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惊鸿一瞥

    “裳儿，”尹拓蓦然想起京城的惊鸿一瞥，真的是她吗？那孩子……他突然想起路上遇上的那个找爹的孩子，是他的孩子吗？为这个念头，他震惊的到退一步。那裳儿现在去了哪里？

    他觉得混乱了，为什么会这样？

    尹天看着尹拓，不发一言的往外走去。

    此时，外面传来阵阵号角声，伴随着隆隆的擂鼓。

    “皇上，耶律齐带兵再次进攻了，怎么办？”祁阳快速奔来请示。

    尹拓眼里寒光闪烁，从喉咙底发出一声怒喝：“杀！”

    战场上，耶律齐坐在高头大马上，战袍凛冽。目光如炬，望着大营，待尹拓出来之时，遥遥相望。同是帝王，同为一个女人痴狂，只是要的江山一座，美人只有一个。

    他们的眼中都散发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恨意，已经燃烧起来，争夺，已经开始。

    双方已然就位。“杀”简短有力的冲刺声中，尹拓一马当先。

    远远的山头上，解罗裳身穿白色的素袍，望一眼鲜血燃就的沙场……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半个月后，天山。在终年冰雪覆盖的天山之巅，有一座用冰晶雕成的亭子，因为此处气候极低，所以不用担心亭子会倒塌。

    此时亭子中央，正隐隐传来铮淙的琴音，曲调时快时慢，一下子恍若飞上了天宫，一下子又仿佛沉到了海底，轻灵的琴音显出弹琴之人极高的技艺，然在这孤零零的天山之巅弹奏，未免太过凄凉。

    巫颜推着轮椅，静静的坐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背影，暗自出神。一曲罢，她转过身来，淡淡的说：“巫大哥，时候不早了，我推你下去吧。”一袭雪白的绸衫，将她整个人衬托的宛若出水的芙蓉，雪纺的面纱，遮住了她的容颜。

    从琴弦上收回修长的手指，她站起身来，朝巫颜的方向走去。

    他一向淡然的脸上，挂着淡淡的惆怅与不舍，但仍是微笑的说：“你的琴技又进步了，裳儿。”她分明就是解罗裳。只是比以前更淡，更平静。

    她望向那一望无际的皑皑白雪，微笑着说：“是这里环境好，看着心里和舒服，白的那么漂亮，真让人忍不住羡慕啊。”

    虽然她没有说，但是巫颜仍然能感受到她心中那份隐隐的失落。

    他抱歉的说：“裳儿，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巫大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怪你呢，你当初破例救我的时候我已经是愧疚万分了，现在我怎么还会怪你呢？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不怪任何人。”她伸手隔着面纱触摸自己的脸蛋，手指处，一片坑坑洼洼，想来也是触目惊心了。手指微微一跳，她快速的放开手，对他说：“巫大哥，我们下去吧。”

    巫颜点点头说：“走吧。”

    她推着他的轮椅，朝向渐趋平缓的山路上，一步步慢慢的向下走着。走到半路的时候，他说：“他来过了。”

    “谁？”她的心不受控制的一颤，脚步有些停滞。

    巫颜敏感的说：“你的心已经告诉你答案了。”

    慢慢平静的道：“那又怎么样呢？”现在的她，还有什么资格得到他的爱？就算他不介意，这天下人能不介意吗？她苦涩的微笑着，告诉自己要放平心态，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切都是她自愿的，只要他好，她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我派人把他打发了，只是，你打算一辈子躲着他吗？”巫颜说。

    解罗裳摇摇头：“这个问题我暂时没想过，走一步算一步吧。”心中顿时涌起无限的惆怅。

    巫颜叹口气：“裳儿，你变了。”

    “变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能不变吗？她笑着说，“是变得难看了啊。”

    “我不是指你的容貌，而是指你的心态，”巫颜正色的说道，“以前的你，不管遇到多大的事情都不会这样消极，这样的逃避。就算你身患绝症，你也总是乐观的过着每一天，开开心心的享受着每一个日子。”他顿了一下，看着面纱下沟壑纵横的脸说，“可是现在的你，害怕的只敢躲在这天山上，这里没有人，只有雪，你现在也只敢跟雪呆在一起吗？”

    “不，不是这样的，”解罗裳极力否决，“我只是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他。”

    “是面对他还是面对你自己的心？”巫颜一针见血的指出她的痛处，“你是觉得你自己的脸毁了，配不上他了，还是怕他不要你呢？”

    “他不会不要我的。”解罗裳肯定的说。以他对尹拓的了解，就算是她死了，他也对她念念不忘，这样的深情叫她如何忘得了？

    “那就是你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了，”巫颜肯定的说，“你有了心魔，你害怕面对众人的目光，其实你更害怕的是看到他眼里的厌恶。”

    解罗裳的身子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她欲反驳，最后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裳儿，为何你现在会变成这样？那潇洒自如，睿智大气的解罗裳去了哪里呢？”巫颜叹息道，“你真的在乎这一张脸吗？”

    “就算我不在乎，他也不在乎，可是其他人能不在乎吗？”解罗裳突然大声的说，“他是帝王，天下之人都在看着他，我怎么可以？”

    “不可以什么？不可以跟他站在一起吗？”巫颜生气的说，“裳儿，你别忘了，你给他生了一对儿女，他的平安是用你的生命换来的，要是你没有资格，谁有？”他说的义愤填膺，对解罗裳现在这消极的态度感到非常的生气与伤心。

    “天下女子何其多，总会找到其他的适合他的，”解罗裳忽然撩起自己的面纱，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张不满血痕与沟壑，爬满深黑色疤印的可怖面孔，就在那一瞬间，连巫颜都震惊的倒吸一口气。

    她自嘲的笑道：“巫大哥，看吧，连你都吓到了是不是？”她笑着继续说，“难道你想让他晚上起来的时候突然发现他的身边睡着一个女鬼吗？”

    巫颜怜惜的抓着她的手说道：“裳儿，我不是被你吓到了，我只是心疼你，当时你该吃了多少的苦，而我现在竟然无能为力，对不起。”他的震惊来源于她当时所承受的痛苦，并非是因为她的可怖吓到了他，他说，“真正爱一个人，是不会在乎她的容貌的。”

    “是吗？天下哪有这样男人，真正不在乎女子容貌的，除非他是一个瞎子。”她说，“不过巫大哥，你说得对，我不应该自暴自弃，也不应该这样消极的逃避，这条路当初是我自己选得，我就没有后悔的权利，对吗？”她突然露出这半个月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她说，“巫大哥，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

    巫颜心里又欣慰又难过，欣慰的她终于放开了心结，虽然还没有完全放开，但是至少她会学着接受这样的现状，而以她坚强乐观的性格，一定会活得更好，难过的是既然这样，那她又该离开了。天山永远是她的避风港，但却不会成为她的停留之地，他开始对于尹拓说过，她是属于天地的，她要在自由的天空下生活，任何人都无法左右她的性格。不过仍是为她高兴的，他点点头道：“你明白就好，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见他呢？”

    “我没打算去见他，巫大哥，但这并不是因为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而是我答应过尹天，只要他放弃帝位，我就会跟他走。”她顿了一下，露出很是为难的神情，“后来，他真的放弃了帝位，尹拓如愿的君临天下，只是那时，我已经死了，尹天没有追究这失去的机会，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想起尹天那充满占有欲的眼神，解罗裳便觉得难受，她说，“对于尹天，我一直心怀愧疚，我利用了他对我的爱，让尹拓成就帝王之业，可是最后他却什么都没有得到。现在她知道我还活着，要是我回到了尹拓的身边，那他一定会不甘心的，他一定会想办法夺了尹拓的天下，到时候，他们一定会要兄弟相残的，这样的场面我怎么忍心看到？”

    巫颜听她的说，越听眉头皱的越紧，他说：“裳儿，你认为现在的尹拓还是别人能够驾驭得了得吗？就算尹天不甘，要夺回帝位，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而且你可知道尹拓根本没想再当这个皇帝？这句话，巫颜又咽了下去。

    “就算尹拓的地位不容动摇了，但是如果尹天篡位，一定会发生骨rou相残的惨剧不是吗？”她执意的认为她的出现，会让尹拓的王位坐卧不安。

    巫颜平静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寒风吹起他们的衣衫，就在这半山腰上，白雪皑皑之地，他懂得她一心只想着尹拓，再也没有任何可以容纳别人之地，哪怕是那么一点点，终于，他收回自己的眼，对她说：“下去吧，时间到了，虽然不能解你身上的毒，但是若是尝试着将毒逼到一处，也许会对你有帮助的。”

    “谢谢你，巫大哥，给你跟红姐造成麻烦了，其实你们才是这天下最好之人。”她满足的喟叹，世人皆以为“天山四怪”不近人情，其实他们比任何人都能让人感到温暖。

    巫颜说：“我们的好，只对你。”

    “嗯。”

    安静的院落内，晒着一堆堆的药草。红娘子立在中间，品药，分药。见他们来了，忙起身说：“裳儿，你再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