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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明面上,他在他人眼中竟是如同平常,看不出异状。 接待没能参透盛珣镇定表象下的惊涛骇浪,收住了自己准备跟上前的步子,只候在小院半开的门边,准备等盛珣先看完一轮,再去与他合计情况。 盛珣暂且无人跟随叨扰。 他不需要任何指引,自己就顺利走到了院内长条形排屋的最右侧,停在屋子侧面临墙的那个窗口。 那窗户依旧是深色,表面有岁月造成的斑驳,盛珣站定在窗外,他凝望因背光而显得昏暗的室内,忽然又往身后院墙看一眼。 他的口袋是空的,承载着小秋的玉牌在进入八卦廊前就被他交给了邹鹤。 但很奇怪,他的指尖仿佛残余热度,正兀自发烫,并且那股热到灼烫的感觉从指尖沿着经络一路延伸,钻进血管,最终又顺着血液循环汇聚于心口。 盛珣觉得自己胸口灼烧。 走廊上有过的那种“似我非我”的感觉正渐渐消失,更多的往事纷至沓来。 记忆大量回溯的感觉令盛珣不禁伸手撑了面前的窗台一下。 而这个瞬间,曾经与现在的他宛若交叠。 盛珣记起更多。 他就是林君盛。 所有之前只是零星闪现的画面还串联起来,它们变成完整的一条线,贯穿他从林君盛到盛珣的两生。 * 盛珣出生在一个繁荣安定的时代。 而林君盛出生于浮华末尾,动荡之初。 “君盛”这个名字其实有两层含义,它的两个字得拆开作解,意为“君子端方,国家强盛”。 长辈把对于家国的期望一并赋予了他。 只可惜,遇见池暮轻的那一年,林君盛还太小,他刚刚七岁,看不见长辈们已经预见的未来,意识不到笼罩在成年人心头的隐忧。 七岁的他还是摸鱼爬树无所不作,整个一小皮猴的年纪。 他是林家的独子,是性子外向的小少爷,生活在富足又无忧虑的环境里,平日里最大的困难不过是功课考校。 长辈在将他有心往特定方向培养,他对所学内容全学得尽心,但还窥不到这所有学习背后的深意。 那年盛夏,整座城市刚出了梅雨季,正值酷暑天。 林君盛随长辈去池家做客,他对池家是个能人异士辈出的地方有所耳闻,长辈在出发前也嘱咐他做了不少功课。 不过真正去到池家后,男孩立即发现,自己虽说被长辈带着,实际上也只是个陪衬。 大人们喜欢关起门来说话,门后是谢绝孩子入内的世界。 他被打发去别的地方玩。 有池家人真拿林小少爷当无知孩子哄,用“走廊深处有吃人怪物”这种夸大其词的话吓唬小孩,以为这么说一说,就能把行动力超群的林家小少爷给吓退了,避免男孩乱跑。 结果那吓唬适得其反。 林君盛反倒被勾起了好奇心。 又因为他年纪小,体型小,偏偏行动力还好。 用家里人的话来说,他是“上树像猴子,地上像兔子,下水像银梭子”。 ——反正总之,他溜得畅通无阻。 他在无人知晓的午后悄悄摸去了那间据说有怪物的小院。 那里面根本没有吃人怪物,只有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他在翻墙时被对方以奇妙力量凝结出的“手”逮住。 那番初见留给男孩的第一印象,是那天午后暖烫的日光,院墙外摇晃的树影,聒噪的夏虫鸣叫声……以及那只忽然袭上后领的“手”真凉。 炙热的暑气似乎都靠近不了那人,他的小院都比外面要凉快上好几分。 他身处的地方也总是阴阴的,那扇于屋子侧边打开的窗口都隐约往外散发寒气。 凭空出现的手应当令人畏怖,周身常年阴冷的人也不该招惹亲近。 可那一天,小男孩莽莽撞撞闯了人家院子,他心里压根没有其他人心目中的“该不该”或“应当不应当”。 “哥哥,你这里有抹布或者手绢吗?”抹了人家干净窗台一手灰的林君盛很快发现自己干的“好事”,他低头一瞧,自己两只爬过墙的手也都脏兮兮的,他就又对窗户里的人说,“有的话借我一下,我给你擦窗台,也顺便让我擦擦手,好不好?” 对窗户里那人理直气壮提出要求的对象有很多,会在见过他的力量后脸色大变,急忙退避的人也很多。 然而见了他的力量不仅不避,会用商量语气同他说话,还把要为他做些什么放在第一位的,窗外的小家伙就还是头一个。 窗里的人又静静看了林君盛半晌。 他什么也说,消失在窗背后。 林君盛等了一小会。 很快,那人身影就又在窗前出现,还给男孩带来一块净色的布巾。 “谢谢哥哥。”林君盛在接过布巾后说。 他遵守话语,是先仔细帮人擦了染尘的窗台,再才去擦自己的手。 而在那期间,窗户里的人没有说话,没有离开,只是一直投来注视。 仿佛眼前是对方毕生前所未见,必须仔细看个分明。 这天一直到暮色微沉,天边染上红霞,已经找了林家少爷很久的池家下人就才终于惊觉,男孩居然在走廊深处的院子里。 林君盛被人大呼小叫的带走了,还收到了一箩筐的问询和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