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小竹林其实不小,而且还在持续扩大,占地面积约好几公顷,村民编竹篮竹椅用的竹子就取自这里,春季和冬季还会长出白胖的竹笋,是大自然不可多得的馈赠。 不过,她来这儿可不是为了挖笋,林中有条小河,河水清澈见底,四周竹子高大茂密,实乃绝佳的野泳好地方。 一阵凉风吹来,竹叶发出窃窃私语般的沙沙声,阮清秋惬意地在水里来回翻腾,心情美滋滋的,很奇怪,明明拥有的比以前少,人却变快乐了。 剪头发,快乐;有rou吃,快乐;有洗头膏和香皂用,快乐! 如果有新衣服穿,就更快乐了! 嗯? 突然,地上装野果的竹篓,传出淅沥簌噜的声响,阮清秋停下擦头发的动作,把毛巾挂在颈上,弯腰捡了块石头,轻手轻脚靠近。 一团灰影咻地一声从竹篓逃蹿出来,唬得阮清秋把手里的石头也咻地飞了出去。 “叽叽叽叽!” 她走过去看,好大一只“硕鼠”,看起来起码四五斤。 这挣扎尖叫的灰色毛团名叫中华竹鼠,和大熊猫一样,以竹子为食,偶尔也吃甘蔗和部分植物根茎,南方特有物种,脂肪含量低,蛋白质含量高,营养丰富。 没想到出来洗个澡,居然被她遇到,阮清秋有些哭笑不得,自己似乎无意中练成了一门暗器绝活? 该怎么处理它? 提回去,她才不想便宜了阮家人,那就拿去给李阿爷,勉强算个拜师礼好了。 把竹鼠扔进竹篓,又摘了些竹叶盖住它,阮清秋抱着脏衣服往牛棚去。 “咋又来了?”见到她,老爷子纳闷道。 “抓到一只竹鼠,拿来给您补身体。”阮清秋说着,把受伤的竹鼠倒在地上,“李阿爷,听说这个好吃,不过我不会做。” 老爷子愣了会儿,喃喃道:“你这孩子……” “孝敬老师不可以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以后有好东西,都有您一份儿。”阮清秋笑嘻嘻的,说完吐吐舌头,趁人没反应过来,跑了。 “这孩子!” 老爷子瞧瞧地上的竹鼠,又看看她离去的方向,笑了。 —— 回到小柴房,阮清秋迫不及待拿出了三个中药包,这是下午她向老爷子讨来防蚊虫虱子的,枕头旁放一个,草席下放一个,身上放一个。 虱子,竟该死的讨厌! he tui~宝宝再也不怕虱子啦! 离吃饭还有一会儿时间,阮清秋愉快地哼起甩葱歌,背着竹篓里的脏衣服去河边,就一身换洗衣服,今天不洗,明天就没得换。 好想要新衣服呀,款式不用多好看,干净整洁就行,有钱不能花的日子,蓝瘦! 阮清秋蹲在河边,用木棍乒乒乓乓敲打衣服,仿佛跟它有仇似的。 “再敲,你那破补丁衣服要烂了。” 冷冷清清的声音从背身传来,阮清秋垮着脸,扭头看去。 “茶茶啊,你在这儿干嘛……” 陈雪见她皱眉噘嘴,好像情绪不高的样子,竟觉得有些可爱,嘴角微翘,说:“喏,你要的。” 一个小篮子递了过来,阮清秋下意识接住,打开一看,瞬间忘了刚才那点不愉快,惊讶道:“你也太快了,不是约好五天吗?” “怎么,你嫌快?” 这人变脸变得真快,不愧是书里的反派主力担当啊,阮清秋笑着解释:“惊讶啊!惊讶不行嘛,还惊喜呢~正好解了我燃眉之急,谢了茶茶!” 陈雪微沉的嘴角重新勾起,“行,那我走了。” 见她要走,阮清秋犹豫了一瞬,叫住人,“上次,我见到你救人了。” 已经转身的少女停下脚步却没回头,半晌,她自讽道:“救人不是你那个不会游泳的堂姐么?大家都这么说不是吗?” “那个男人和阮甜甜定亲了。” 陈雪终于缓缓转过头,瞳孔震颤,久久无言,似乎无法消化这件事。 哎哎哎,小jiejie别黑化啊,道路千万条,何必指望狗男人? 她尽量语气轻松地说:“别灰心,美好的日子还在后面……” “像我这样成分不好的黑五类子女,哪还有美好日子!招工、上大学、入伍,永远轮不到!” 她胸口起伏剧烈,明显情绪上头,阮清秋沉默片刻,问了一个问题:“所以,你只是想离开这里,摆脱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是啊,这便是她最渴望的,陈雪绝望地想,可是,一切都被阮甜甜毁了。 “你把那个男人救上来是事实,谁也不能否认,既然这是救命恩情,何不找他帮你?” 阮清秋一说完就后悔了,恨不得捶自己几拳,多管闲事多吃屁,觉得对方人其实不错,就心软想帮人,该打! 陈雪猛地转过身,眼神几分狐疑和期待,紧紧盯着她,“什么理由?怎么开口?他又不认识我……” 算了算了,看在他哥对小姑姑好的份儿上,好人做到底! 压下心底的懊恼,阮清秋说:“你把他救上河,这还不够?说出事实就行,又做不了假,随便一查就清楚。 我听堂哥说,那位家庭背景好,部队关系硬,你直接和他提要求,今年冬季征兵的名额,让征兵办给你留一个,难道他办不到?只要你进了部队,以后转业不是干部,也是工人,甚至嫁军官,不都可以摆脱现在的生活,大有可为吗? 曲线救国,也能达到你的初心啊。” 何必钻牛角尖,一条道走到黑,作死给别人添堵,也毁了自己一辈子。 另辟蹊径,它不香吗? 陈雪呆呆的,完全没了往日里的高冷淡漠,有如被雷劈傻了一般,良久呢喃低语,阮清秋凑近了才听到她说:“我真傻,真傻……” “我得回去吃饭了,最后告诉你一个消息,今晚他要回公社办理出院手续,明天带阮甜甜去县城。这两天人就离开,你要找他,去卫生所守,机会就这次。” 至于能不能把握,就看她本事了。 回去的路上,阮清秋在给自己天灵盖来一掌和给自己竖个大拇指之间,反复横跳。 一边是:麻蛋,你以为你谁啊,剧情惯性是那么容易改的吗?人的性格是那么容易变的吗?你死了。 一边是:既然那些不可挽回的事还没发生,有机会改变,却不伸出援手,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和原则?这书白穿了! 啊!来碗红烧rou噎死我吧! 第22章 看到她便心生欢喜 晚上,唐家卫离开前,看阮甜甜的眼神都不一样了,火辣辣的视线仿佛带着钩子,让她脸红心跳,小鹿乱撞。 啧,女主的美人计成功了。 男人果然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啊,不对,应该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阮清秋也想过美人关啊,啥时候能有个大美人对她投怀送抱? 嘴角流下羡慕的泪水.jpg 翌日清晨,农村特有的生物闹钟——公鸡打鸣三遍后,阮清秋神清气爽地翻身起床,就着微亮的天光,撸起袖子看手臂。 终于没被虱子咬了! 激动哭! 她必须吹爆老爷子的中药包,双击九九九,六翻了~ 上工的途中,阮芳芳凑过来好奇道:“秋秋,你今天心情好像不错诶,有什么开心的事啊?” 阮清秋兴致高昂地准备分享中药包的事,猛然间忆起老爷子是被戴上“反动学术权威”的帽子后,才下放到杏花村劳动改造,要是提他,兴许会为老人家招去灾祸。 尽管离文∕革结束只有两年了,政策也没当初那么严,但阮清秋不敢赌。 舌尖在口中打了个转儿,她笑嘻嘻地说:“昨晚梦见自己去国营饭店吃了一大碗红烧rou,你说开不开心?” 阮芳芳哈哈一笑,追问她:“红烧rou是什么味儿?” “红烧rou都不知道?上次甜甜从国营饭店带回满满一搪瓷缸,还分了一块她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纯肥红烧rou给我!太香了!”阮秀秀走在前面,听到她俩儿的对话,回头大着嗓门高声说道。 纯肥的啊,阮清秋觉得自己又悟了。 再过十年,大部分人都能吃上rou甚至餐餐顿顿都有rou,对于吃惯了rou的人来说,肥rou可不是什么好rou,但对这个年代常年缺油水的人来说,肥rou才是顶好的rou。 听阮秀秀翻来覆去说很香很好吃,她不想理会,便对阮芳芳说:“我啊,我就像……” “像什么?” 像猪八戒吃人参果那样一口给吞了,没尝出啥味儿,这才是她想说的,可惜这会儿西游记还没拍,动画片到是有,讲孙悟空大闹天空的短故事,只怕她们也是没看过的。 阮清秋思绪又飘了,这个年代就是精神娱乐太少,好希望八十年代赶快到来,那真是个百花齐放的黄金年代。 “我就一口给吞了,没尝出什么味儿。” “哎呀!” 阮芳芳一跺脚,比她还着急,惹得阮清秋哈哈大笑起来。 “嘁,土包子,饿死鬼投胎的!” 阮秀秀的阴阳怪气并没影响她的好心情,阮清秋戏谑地问:“你是啥包子?上等大rou包子?嗐,还不是要被吧唧吧唧嚼碎,吃进肚子再屙到茅坑里?” “噗嗤!” 周围一起上工的人都笑喷了,没想到阮清秋又闲闲道:“百年之后,大家都是一个坑的农家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就是你,你就是我,骂我就是在骂自己……” “啊!!!恶心死了,不想和你说话!” 阮秀秀被气走了,众人又是一阵哄笑,阮清秋戏精附体,做出一个尔康伸手的表情动作,动情喊出声:“卡机嘛~~~” “卡机嘛是啥意思?” “是……‘我的天呐’的意思。” 阮清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卡机嘛”其实是韩语“不要走”的谐音,二十多年后韩剧大行其道,梗不要太多。 —— 整个上午,晒谷场热火朝天,众人情绪高涨,尤其是几个知青,听说县里给了杏花村两个工农兵大学指标和三个纺织厂招工指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