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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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眠抬起头,视线落在“杨组”的身上,脑海中瞬间展开了和这个女人相关的剧情。 杨超英,《陌路柔情》中主角受苏珞瑜的母亲,年轻时在一家服装厂当组检,管理着一个小组。丈夫陈建刚在一家锅炉厂中打工,是个小经理,在九七年,两个人的职业都很体面,收入也不错,虽是外地人,却很得到本地人的认可。 只不过,好景不长,后来陈建刚出轨了锅炉厂的女工人,被对方丈夫找上门砍了两刀,双手残废。而杨超英也因为服装厂倒闭,成了无业游民。 看着现在风光得意的杨超英,季眠心中漠然。 杨超英蹲下身,意图摸一摸季眠的脑袋,季眠却狠狠地扭过头,让她的手尴尬的僵在半空中。 林敏芝见状,心中隐隐有些高兴,虽然儿子的智力不行,但他知道心疼mama,让她很感动。 回到家,林敏芝把季眠哄睡,对着路灯开始算钱。 在家里,她为了省电费,舍不得开灯。 加上今天赚的钱,身上一共三百出头。季眠上幼儿园的学费却要四百块,她孤身在桐城打工,无依无靠,唯一的依仗就是季卫国。 如今,季卫国已经跟小三跑了,在小三家里住着。 林敏芝沉默地数了好几遍,才把皱巴巴、油腻腻的钱放在铁盒子里。 季眠翻了个身,打断了她的思路:“mama……” 林敏芝大喜,热泪盈眶,紧紧地抱着他:“眠眠,你会喊人了?” 季眠埋在女人厚实的胸脯中,鼻尖发酸。 他母亲早逝,因此从来没感受过母爱。 原来,这就是母亲的怀抱,有一股菜味儿,油腻,并不好闻,却是世界上最坚不可摧的港湾。 林敏芝看着季眠,一下子什么勇气都有了。 季卫国可以不管她的死活,但是绝不能不管他的儿子。 他们的大儿子季尧就是他们婚姻的受害者,她不能让季眠重蹈覆辙。 林敏芝心想:季卫国敢不给学费,我就敢在他面前一头撞死。 她是农村来的女人,没有依仗,只能拼命。 她也想和城里人一样体面,但在生活面前,体面根本不值钱。 季眠拽着林敏芝粗糙的长发不松手,他依稀记得,林敏芝就是有晚上不开灯算钱的坏习惯,到了四十三岁,就得了白内障。 后来得知“季眠”的死讯,活生生把眼睛哭瞎了。 既然自己现在成为了她的儿子,季眠就决不允许这样的剧情发生。 - 隔天,林敏芝打听来了季卫国现在的住处,抱着季眠心情复杂的敲开了小三家的门。 季卫国出轨的对象是他在迪斯科当保安时结识的本地女孩,叫红霞。 家里有套房,也有车,还是独生女,比林敏芝的条件不知道好到哪里去。 红霞打开门,看到林敏芝,立刻皱起眉头:“你有完没完?卫国已经要跟我结婚了,你还来缠着他干什么?” 林敏芝看着面前时尚靓丽的年轻女人,心中畏缩不前,看到季眠稚嫩的小脸,顿时鼓起勇气,“季卫国跟我还没离婚。我这次来是为了他的儿子,你让他出来见我一面。” 季卫国听见动静就出来了,林敏芝看着高大的男人,心里止不住的泛酸。 这就是她爱了十七年的男人,她付出了所有的青春和美貌为他生儿育女,人老珠黄后就落得这个下场。 是她瞎了眼,嫁得不是人。 季卫国不耐烦道:“你来干什么,我不是说了,除了离婚的事,其他事别来烦我!” 林敏芝冷静道:“你儿子的事情你管不管?” 季卫国看着季眠,心中有一瞬不忍,但是想到这个儿子是个低能儿,那点不忍瞬间消失。 连带着看林敏芝都厌恶起来。 林敏芝说:“眠眠上幼儿园要四百块,你再多给我六百,是他的生活费,一共一千块。” 季卫国一听,勃然大怒:“你想钱想疯了?不可能!” 虽然早就料到季卫国的反应,但听到时,林敏芝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他是你儿子!季卫国,我为你牺牲了这么多,你离婚了想一分钱都不给我吗?!” 红霞见状,翻了个白眼讽刺道:“我说林敏芝,你嫁到季家这么多年,是给卫国生了两个儿子——但一个是变态同性恋,一个是智障低能儿,你还好意思说牺牲啊?你都把老季家给生绝户了吧?” 瞬间,林敏芝脸色惨白,差点儿跌坐在地上。 红霞“啐”了一口:“一个弱智上什么幼儿园,浪费钱。” 第3章 傅沉俞 红霞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时髦的玫红色皮夹,数了几张一块、五块和十块的纸钞,然后抓了一把几角钱零钱,泄愤似地扔在地上。 银币咕噜噜地滚到林敏芝面前。 “诺,一千块没有,就这点儿,拿去给你儿子买点吃的。” 季卫国于心不忍,但他被红霞瞪了一眼,顿时忍住了想要扶林敏芝的双手。 林敏芝看着地上的钱,屈辱、痛苦、心酸,种种情绪在心中交替,让她身体微微颤抖,眼里浮现出guntang的泪水。 半晌,林敏芝哭出声,最后几个字的音调都碎成一片一片:“季卫国,我这辈子就是眼瞎,才看上你这个混账!” 季卫国被骂得脸上挂不住:“够了,敏芝!” 季眠松开了林敏芝的手,缓缓地蹲下去。 这一变故让林敏芝一惊,她看着季眠的小手一点一点地捡着地上的钱。 一瞬间,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抱住季眠:“眠眠,这钱我们不要!……听话!我们有尊严……” 季眠置若罔闻,固执的把地上所有的钱捡起来,纸币、银币都攥在小小的拳头里。 接着下一刻,他骤然发力,将地上的钱全都砸到了季卫国跟红霞的身上。 红霞发出尖叫声,眼角被硬币砸出红印。 季卫国震怒,猛地跟季眠的视线对上,然后被孩子眼中与年龄不符的仇恨跟凶狠给震住。 季眠就像一头正在成长,但尚未有力的小兽,在绝境中抵死保护着自己的母亲。 季卫国心里一惊:季眠是不是已经治愈了? 当年检查出季眠智力低下的时候,医生确实说过可以康复。 但几十万的就诊费用,让夫妻俩都止步在医院门口。 季卫国也因为季眠的智力,彻底对林敏芝失望了。 他年纪比林敏芝小,还有大好的前途,一辈子不能指望两个奇葩儿子。 红霞……红霞虽然不能生育,但是她是桐城本地人,有车有房,还能给他一份稳定的工作,无疑是他奔向大好前程最好的跳板。 但刚才那瞬间,他还是有些动心。 如果季眠的智力真的恢复正常,那他一定会竭力帮助季眠成长。 毕竟,这是他的儿子,红霞就是个下不了蛋的母鸡,季家可不能绝后! 林敏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她趴在床上痛哭一场,泪眼朦胧地看着儿子。 季眠用手擦掉了林敏芝的眼泪,他心中酸涩不已,有千万句话,也无法说出口:“mama……” 林敏芝身体猛地一顿,死死抱住季眠,哽咽:“眠眠,是mama没用!mama不争气,没有钱,mama眼瞎,嫁了一个畜生……” 她哭着,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慢慢地抚上自己的脸。 才三十二岁的自己,看着就像四十二岁。 多久,不曾照过镜子。 蜡黄的脸色,枯燥的头发,臃肿的身材,这还是她吗? 年轻时,林敏芝是十里八乡的一朵花。 如今这朵花被男人攀折之后,断了根,早早地死去。 季眠短短的小手,抱住林敏芝的脖子:“mama,有我。” 林敏芝抚摸着他的头发,看着儿子,一股勇气油然而生。 她还有儿子,还有自己,要吃饭,要看着儿子长大,生活还要继续。 从前,总是听人说,女人的天是男人。 如今,她的男人跑了,她就当他的男人死了,她要做儿子的天,做自己的天。 林敏芝心中下定决心,带着季眠敲开了一家单元房的门。 “咚咚”两声,林敏芝紧紧抱着季眠,紧张地开口:“张大哥,在家吗?” 屋内传来凳子拖地的声音,男人的脚步渐渐靠近,门开了。 林敏芝道:“张大哥,打扰你真不好意思,我有点儿事儿想请您帮忙。” 张大哥是林敏芝摆夜摊认识的水泥工,全名叫张先祯,沉默寡言的一位大哥,经常在买林敏芝的煎饼吃。 有一回林敏芝被工地上一帮流氓调戏,就是张先祯帮她打跑的。 林敏芝听老街的人提起过,张先祯以前是当警察的,在边境保卫国家。 后来跟匪徒缠斗,被打断了腿,现在还是跛的。 退伍后,张先祯回桐城后发现老婆带着儿子改嫁了,国家的保障没跟上,他就托朋友在工地上找了份活干。 张先祯以前是警察,又是保卫国家的,人仗义。 林敏芝有困难,走投无路了,只好来找他。 “张大哥,我想问你借点儿钱。”林敏芝站在门口,头都抬不起来:“借一百块,我下个月就还。” 家里还有三百多,季眠上幼儿园四百,她借一百,剩下十几块钱就做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