个时候,更不知死后如何,一睁眼,便是重临人世。 而肖珏的这番话,不像是他特意观察后得到的结论,他的眼神分明是一种陷入回忆不可自拔的状态,所说的就好像他……曾经一直与一具尸体待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才会了解腐烂的过程一般。 可这未免也太荒唐太不可思议,堂堂燮国公子,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经历? “怎么,觉得很恶心?很害怕?” 他轻轻笑了。 尖刺再次回来,只要脆弱暴露,就会将自己完全地武装,仿佛这样就再也没有人能察觉到他的弱点。 云意姿不知道该以怎样的神情面对,难道还能是小病秧子跟她交流杀人以后的心得么?按理说真相应该就是这般,可他脸色如此苍白,还有眸底隐藏的痛苦…… 联想之前他说美色皆是虚幻,皮囊终会化为枯朽,难道他话语中所说死而腐烂的人,生前极是美丽…… 云意姿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无比震惊地看着肖珏,而肖珏,则慢慢地敛起了唇角。 这是不能对任何人说出口的事。 可是他却对她说了出来。他心里如同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巨石,无数次要将他压垮,再也站不起来。这个秘密本该永远埋藏于地狱,此时重见天日,他却不觉得一丝一毫的轻松。 反而更加的窒闷,几乎喘不过气,在这种濒临绝望的心境之中,他的嘴角偏偏牵起了nongnong的笑意: “你害怕了么,云娘?” 你害怕这样 旧十胱 (jsg) 的我了么? 这样一个,有着黑暗过去的我。 这样病了的我。 肖珏盯着云意姿。他的眸光逐渐失控,仿佛陷入一种狂乱与痴怔,泪痣红如滴血,绀蓝色在瞳仁中晃动。 他离得极近,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云意姿迫不得已将后背紧紧贴住树干,试着挣脱他的手却如铁钳一般。 少年人骨架纤细,然他最近身量拔高,笼住她完全不成问题。 云意姿被他不留一丝空间地困住,夜色深沉中与他两眼相对,肖珏垂着眼,手中无意识缓缓摩挲着指节。 云意姿突然想起不知在哪里看到,这般动作,乃是动了杀心的表现。 心里翻江倒海,飞快思索着对策。他这个样子,根本就不正常。 别是因为她知晓了他的秘密,想要杀人灭口了吧?可,瞧着他的模样,云意姿猛地想到了一种鱼类。 她不再试着挣脱他,放松下来,望着他的眼睛,平静地说道: “不知公子见没见过,刺鲀?” 肖珏一顿。 云意姿趁他还没反应过来,飞快地说: “我曾经在周宫侍奉的那位旧主,很喜欢听些奇闻异事,一次将搜罗的异人召集在一处。其中有一位云游四海的先生见识极广,说起在极西之海,有这么一种鱼,叫做刺鲀。” 肖珏拧眉。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它凫水的能力不好,遇到威胁时就会吸进海水,使腹部膨胀,整个身体胀成原来的数倍,用以吓跑敌人。原本贴在皮肤上的硬刺,都会根根竖起,仿佛刺猬一般——如此这般,虚张声势,便是它自卫的表现。” 肖珏顺着她的话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他猛地前倾,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离她有多么近,两只漂亮的眼睛瞪大,几乎有点斗鸡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