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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江水眠在临城也呆了两天,怕真是听不太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 那个冲澡的人一听,气得把桶使劲儿放在地上:“清起来再扔不行啊!大半夜里拖个老太扔进沟子里,恁也不怕撞了邪!恁干去吧,俺不干,俺媳妇前两天说生了病,就是从外头带了邪气回家嘞!” “那不行,你就让俺两个干这脏活。前几天那死嘞好几个,都是俺们去扔哩!凭啥恁都不干这事儿!” “死死死!至于么!饭也不是莫给,是吓死了还是咋个!走走走,赶紧扔,扔完了俺要去河里洗!” 江水眠算是听明白了,怕是押上来的中国人质有不少都死了,他们就负责把尸体扔进山沟里去。跟着他们找,应该就能找到那帮人质。不过听说孙尧这些年,其实抓了不少人关在上头,有乡绅也有普通村民,加上最近被抓的一百多个中国人质,人数就太多了,怕是一个屋子都关不完。 江水眠先不想这些,她扔下了笊篱,跟上了那群人。 那帮赤着膀子的汉子捡起白褂子,一边走一边穿,顺手把缠在脖子上的辫子甩到身后去,手里荡着一圈大钥匙。 四周的山都很陡峭,就靠着一处近乎垂直的山边,坐落着一排排就跟仓库似的没有窗的仓库似的房子,都是泥砖垒成的。 那个捏着钥匙的笑道:“把窗封了也算好。要不然俺以前走到这条路上,都能闻着一股屎尿味儿。” 有人回头骂道:“好个屁!咱们一会子进去搬人的时候,不还是要闻!还不如以前有窗,能散散味儿。” 其中一人正在拿火石点火把,转头道:“为啥要封上窗子?” 捏着钥匙的已经走到门前,笑道:“能为啥,有人跑了呗!谁愿意跑就让他跑就是了,还费那个劲垒窗子。” “那个跑了的带着别人也跑嘞!要不然能封住么?” 一人一边开锁一边笑道:“真不知道养这帮子人能有啥用,都莫有人来赎的!还不如都扔沟里去哩。反正咱们现在手里有洋人嘞,那北京的总统也要听咱们嘞!” 他们捏着鼻子进了屋里,打着火把,把屋里的人挨个踹一脚,想要找到那个死了的老太太。江水眠连忙翻身上了房顶,她扒了几块儿瓦朝下看去,屋里窜上来一股味道,熏的她差点没睁开眼来。 那帮人好不容易找到了老太太的尸体,抓着腿正在往外拖。门就这么开着,却没人敢跑,怕是他们曾经都见过跑出来之后就被砍死的,不敢也没力气讨了。江水眠想一想,能像她这样随随便便抓着树翻过山的人也不多了,就算他们逃出来,四壁都是山,垭口又有围墙和守卫,怎么也没办法。 她扒了好几块瓦往里看,虽然他们几个拿着火把在里头进进出出,但屋内依然有太多黑暗的角落,她只看着几个村人已经瘦的肋骨都能看出来了,或许是很早之前就被抓上山的,脸色青黄,活骷髅似的半死不活的躺在草堆上。还有几个衣服看着还干净一些,可能是之前车上的中国乘客,但都面朝墙里卧着,生死不知,只有进去的人踹几脚,他们才哀嚎半声有点反应。 这还只是第一排屋子,旁边这样的屋子,最起码还有三四排。 江水眠肩膀微微发颤,她还是见的场面少了,还是娇生惯养多了,她从来没想到就在舞龙舞狮大鱼大rou的宴席几公里处,在那些洋人使团和灯红酒绿的几十公里外,还有这样的地方。 她也看不清宋良阁是否在里头。 江水眠正考虑要不要尾随这几个人,趁他们把尸体扔进沟里去的时候,也抢夺钥匙把他们推下去。其中一个人发现里头还死了个老头,也拖出来,道:“虽然臭,但至少清净不少了。前几天小娃子闹啊,简直进去俺都想踹死那帮娃仔。” 一人叼着牙签,一边锁门一边笑道:“就这间儿不吵罢了。小娃子不都让那个跑了的给带走了么?” “放屁,谁跟俺说那个跑了的是个瘸腿,走路都不太稳当嘞。他能跑了俺都觉得是胡扯,还带娃子走?” 江水眠精神一震,扒在房顶上专心听他们说。 他们拖着那老太和老头的尸体,往山谷的后头走,一边走一边道:“谁知道,有人说那男人不瘸腿,有人说他长翅膀嘞。之前要不是发现的早,他能把所有娃子都抱走!不过让他抱就是了,前两天堂主跟孙爷报了,孙爷说娃子死在屋里还要扔,那男的要是愿意抱走,就让他抱走去。” “那瘸腿能跑到哪儿去?就不找了?” “估计跑不远,他怎么着都是个瘸腿,还能翻过山去?” 江水眠越听心里越发颤。宋良阁已经逃出来了?可他现在在哪里? 她本来打算就此放弃,到其他地方去找,又想着不如先抢到钥匙,找到钥匙,给那些饿的半死不活的中国人质送过去。虽然她没有办法带他们走,但至少在卢嵇跟土匪谈妥之前,别再饿死人了。 她也已经尾随那些人绕过好几条小路,他们到了所谓的“沟子”前。江水眠本来还在好奇到底哪里还有山沟,结果靠近了才发现,他们说的是一处半山坡上类似于溶洞洞口的地方。周围一圈杂草,里头似乎还有蝙蝠飞出,洞口不大,但里面的空间似乎并不小。江水眠看着他们把两具尸体扔进去,其中一人道:“恁们等俺一下,撒泡尿去去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