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 一路堵车,等到下车的时候,周知意湿透的衣服已经被暖干了。 雨还没停,但雨势已经收了不少,由特大暴雨转变成了中雨。 车一停稳丁以南就快速撑着伞打开了车门,蔚思紧随其后,两个人一起去后备箱里拿东西。 等刚刚睡醒还在迷糊着的周知意打开车门时,丁以南和蔚思已经撑着伞拖着东西站在路边了。 周知意看了眼雨势,咬咬牙,打算闷头冲到路边商店的房檐下去。 然而,她才刚刚迈出右脚,头顶的光线倏然一黯。 陈宴一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抄在裤袋里,眼睛没有看她。 “快点。” 声音平而淡漠,比打在身上的雨水还凉。 周知意的心尖忽然一揪,一股别扭的扭捏慢慢涌了上来。 突然到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 周知意站在伞下,面无表情地目视着前方。 “不用送了,”她转头指了指商店:“我去商店买把伞自己回家。” “送什么?”下一秒,陈宴说。 周知意:“……” 好吧,算她自作多情。 周知意深吸口气,抓了抓犯神经似的又想升温的耳根。 “宴哥,你现在回家吗?”丁以南站在路边问。 陈宴看了眼身边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又不高兴了的小朋友,沉吟片刻,问:“吃晚饭了吗?” “没呢。”丁以南大言不惭道:“沉迷赚钱,忘了吃饭。” “走吧。”陈宴抬了抬下巴:“去吃饭。” — 丁以南提议去吃铁板烧,那家店距离他们不算远,步行差不多要十分钟。 路上行人不多,四个人,两把伞,沿着路边慢慢走。 被热气蒸腾了一天的大地在这场雨中迅速降了温,路面上还有流淌不及的雨水,空气里满是湿润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土味和草木清香。 周知意在这层层气味中还是清晰地嗅到了陈宴身上的味道。 凛冽的凉意,夹杂着淡到缥缈的烟草味道,很陌生,陌生到有种别样的神秘吸引力,勾得人心尖痒痒。 像他这个人。 周知意垂眸踩着脚下的水花,轻轻地,深深地吸了口气。 “困了?”陈宴低声问。 “困。”周知意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 行走之间,陈宴始终和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可他的存在感却始终强烈。 让她无法忽视。 “今晚……谢谢。” 周知意眼睛还盯着前方的路,语气挺云淡风轻:“其实你不用特意请我们吃饭的。” “没有刻意。” 眼看着她一条直线冲着前面的小水坑勇往直前了,陈宴将她往自己身边拽了下,避开了水坑,“只是顺便。” 他偏眸看向她,淡淡打量:“接你们只是顺便路过,请吃饭只是我刚好饿了,不用太放在心上。” 谁放在……心上了? 手肘处被他拉过的皮肤上好像残留着他手指的淡淡温度,周知意转头和他对视,“我只是不爱欠人人情。” “行。”陈宴点点头,“那下次你请我。” 下次? 怎么又突然扯到下次了? 周知意眨了眨眼,想要说些什么,陈宴忽而敛眉笑了声,好像不甚在意,又好像有点无奈:“有没有人告诉过你——” 周知意:“什么?” 陈宴:“——小朋友不要活得太较真,太较真,就不可爱了。” 周知意被他这个称呼叫得有点郁闷:“……我不是小朋友,我明年就十八了。” 陈宴走上台阶,把伞收起来,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很深:“在我这里是。” 他推门走进店里,话题被强行中段了。 周知意张了张嘴巴,突然觉得有点无力。 她突然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是个成年人,可陈宴却只当她是个小孩子。 她不想做被人保护的小孩子,她想独当一面,想要和他平等。 餐厅的玻璃门上倒映出周知意的脸,鼻梁骨上还有淡淡浅浅的疤痕,她用手指触了触,想起蔚思说过的话。 “……等我长大就好了……” 她突然开始渴望长大。 或许只有等她们长大,眼下那些令人束手无策的问题才会被顺利解决。 或许只有长大,她心底里这些如野草般突然冒出头来的陌生、奇异、又别扭的情绪才能找得到来源和出口。 ****** 周知意磨蹭了一会才走进店里。 丁以南选了个四人座,自动和蔚思坐在了同一边的沙发上。 周知意心里那股子小小的别扭又冒出头来。 她突然不想和陈宴坐在同一边。 不是讨厌,也不是排斥,可就是不想。 有种隐约的、难以描述的不自在的感觉,让她本能地想躲。 她欲言又止,觉得自己突然这样黏黏糊糊扭扭捏捏的小情绪很矫情,令她厌烦。 像和自己较劲似的,她抿了抿唇,干脆利落地坐到了沙发里面的位置上。 陈宴不在这边,大概是去了洗手间。 周知意拿出手机,看了会朋友圈。 草草扫过几眼,给丁以南的跳舞视频点了个赞,她又退回到聊天页面,视线落到聊天列表第三位、陈宴的头像上。 鬼使神差地,她戳进了他的朋友圈。 朋友圈背景图案是黑的,主页里面空空如也,一条动态都没有。 让人觉得空荡荡的,又感觉很遥远。 像他对人的感觉,好像随时都会出现,又随时会消失。 周知意正盯着手机出神,身旁突然多了道身影,是陈宴回来了。 她像个做坏事被抓正着的小偷,条件反射把手机屏幕往下一扣,表情一派若无其事。 陈宴径直在她身边坐下,身上原本淡到缥缈的烟草味重了一点点,大概是刚刚避着他们抽了烟。 服务员送来了菜单,陈宴直接把菜单推到了丁以南面前。 “我没来过,点你们平时喜欢吃的。” 周知意低着头悄悄把微信退出来,面色平静地喝了口水,又假装漠然地看了眼身侧的陈宴。 视线落在他的衣服上,她恍然眨了眨眼睛。 之前过来的路上,她一直走到陈宴的右边,没留意他左边的衣服,而这会,恰巧坐在陈宴的左手边,她才突然发觉他左侧的衣服已然湿了大半。 原本浅灰色的衬衫被雨水大面积打湿,变成了一半浅灰,一半深灰。 他好像完全不在意似的,垂眸在看手机。 “你的衣服……”周知意指了指他的衬衫。 “嗯?”陈宴侧眸看过来。 “你衣服湿了。”她下意识扫了眼自己的衣服,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一滴雨水的痕迹都没有。 陈宴稍稍扬了扬眉,模样很平静,像在说一件既定的事实:“本来就是湿的。” “啊?”周知意皱眉回忆了下,在出租车上暖了一路,连她淋过雨的衣服都已经干透了,他一个没淋过雨的人衣服怎么可能是湿的呢? 没等她说话,丁以南也已经注意到了:“宴哥!你衣服怎么湿/透了?” 陈宴眼睑微抬,懒懒“嗯”了声,“本来就是湿的。” “怎么会?”丁以南大惊小怪:“你们的伞是漏的吗?!” “不可能啊,我之前和你一起撑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呢。” 他视线扫了眼周知意:“而且一姐的衣服一点都没被淋湿,怎么回事儿!” 周知意:“……” “啊,我知道了!”丁以南夸张地张大了嘴巴,“你是不是把伞都撑到一姐那边了?” 周知意:“……” 嘴巴是租来的吗?话这么多? 丁以南顿了一秒,皱了皱眉,语气变得很平静,像是有些心灰意冷地在叙述:“之前我和你撑一把伞时,一半身体都淋在外面,而且我才刚提了一句,你就让我不要撑了。冷漠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