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藏局 第7节
由于地点不断变换,身边压根没朋友。 但最后一年在金陵,却交到了一个,那就是肖胖子。 肖胖子原名叫肖岚,当兵退伍之后,跟着他老爹干起了包袱军。 某天晚上,在金陵街头,因为九儿姐长得实在太漂亮,遭到了十几个醉酒小混混的调戏。 九儿姐功夫非常了得,但她双手抱在胸前,转头冷冷地看着我。 她的意思我明白,她那双手,不能揍这样的垃圾,否则,太跌价。 我开始动手收拾他们。 正当干得他们满地找牙之时,肖胖子来了,竟然主动加入了战团帮我。 从此,九儿姐同意我跟他交朋友。 熟悉之后,肖胖子知道了我的本事。 但他有一个很好的习惯,从来不对我问东问西,也不找我们帮忙去鉴定东西。 尽管,肖胖子因为眼光问题,经常亏得哭爹喊娘。 我打算把佛像金钱给肖胖子,让他找门路销货。 并不是相信他眼光,而是单纯相信他这个人。 接到了我电话之后,肖胖子愣了半晌,问道:“你……出师了?” 我回道:“恩。” 肖胖子又问道:“你jiejie呢?” 我顿时有些黯然,回道:“不知道。” 肖胖子突然兴奋起来,音调也拔高了几分:“这这这……你jiejie的事我不再问了,反正她是女神仙,但这是合该老子要发财啊!你在哪儿呢?千万别走啊,我马上来找你,十万火急的事!” 我在住处等了半个小时左右,肖胖子风驰电掣地骑辆力帆摩托来了,额头上沁满了汗珠,气喘吁吁。 “兄弟,久旱逢甘露,借箭刮东风!我要发了,真要发了!”肖胖子急吼吼地说道。 我问道:“搞到好东西了?” 肖胖子说道:“确实是!你就告诉我,你现在可以鉴宝了么?” 我点了点头:“可以!” 肖胖子闻言,突然癫狂大笑,笑了好一会儿,说道:“以前我老是收瞎货,身边一尊神,却不敢求,简直是苦不堪言。现在我收了一件上货,你竟然出山了,果真是要发财,妖魔鬼怪要挡也挡不住!” 尔后,他迅速拉开了包裹。 包裹里面,第一层是防震薄膜,第二层是塑料泡沫,第三层是旧报纸,第四层是软布。 包装的非常仔细。 可见肖胖子对里面物件的珍重。 打开软布,他拿出了一尊瓷瓶,小心翼翼地抹平了地上的碎灰,轻轻放在了地上。 “快上上眼!” 尔后,肖胖子转手递给了我手套、强光手电、放大镜。 我见状,摇了摇手,说道:“还用不着这个。” 我蹲了下来,仔细地观摩着这尊瓷瓶。 瓶子撇口、细颈、垂腹、圈足。 瓶身周围缀青花,纹理细腻而圆润,瓶身优美流畅,造型具有nongnong的北宋浪漫才子风。 我问道:“哪儿来的?” 肖胖子闻言,不无得瑟地说:“丹市!我家老头子丹市一位几十年老朋友牵的线,一老表家里,他挖地窖,挖出了这尊东西。老表的儿子要出国留学,他想卖了换钱,要价五十万。老头子的朋友作为牵线人,收五万利是钱。” “我老头子看过了以后,当场就付了定金。我自己前些天也陪老头子去看了,老表家里挖地窖的土还没清理干净呢,老表一脸苦相,说这可能是大宝贝,卖了心疼,但为了儿子前途,实在没办法才出手。” “我仔细看过了,瓶子没任何问题!你看这上面的‘蚯蚓走泥纹’,漂亮不?这可是妥妥宋钧窑玉壶春瓶呐!这要弄出去,可是天价!我爷俩上了一辈子当,这下总算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古瓷行里有一句话:纵有家财万贯,不如钧瓷一片。 若真是宋钧窑玉壶春瓶,确实是天价。 我又问:“你们哪儿来的钱呢?” 肖胖子闻言,尴尬地挠了挠头:“我爷俩哪儿有钱呢!借高利贷啊!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就这完美品相,在拍卖会上,扣除劳什子鉴定费、宣传费,翻十几二十倍跟玩儿似的!” 我脑瓜子顿时嗡地一下,问道:“就你们爷俩看过?” 肖胖子点了点头:“这可是重器,哪儿敢给别人看啊!到时别说人家动手抢了,估计连我爷俩的小命都要搭进去,咱讲究的就是快刀斩乱麻!” 我皱眉道:“你家老头子那个牵线的朋友呢?” 肖胖子回道:“他是干‘骑墙’的,专给上、下游商家介绍货源线索,真假他不管,就收一点利是钱,他也根本不懂瓷器。这人信得过,交往了几十年,从来没坑过老爷子。” 我冷声说道:“你被做局了!” 第8章 土鱼篓 做局。 就是故意挖一个圈套,让人往里面跳。 这里面的名堂太多,先说肖胖子所遇到的这个。 这局叫做“土鱼篓”,属于做局当中比较高明一种手法。 做局人在农村建或者买一套房子,住上几年,甚至十来年,按兵不动。一旦遇上合适的大憨货,房子里面的老表,就开始挖地窖或者拆老宅,假装弄出来一个老物件,引人上钩来买。 加上假物件的制假水平比较高明,一般人,压根不会怀疑此事的真实性。 等东西一被大憨货买走,里面的人立马收鱼篓,撤走。 让买家哭都没地儿哭去。 肖胖子闻言,顿时愣在了原地,一双铜锣眼瞪得老大。 半晌之后,肖胖子烂着张脸说道:“不可能啊!房子确实老表住的,牵线的人也是靠得住的朋友……兄弟,你都没用三件套,千万别吓我啊……这么滴,你赶紧用工具再瞅瞅!” 我说道:“不用再看!这宋钧窑玉壶春瓶做假手段高明,但瑕疵也很明显。” “第一,宋时期玉壶春瓶大多修长、溜肩、直身,你这件瓶身浑圆,似‘地雷’,收足,是典型金元时期的特点,造假人未仔细区分年代。” “第二,钧窑胎骨厚重,通体施釉,浑然天成,这件上厚下薄,假意古人施釉不当,实则是造假人手艺不精所致。” “第三,蚯蚓走泥纹是釉层上漂浮的浅色浮釉,釉层下都是深色的,恰似蚯蚓在稀泥表面爬过的痕迹。可你这件纹走釉底,蚯蚓似钻非爬,完全丧失了灵动性。” 其实。 造假人的技艺不差,几乎可以达到以假乱真。 在“土鱼篓局”的巨大引诱之下,受宋钧窑玉壶春瓶这类重器的刺激,别说肖胖子爷俩,就是多年的老行家,也容易打眼。 这几句话一出,肖胖子立马拿起了高光手电,拿着瓶子,仔仔细细地再看了几遍。 看完之后,他顿时脸色煞白,浑身如遭雷击,一屁股摊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不吭声。 时间好像在静默。 正在此时,肖胖子的电话响了。 两千年左右的手机,喇叭都很响。 不过,即便不那么响,以我的听力,也听一清二楚。 “岚啊……快来救我……我被人给砍了……” 这是肖伯的声音! 肖胖子闻言,脸色陡变,喊道:“老爸,你在哪儿?!” 肖伯在对面含糊地说了几句话。 肖胖子没听清楚,急了,大声喂了几句,但对面电话挂断了。 我说道:“肖伯在新街口百货大楼旁边副食店!” 我和肖胖子立马装起了东西,跑了出去。 肖胖子骑着摩托车,我坐在车后座,风驰电掣一般往新街口赶去。 到了新街口,一群人正在围观。 肖胖子扒拉开人群,冲了进去。 肖伯躺在地上,浑身是血,手、脚,都被砍了深深的伤口,奄奄一息。 “老爸!老爸!你怎么样?!”肖胖子抱着浑身是血的肖伯,焦急大喊道。 一分钟之后,救护车到了。 我们把肖伯抬上了救护车。 一天之后,肖伯被抢救回来。 他告诉我们,砍他的人,是放高利贷王大头一帮人。 五十万本金,再加上利息,现在已经是七十万了。 王大头说,三天后再不还钱,让他们父子同时瘫痪在床。 肖伯躺在床上,吩咐肖胖子,赶紧将那尊宋钧窑玉壶春瓶出手,否则,损失太大了。 在医院外面的台阶之上,肖胖子猩红着双眼,抽着烟,瞅着外面车来车往。 “兄弟,你身上有钱吗?” “还王大头还是给医院?” “给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