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节
一直在屋里学习的林满堂放下书本,在堂屋陪村里有头有脸的人喝酒。 林晓拉着好些日子没出屋的大丫,问她针线怎么样。 大丫亮出自己新绣的褡裢,“怎么样?好看吧?” 林晓翻来覆去看了一遍,赞不绝口,“你这进步也忒快了。之前还一团糟,现在花是花,草是草了。” 大丫抿嘴一笑,“许婶说我再绣两年,也能接绣庄的活了。” “能接也不要接。”林晓摸着这些用细线绣成的花纹,“好看是好看,但一针一线缝下来太伤眼睛。你可要好好爱惜你的眼睛。” 人一旦近视就会下意识眯眼。大丫这么好看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多可惜。 大丫还没说话,二丫在边得意地哼了哼,“我大姐才不用接绣活挣钱呢,她将来嫁进马家就是少奶奶。吃饭都有人伺候的。” 这话一出,其他姑娘都一脸羡慕看着大丫。 大丫小脸通红,作势要打meimei,“竟胡说,哪儿就到那份上了。” 二丫吐吐舌头,她又没说谎。 另一边,李秀琴招呼文娘子坐到自己边上,不知不觉两人聊起了孩子。 文娘子提及最近孩子食欲不振。 李秀琴边摇扇子边道,“现在苦夏,大家都这样。你给孩子多换些花样呢。” 文娘子叹气,问李秀琴,“你们家啥时候再杀猪啊?我家孩子自打吃过你家的猪rou,再也不肯吃别家的猪rou。没办法,我只能杀鸡炖给他吃。可也不能天天杀鸡啊。再多的家当也给吃穷喽。” 一般人家是消耗不起,但李秀琴也有些为难,“这才年中,猪还没长成呢。也没法杀啊。” 文娘子理解地点了下头,眼巴巴看着她,“我算是知道你们的猪为啥连大酒楼都过来收了。那个…我们明年也想养一头猪,也不图挣钱,就想养一头给孩子吃rou。你看能成吗?” 原来是这事儿,李秀琴哪有不同意的,“行啊。” 文娘子赶紧向她道谢。 到了吉时,饭菜上桌,大伙都动起来。 李秀琴瞧着文娘子照顾孩子人有些疲惫,就让她先吃虾。 谁知文娘子夹了一个,放在嘴边还没吃,就侧到一边呕个不停,李秀琴唬了一跳,“怎么了?” 其他人也看了过来,“该不会受凉了吧?” “可能闻不了腥味儿吧?” 李秀琴握住文娘子的手腕把脉,随即有些发怔,“啊?你这是怀孕了?” 文娘子胃里酸得很,一直不停地吐,听到她这话,脸色越发白了,“你别跟我开玩笑了,怎么可能。” 李秀琴哭笑不得,“怎么不可能。你就是怀孕了,已经两个月了。我说你怎么这么糊涂啊,这都生过一个了,这个怀上两个月居然都没发现?” 文娘子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腹,情不自禁抚摸了几下,那张柔顺娴静的脸上隐隐泛着红光,她心里像吃了蜜,眉眼含笑看着李秀琴,“我真的怀了?” 李秀琴很肯定点头,“是真的。” 文娘子小心翼翼扶着自己的腰,在人群中逡巡一圈找自己的男人。 李秀琴被她这动作弄得有点懵,至于激动成这样吗?又不是没生过。不过她还是帮着找人,终于在堂屋那桌发现文先生,“在那儿呢。” 文娘子擦着人群往堂屋挤,周围都是打闹的孩子,她走的特别小心。 李秀琴目送文娘子找到文先生,看见得知喜讯的文先生当场失了态,打破一个酒杯,而后同样傻呆呆看着文娘子。 文娘子推了下他肩膀,文先生这才缓过神,随即就拉着文娘子出了林家院子,显见是找大夫去了。 李秀琴忍不住乐了,看来孩子是越多越好。一个远远不够啊。 旁边许成祖的媳妇拍着巴掌乐呵,“哎哟,文先生家可是九代单传,到了他这辈居然有了两个孩子 ,真是可喜可贺。” 李秀琴奇了,“你怎么知道?你们逃荒前,和文先生就认识啊?” “可不是认识嘛。他家祖上就是读书人。”许成祖媳妇笑道,“难为他对文娘子一直不离不弃。两口子终于守得云开见日月,多好啊。” 李秀琴深以为然。 另一边,萧定安提前三天回了军营。 负责萧定安病情的军医,名叫方六曲。 这个军医身份不低,皇上不放心萧定安一个人到了边城,特地派遣的御医,为的就是保住萧定安的命。 别的军医都是供职于军队,听从上峰的命令,只有这名军医可以听从萧定安的指派出军营办事。 方六曲世代学医,祖上也出过御医,身上自然而然带了几分傲气,当然他也有底气傲,毕竟去年他好几次将萧定安从鬼门关拉回来。萧定安对他也是相当尊敬的。 之前萧定安伤势严重,方六曲给他配了药,送他到县城养伤,给的是半个月假,可他十二天就回来了。 方六曲有些不高兴,没人喜欢不配合医嘱的病人,“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知道你想早点建功立业,但你也不能不顾惜你的身体吧?没了好身体,你就算来了军营也不能养伤,那又有什么用?” 萧定安摇头,“我伤口已经长好了。” 方六曲不信,“怎么可能。你刀口那么深至少要半个月才能长好。” 萧定安不想废话,解开衣服,露出伤疤给他看。 方六曲这才信了,有些难以置信,“你用了什么药?” 他用的可是祖传秘制金疮药,居然还有人的药比他的更好? 萧定安将剩下的药酒给了他,“在涂你那药之前,我还抹了这个。” 方六曲打开塞子,立刻被这浓郁的酒熏得下意识眯眼。 他蘸了一点品尝,里面是酒。 “这哪来的?” “这是药酒。用棉签擦在伤口处。”萧定安确实不懂药,但他受伤次数那么多,也觉得这药酒让他提早恢复。想来应该有用的。所以他就将剩下的药酒给了方六曲,想让对方验证一二。 方六曲拿着这药酒,立刻给一个病人试用。 木棉蘸着药酒在伤口周围擦拭,病人疼得撕心裂肺,被两个士兵按着。 萧定安看着那血淋淋的伤口,“那人说,哪怕受很重的伤,用这个擦拭,然后再用线缝,也能将人救回来。” 方六曲比萧定安还要震惊,“用线缝?” 只有被砍了头的犯人,才会用线将头颅缝起来。从未有人给活人缝线。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这怎么可能呢?我不信。” 萧定安也没有说什么,“你不信,不如试一试这酒到底有没有。如果有用,说明她说的话是真的。” 方六曲愣了下,也行。试试就试试。 他给三个病人用过,每次换药前都会擦拭一回。 用了这药酒,病人恢复速度果然比没用要快两天。 方六曲欣喜若狂,拿着剩下的药酒,想将方子配出来。 可他尝了好几回,始终参不透里面用了哪些药。 而且他奇怪的是这药酒里面真的一点药都没有,连一丝药味儿也没有,好像从未掺和药在里面。 没有药,还叫药酒,偏偏还能治病,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制的。 方六曲到底还是研制不出,找到萧定安,想让对方多采购这种药酒。 “这药酒有效?” “是。”事关将士们的性命,方六曲比谁都上心,“可以再采买些药酒回来吗?” 萧定安摇头。 方六曲失望不已,还是不死心,“要不然我去求求。” 萧定安再次摇头,“不用求。她免费将方子送给我们。” 方六曲整个人处于呆愣状态,随即欣喜若狂,“真的?可太好了。” 萧定安眼含笑意,让他去林满堂家学习用针缝伤口。 方六曲这会半点怀疑都没有。 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算他进了太医院,也不代表他的医术就是最精湛的。 萧定安让两个士兵将他送到小庄村。 到了林家,得知发明这药酒的是个妇道人家,方六曲也没有多吃惊。 他媳妇也是从小跟父亲学医,嫁给他后,也一心琢磨医术,他们很有话题,有些他拿不准的病,还要问一下他媳妇。 方六曲是个药痴,除了专门负责皇上的医正,整个太医院,就属他的医术最高。他用药也最为大胆。 他也是个极为认真的性子,到了林家,非要李秀琴受他拜师礼,“你肯教我医术,只有拜你为师,我才能受了你的好意。” 李秀琴看着面前这个脸上皱纹深深的老者,有些哭笑不得,“这不合适吧?您到底比我年长。” “我们太医院,不讲年龄,只论医术。请受徒儿一拜。” 林满堂和林晓都瞧傻眼了,也帮着说好话,“真不用。我们跟萧世子说好了,要将这方子送给你们。” “那也不成。这秘方是你们辛苦研制所出,分文不取已是仁义,怎可半点表示都没有。”说着,执意要跪下。 李秀琴无可奈何,只能受了他三个响头,听他叫自己师傅。 于是林满堂也成了师公,林晓也成了师姐。 林晓摆手,“不要叫我师姐,我又没跟我娘学医,你叫我师妹吧。” 一把年纪叫她师姐,她总觉得自己在占人家便宜。 方六曲想了想,倒也没强求,从善如流改了口,“师妹。” 林晓笑眯眯答应一声。 方六曲拜完后,眼巴巴看向李秀琴,“师傅?咱们现在能开始吗?” 这还是个急性子,李秀琴看了眼天色,“你刚到,吃饭了吗?” 方六曲摇头,“没吃。”他摆手,“没事儿,你就给我一个饼子吧?我吃那个就成。” 李秀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