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
齐青早已有了自己的家庭,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她不能再自私任性,只顾自己爽快,用言语和行动往别人心口上捅刀子。 翌日上午,周知意将这笔钱全部转到了陈宴的账户,她握着手机在银行门口蹲了足有半个小时,忍住了联系他的冲动。 她怕听到他的声音,也怕看到他的只字片语。 八月上旬,蔚思最先收到录取通知书,她考取了a市理工大。 之后,周知意和丁以南的通知书先后到达。 她和丁以南的运气简直就是两个极端,她以超一本分数线的成绩滑档到了二本,而丁以南却以勉强超二本线的成绩被录取到一所很不错的二本院校。 值得开心的是,两人都考到了与a市相邻的宁弋市。 八月中旬,周家前院老宅卖了出去,成交价45万,周知意拿出40万转给陈宴,又将他之前给过的房租一并转了过去,之后她咬了咬牙,删除掉他的电话号码。 当晚,她收到他的微信:【钱已收到。】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不受控地发颤,眼看着聊天界面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脑子一热将他的微信号码删除。 她最终没看到他正在输入的到底是什么内容,可无论是什么内容,她看到都会难受。 那么索性就不再看。 周知意放下手机,看到镜子前自己毫无血色的脸,耳边嗡嗡一片,麻木到空白。 那晚,趁家人睡着后,她一个人偷偷溜到后院,走进了陈宴的房间。 他的房间被定格在了分手那天,床上散落着毯子,空调遥控器丢在枕头上,床头柜上躺着半盒抽剩的烟,桌面上还留着一个黑色的烫痕。 她抽完了剩下那半包烟,咳得涕泪横流,抱着毯子蜷在他的床上睡了一夜。 尚武巷的房子被搬空了,新的住户搬进来,后院的门被锁上,周家老少三口坐上了去宁弋的火车。 周明达在宁弋帮周明温找了个工作,工资不高,但包吃包住,还算稳定。 周明温不甘平庸了大半辈子,断翅折翼,撞得头破血流,最终还是屈从了平庸。 周祁搬去了新房,恰好空出一个房间给周知意,周知意和徐碧君搬进了周明达家里。 还有半个月大学就开学了,到时候她就要搬去学校住,留徐碧君在大伯家里,她很放心。 周知意找了个家教的工作,每天早出晚归去补课,手机一天到晚都不看一眼,渐渐也习惯了在宁弋的生活。 生活似乎被划拨到了一个新的起点,尚武巷成了留在记忆里的一片残影。 丁以南给她打过几通电话。 他告诉她陈宴回来过,他看上去消瘦了些,整个人更冷更沉默。 她心里被密密麻麻的尖针扎得千疮百孔,语气却带着笑:“没别的事情我先挂了。” 丁以南被她噎了个语塞,从此再也没在她面前提起过陈宴二字。 她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怅然若失。 八月底,大学正式开学之前,周知意瞒着所有人偷偷回了趟南城。 她出发时天才蒙蒙亮,等站到花店门前已是烈日当头。 花店打烊,正在装修,不认识的工人来来去去,头顶的招牌被取了下来。 她呆愣在门口,有那么一瞬以为是自己走错了地方。 可这里像是她的第二个家,她就算闭着眼睛也不可能找错,只不过已是物是人非罢了。 门口一个身影一闪,严波走了出来。 “小老板娘!”他开心地叫住她,“好久没见你了,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周知意笑了笑:“路过。” “听说你们搬去宁弋了……” “花店不做了吗……” 两人同时开口,严波一怔:“怎么可能不做?就是前几天下暴雨大风把招牌刮坏了,换块新的,老板就说顺便把墙重刷一下,怎么,他没告诉你吗?” “老板回海市做生意了,你又要去宁弋上学,你俩这也算是异地恋了……” “……” 周知意几乎落荒而逃。 原来什么都没有变,变的只是他和她。 她迫切地想,如果时间过得再快一些就好了,再长大一些就好了。 那样她就能像个入世圆滑的成年人一样,不那么看重爱情,也就不那么痛。 回到宁弋已是晚上,周知意打开放在墙角的行李箱,在最下方的夹层里,找出那个已显陈旧的素描本。 她一页一页翻过,看到深夜巷口的灯光、男人映在灯光下的背影、暴雨中的出租车,雨幕下男人被隐在伞下的双眼、利削流畅的下颌线,夏夜傍晚的窄巷,他靠在墙边偏头点燃一支烟…… 周知意眼底慢慢积聚起久违的笑意,眼眶却湿了。 她仰头看着天花板,拼命眨眼,逼退眼底的热意。 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 成为那团燃烧我青春的火焰。 愿日后山高水长,你我再不相逢。 …… 九月来了,周知意拖着行李箱去宁弋大学报到。 出门的时候是清晨,太阳缓缓升起,阳光铺洒大地,满是蓬勃的朝气。 而她鲜衣怒马的青春却永远停留在了傍晚。 结束在那个蜜色浸透窗格的黄昏里。 第73章 73 高中时期盼自由, 渴望长大,总觉得时间过得格外慢,是以天、以小时、甚至以每个45分钟的课时为计量单位的, 然而到了大学, 日子反倒成了掌心的流沙, 漏得抓不住了。 周知意的大学几乎是以年为计量单位的,这一年还忙忙碌碌地没品出个滋味来, 下一年眼看就走到了头。 她忙得无暇分身, 一天恨不得掰成48个小时过,不让自己有一分钟的空闲, 也终于如愿以偿地不再想念陈宴。 当然,也会有那么几个不可避免的时刻会一时疏于防备让他的名字从心门缝隙里漏出来,但也就只是那么几个瞬间, 稍现端倪就会被她严阵以待地镇压下去。 一进大学, 周知意就一脑门把自己扎进了钱眼里。 军训结束之后她就开始每周雷打不动的家教工作,大一课少,为了让自己忙成一个陀螺,她又在校门口找了个奶茶店的兼职。 社团招新时听学长学姐们“忽悠”加入社团能拓展人脉, 锻炼能力, 有利于毕业找工作,她便火速加入了学院的学生会。既当小兵又当孙子地干了大半个学期后,周知意认清了一个现实—— 这种“等级秩序森严”、毛还没长齐、世面还没见过几眼就急着乔装打扮把成年社会圆滑油腻的做派照套全搬的社团工作实在是浪费时间, 以及, 她以后大概也不是个能安心坐在办公室里上班的人。 于是, 她果断退出了社团。 大学生时间充裕精力旺盛,校门外的步行街、夜市摊总是熙熙攘攘,顾客不绝, 很快,周知意便不再满足于在奶茶店挣到的三瓜两枣,辞职和室友干起了批发。 到批发市场几块钱一斤称一些情侣装,再转手拿到校门外的步行街上一卖,短短一个星期,她入账四位数,去掉成本算一下净利润,收入可观。 周知意终于第一次体会到了“创业”小有收入的快乐,也渐渐地不再只局限于倒卖情侣短袖。 丁以南所在的宁弋理工大和周知意所在的宁弋大学隶属于同一片大学城,他简直把宁弋大学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三天两头就跑来食堂找周知意吃饭,或者拉着她一起到美食街上吃小吃。 半个学期下来,他所在的六人宿舍里,除他之外,有四人前仆后继地跌倒在了周知意的石榴裙下,并毫无意外地惨烈宣告单相思失败。 丁以南踩着烧烤摊油乎乎的长桌底杠,一边撸串一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人家一进大学都急不可耐地谈恋爱,你是带发修行了吗?” 周知意讳莫如深地瞥他一眼。 “老大是有点头脑简单,老二情商比身高还低,老四有青春痘,你看不上他们也就算了。我们宿舍老六,长相清秀人又聪明还会来事儿,怎么你想也不想就给人家发了好人卡了呢?” 周知意仰头灌了口啤酒,这回连看都不想看他了。 丁以南放下被撸空的铁签,欲言又止道:“你是不是还……” “谈恋爱有挣钱好玩吗?”周知意把啤酒瓶墩在桌面上,半是玩笑半是警告道:“八戒,守好本分,没事少抢月老的活。” 丁以南不服气地发出两道猪哼。 周知意又问:“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们宿舍老三,你们男生宿舍还玩孤立那套?” “他孤立我们还差不多。”丁以南一次性抓了三根羊rou串:“人家是正经富二代,刚开学就被评为了院草,又火速进了学生会,忙着呢。” 周知意好像只是随口抛了个问题,眼睛盯着啤酒瓶里晃动的液体,也不知道是听了还是没听,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等丁以南说完静了三四秒,她才漫不经心地“哦”了声。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个传说中的老三后来竟然会绕着她转了那么多年。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大一下学期,丁以南春心萌动,喜欢上了宁弋大学服装设计专业的一个女生,恨不得天不亮就去人家宿舍楼下守着,天黑透了才恋恋不舍地回校,整个一胖版人形502,连带着周知意都被他生拉硬拽着去听了好几节设计学院的课。 可惜人家女孩不喜欢胖版人形502,只爱肤白清瘦的帅哥,丁以南连张好人卡都没收到,傻兮兮地被人家宿舍当了半学期的免费饭票后,惨淡出局。 这场悲惨单恋的后遗症是,丁以南不争馒头争口气卯足了劲儿开始减肥,周知意对服装设计产生了巨大的兴趣。 周知意当初从没想过离开南城,在宁弋大学的这个第三志愿本身就是瞎报的,专业也是随手一填,选了个本科阶段根本就学毛学不精的国际贸易。 她本身是有一些绘画功底的,但从小学之后就没接受过什么正规培训,只是自己没事时跟着网上的教程瞎学,不过这些瞎学的经验还是为她打下了一些基础。大二,学校鼓励学分绩点达到标准的学生可以辅修双学位,她便抓住机会报了个服装设计的双学位。 那几年淘宝网购的热浪席卷全国,滚滚不息,“互联网+”的概念刚被提出没多久,周知意赶时髦,自己捣鼓着开了个网店。 起初,她只卖从市场上批发来的衣服,拉着室友给自己当模特,地摊网店同时销售。本来只是试试水,没想到赶上那一波热潮,网店的生意竟然渐渐做起来了。 可是那些衣服毕竟是服装市场批发来的,随手一搜撞款比比皆是,质量也都差不多,打的就是一个价格战,利润空间有限,她开始有意“转型”。 这眼珠一转主意就打到了丁以南身上,周知意开始卖男装,主打大码男装,丁以南终于兑现了当年那个随口应允下的承诺,给周知意做起了专职模特。 可惜周知意创业的速度没追上丁以南减肥的速度,还没等她把“大码男装”做出业绩来,他就已经悄无声息地瘦了下来,成了一个标准的肤白清俊的帅哥。 周知意一边惊诧,一边喜闻乐见地看丁以南打扮得像个花蝴蝶一样去昔日女神面前嘚瑟,同时和辅修专业一个志同道合的学姐合伙搞起了独立设计。 自己设计、自己打版、再自己联系工厂加工生产,创立了一个名为“ego”的独立品牌 。 瘦下来了的帅哥丁以南和他们的院草老三友情加盟,做了网店的御用模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