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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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下去,才觉膝盖一阵刺痛。 周恒将手里的笔一撂,直盯着她轻晃的身子,“痛就起来。” 姜漓没敢动。 周恒拧了一下眉头,唤了一声,“高沾。” 适才的那一阵动静,高沾在外面也听见了,便不敢离开,一直候在了外头,周恒的声音一落,高沾的身影就钻了进来,瞧见姜漓跪在地上,满屋子的香炉碎片,愣了愣,“奴才在。” “宣太医。” 高沾面色一惊,“陛下的身子......” 周恒对着姜漓一扬头,“给她瞧瞧腿。” 高沾这才注意到,姜漓膝盖下的那碎渣子,赶紧上前道,“姜姑娘快起来吧。” 香炉是陶瓷,碎了后,渣子又硬又锐,姜漓那一跪,膝盖上被戳出了几个血口子,血渍浸出襦裙,隐隐能瞧见星星点点的血迹。 高沾出去请太医,姜漓立在那,始终埋着头,不敢乱瞧。 她本想同周恒说不碍事,但被屋里氤氲出的一股压抑气氛,给堵了嘴,一声都不敢吭声,生怕一开口,惹了周恒心烦,再也没有漓旋回的余地,直接封了姜家。 太医来的很快。 姜漓伤的是膝盖,真要细细去瞧伤势如何,就得撩起襦裙。 姜漓是个姑娘,太医正是为难,周恒道,“药留下即可。” 太医长舒了一口气,从那药箱子里,拿了一瓶金疮药,递到了姜漓跟前,细细地交代,“姑娘瞧瞧伤口上还有没有残渣,先挑出来,再涂上这金疮药......” 姜漓一阵点头。 等太医和高沾都退了下去,屋里又只剩下了姜漓。 周恒没发话放她出去,她便不能退下,姜漓等了一阵,终是听周恒开了口,“自己处理。” “多谢陛下。” 姜漓谢完恩,脚步便往朝外走,周恒坐在案前,身子往后靠了靠,就那般看着她往外走,等她快到珠帘前了,才道,“在朕这处理。” 姜漓的脚步及时地顿住。 等她转过身来,周恒指了对面的软塌,“坐。” 软塌前放了一盏灯,姜漓背着周恒,轻轻地将群儒撩了起来。 膝盖上的伤口如何,姜漓自己清楚,几道血口子,并不碍事。 姜漓不敢耽搁,随意抹了点药膏,将裙摆重新盖下,匆匆整理好衣裙起身,周恒已不在案前。 浴池里传出了动静。 周恒从里面出来时,姜漓没再干瘪瘪地立着,拿了衣杆上的大氅,递了过去,“陛下披上吧,夜里凉。” 伺候了几个晚上,姜漓便知道了周恒的习惯。 每回沐浴更衣完,都是坐在案前看一阵书,才会歇息。 她想谢恩,也有几分赎罪的意思。 皇上三番两次地宽恕她,没有当场要她的命,她已经知足了。 她很有自知之明。 姜漓双手捧着大氅,紧张地等他的回应,片刻,手上一轻,柔滑的绸缎从她的手里一点一点地脱离了去。 姜漓还未来得及退开,跟前的光线突地被挡出了一片阴影。 那股淡淡的檀香味,今夜第二回 窜入鼻。 姜漓屏住一口气,不敢呼吸,接着,腿下又是一阵发凉。 周恒撩起了她的襦裙。 “陛下......”姜漓脸色霎时如火烧。 周恒擒住了她的胳膊,“别动。” 白皙笔直的双腿露在灯火底下,说不出的诱|惑撩|人,周恒松了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指着床榻的位置,“上那坐好。” 姜漓坐了过去。 在周恒再次掀开她的褥裙时,姜漓的反应没了刚才强烈。 心头虽然跳的更慌。 “忍着。” 周恒话音一落,手里的小刀,稳稳地从她膝盖的血口子剜出了一片陶瓷碎渣。 姜漓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周恒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阵,才起身将刀子搁在几上,“自己涂药。” 姜漓谢了恩。 就寝后姜漓一如往常,坐在床前的脚踏上,默默地守着。 皇上为何替她疗伤,姜漓想了,但没想明白。 或许还是同她一手熏香的本事有关。 膝盖上的伤,真没什么关系。 流离失所的那一年,她受的伤比这严重许多。 被孩童追打过。 被狗撕咬过。 曾从山坡上滚下来,一身是血。 醒来后自己爬起来,没有哭也觉得害怕,夜里躺在谷草堆里,瞧着沉静的夜空时,才抱着膝盖嚎嚎地哭了出来。 她不是怕疼。 她只是想爹娘了。 那阵子,她很怕一个人坐在黑夜底下,回回都盼着天天有繁星出来。 到久财崖的前几日,总是落雨。 清师傅抱着被褥,突然推开门,睡在了她身后的地上,“我睡在这,你坐得踏实些。” 姜漓眨了眨眼睛。 身后,周恒床前的幕帘一夜没有落下。 ※※※※※※※※※※※※※※※※※※※※ 这两天都有点晚,呜呜呜,有点卡。 感谢在2020-10-21 11:46:02~2020-10-22 09:4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天使呀、nin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ivi 5瓶;栀橙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姜漓睡觉时,习惯屋子里有个人,这毛病一直维持到久财崖遭劫。 最开始,清师傅陪了她一段日子,后来嫌弃地上太硬,便去下山买了个哑巴小姑娘,塞到她房里,自那之后,姜漓就同小哑巴住。 两年前山谷来了位重症病人,小哑巴被清师傅支去了外地采药,屋子里没人,她便抱着被褥睡在了那位患者的房里。 清师傅说他发热,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姜漓同他说过不少话,记不清具体说了些什么,只记得说了很多,大到山城底下的一些趣闻,小到山谷里的野花野草,比如,后山的那窝野兔又生了崽,哪只树上又多了个鸟窝。 好像也同他说过,夜里她害怕一人呆在屋里。 她说后山上有头狼,每回半夜都会嚎叫,旁人听不见,只有她听得见。 药谷里的人成日忙碌,没人顾得同她说话,那小哑巴陪在她身边几年,整日支支吾吾,久了,姜漓似乎也被她传染,有时一日都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几年的时间,舌头都僵硬了。 对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她突然就有了很多话。 还给他唱了小时候,母亲哄她睡觉的曲儿。 身边有个人躺在那,姜漓过的很安心,本想着等他醒来后,瞧瞧那团纱布底下的脸,到底是何模样。 一个多月后,忽然有一天,他就不见了。 清师傅说他已经痊愈,走了。 当日夜里,清师傅来屋里找她,给她买了她喜欢吃的糯米糕,看着她吃完,才说道,“丫头,今后不管遇见谁,到了哪里,都不能告诉旁人,你姓什么,你的名字就叫阿漓。” 清师傅又同她说,“这世上虽有很多悲伤,就如阿漓,父母皆亡,见不得光,可这世上又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没有人能掌控所有,也没有一种悲伤,能蔓延到每个角落,总会有那么一个地方,有充足的阳光能照在你身上,还有热闹的人潮声替你驱赶黑暗,只要阿漓好好活着,师傅相信,阿漓一定能到那。” 半夜,山谷便遭了劫,清师傅将她护在身后,平静地同她说道,“天亮后,若没人来接你,你便在这等小哑巴,若是有人来接你,你就跟他走。” 清师傅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阿漓,这是师傅自己的选择。” 清师傅常说,他们这一行,最不讨好,人若是治死了,会遭来杀身之祸,治好了,也会。 姜漓不知他是死于哪一种。 姜漓在清师傅的身后躲了一夜。 那一夜过后,她突然就没那么害怕黑夜了。 因为往后的每一个黑夜,都不再如那晚那般,黑暗和漫长。 姜漓用眸色里的那点残光,盯着床前香炉里冒出的屡屡青烟,回忆了很多事。 回忆了父母,回忆了清师傅。 恍恍惚惚时,跟前的香炉,就似是搁置在了久财崖的那间小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