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城隍6

    江希夷被吓得倒仰过去，而这几个宫女见自己的容貌把官家吓到，连忙跪在地上扣头讨饶。

    黄公公连忙走上前来，手中浮尘轻轻在江希夷胸口一扫，江希夷只觉得心底一阵清凉，头脑瞬间清醒了不少。

    原来我不是大楚皇帝，我是江希夷……他脑子里浮现出这个念头，只见一幕幕记忆如潮水回归，一直到敖卿手中那浮现的黄色光彩为止。

    “不要哭了，你们先下去吧。”江希夷看着地上几个没脸的宫女一阵头疼：“更衣让黄…伺候就行，今天之内你们别出现在我面前。”

    几个宫女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但是心里不敢反驳，只能怯生生的行了个礼，一步步的退了回去。

    “黄道友，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江希夷指了指对方身上的宦官衣服：“还有那些宫女，又是怎么回事。”

    黄公公，黄惟宁苦笑着开口：“我们变成这样，江道友难道自己不清楚吗？这都是你跟着的那位陛下的手笔啊。”

    “若我猜的不错，我们是陷入真龙陛下的仙术之中了，而且这仙术还不是主要对着我们施展的，这仙术的主角儿应该是鸣瑾。”

    “敖卿施展的？”江希夷想了想，发现这还可能是对方的手笔……大概是自己问了那个人心难测、人心易变又该如何的问题之后，对方就突然出现用出了此术。

    “若我猜的没错，这便是传说被称为‘宇宙仙术’中的一种，黄粱枕。”黄惟宁见江希夷不解，开口为对方解释起来。

    东汉文学家高诱有注《淮南子》：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这天下敢以‘宇宙’为仙术之名，自然涉及到宇宙时空之道。

    据黄惟宁所说，自古流传至今尚未散逸的仅有三种，其一为晋末五柳仙人所得，名为‘桃花源’；其一为石室山散仙所用的‘烂柯仙术’；最后一种为吕仙翁用过的‘黄粱仙术’，又名黄粱枕。

    这黄粱仙术能让人坠入幻境，历经人世冷暖、富贵贫贱，由生到死几十年间，好似黄粱一梦，想必是江希夷感叹人心易变不可知，敖卿偏要带他来看看‘人心’是否可知。

    若这黄粱枕针对的对象是李鸣瑾，那么对方就能在这幻术里经历一生，到时候是否会有变化，他俩一看便知。

    但是江希夷却有些不赞同，他们没有权力在李鸣瑾还没有同意担任城隍之时就提前试探，更不至于这样考验人心。

    江希夷转头看向黄惟宁，发现对方并不像自己这样排斥，他叹了一口气开口道：“黄道友，你可有什么破解这仙术的方法？”

    “破除？”黄惟宁一愣，他倒从未想过这事，迟疑片刻摇摇头：“这黄粱枕乃是仙术，幻梦之中如同自成世界，我不过一持咒修士，哪里能够解开？”

    “想要破解仙术，起码也得要受封‘紫绶’的天师人物，要么就是找到施术者在此界中的化身，劝说他解开此术。”黄惟宁想了想那些连脸都没有的宫女，感觉有些尴尬：“仙人吕翁的黄粱一梦，我师门中有所记载……那是只针对一人，好似折子戏般一幕幕展开，以至于经历一生，连锅中米都没能熟透。”

    “但是你我现在却在这皇宫之中……这已经不再单纯是黄粱术了，更有一些‘桃花源’的模样，这皇宫肯定与那位龙君陛下大有关系，存在着他的心心念念之事物，而他本尊也一定在这个世界之中。”

    黄惟宁又是一番解释，终于给江希夷说明了他们现在正是什么情况……如果说正版的黄粱梦像是一个连续剧，受术人深陷其中如同滚滚流水一般，强行走剧情线。那么现在的大楚皇宫就是一个迪士尼乐园，除了固定的场景‘李鸣瑾’以外，还有些其他的剧情。

    而施术者敖卿，肯定也参与在这术式之中，就是不知道担任着什么职位。

    江希夷心头一动，他想起龙君说过，敖卿失去了多年的记忆，以至于连为什么只在这青珠中藏有一点魂魄都不知道，但从他梦见的深海巨龙来看……对方毕竟是被囚禁封印无疑。

    虽说这黄粱一梦是敖卿施展，但是这‘场景’的剧情他却不一定还记的，自己如果继续扮演下去，说不清可以挖出对方的失忆和封印之谜。

    “我们现在没有头绪，不若先去参加这场殿试，如果我猜的不错，今日这殿试必定有李鸣瑾参与。”黄惟宁小心翼翼的建议，他们现在没有任何线索，不如先去看看李鸣瑾那里的剧情。

    “好吧，那我们就走吧。”江希夷站起身来，突然看见宫女来不及为自己穿上的冕服，然后看向黄惟宁，“这玩意，你会穿吗？”

    黄惟宁：“……要不我们把宫女叫回来？”

    ·

    一路上紧赶慢赶，终于在迟到之前，抵达了上朝所在的紫宸殿。

    虽然他是皇帝，没有敢斥责他迟到的事情，但是江希夷两辈子没有当过这么大的领导，于是在战战兢兢中度过了朝会，终于到了殿试的时间。

    大楚虽然时间在历史上的宋朝，但是朝制早就被楚太宗改的一塌糊涂，融合了唐宋元明清的各类制度，变成了个四不像，江希夷也不求科考中举，于是没有研究，不过殿试仍然是在文德大殿中举办，这倒符合了他看过的古代电视剧。

    这黄粱一梦如同真实世界一般，特别是视角集中在李鸣瑾身上之时，这宫殿富丽堂皇、处处精致，卧虎腾凤，只是不见一点龙纹龙像。

    只见大殿外候了三四百位士子，等到江希夷入座之后，才由官员一溜烟的带进来，一个大学士模样的官员像江希夷呈上一封白纸，请官家出题。

    江希夷思索片刻，想到这场幻梦出自让李鸣瑾担任城隍而起，心头起了玩心，随手写上‘一人二人，有心无心’八个字。

    这出自蒲松龄老爷子《聊斋·考城隍》一节，同今日之事一般无二，而且里面参与考城隍的学生不过秀才身份，李鸣瑾的学历还比他们高上一筹呢。

    录好题目，各监考官员分发题目，江希夷目力极好，一眼就在那群士子中看见了李鸣瑾。

    无他，这家伙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在这个当官就要看长相是否端正的年代里，他就像是鸡群里的白鹤一样亮眼。

    这些士子拿到题目，先是为一不关圣人典籍，二不沾国家大事的题目皱了皱眉，颇像是在语文考试上看见了‘诡异的光’，心底不知道骂了江希夷多少句，不过殿试不敢马虎，只能硬着头皮做。

    江希夷百无聊赖的坐在龙椅上，心想着这剧情太无聊了，也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完，只见到空气如流水般升起波澜，眼前的人们如同按下了百倍的快进键，以一种极为搞笑的速度行动起来。

    “不要担心，这是黄粱一梦的效用之一，若没有这法力，如何才能一梦过一生。”黄惟宁站在江希夷身旁，悄悄解释道。

    原来如此，江希夷继续等待，不过两三分钟，时间回复正常，就见到一位官员朝着江希夷奉上几本卷子，要请官家圈定本场三元魁首。

    江希夷翻了翻卷子，发现写的都是些忧国忧民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如何从自己的题目扯上去的，江希夷没看到李鸣瑾的卷子，连忙指了指那漂亮少年：“那士子的卷子呢？怎么没有见到？”

    “这……那士子所写尽是鬼神之事，子不语怪力乱神，臣与几位考官商议，将他置于榜末。”官员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也不知道官家这是起了断袖分桃的爱好，还是有汉文帝不问苍生问鬼神的心思。

    江希夷摸了摸下巴，觉得这虽然是幻想世界，但还是不能乱定科举名次，把李鸣瑾挪做状元实在不可，但好歹要让他将这场主角戏给唱下去。

    “这一届士子年纪都偏大了，我大楚进士都要去东华门下唱名，总的有个长得好看一些的撑一撑场面，琼林苑赋诗，也得有探花郎采花迎客。”江希夷看着官员满脸都是‘官家别闹’的样子，假作让步：“点那李鸣瑾做探花，其余名次，诸卿自诀后给我名录即可。”

    江希夷捧起李鸣瑾的卷子，上面没有那堪称千古绝对的‘有心为善，随善不赏；无心作恶，虽恶不罚’，但以为却更加的符合他的三观，考卷里有一种‘为善有奖，作恶有罚；不问出身，仅凭作为’的意味。

    虽然质朴，但却更贴合江希夷的心思，字里行间也能感受到那种独有的少年真诚之感，不怪能感动的那么多异类视他为挚友。

    殿试之后，宣布名次，有人欢喜有人愁，而李鸣瑾则是一脸震惊，他只当自己审题失误，一切都按心中所写，却不料中了一甲，名列探花郎。

    不过他揉了揉自己的脸，震惊多过了欣喜，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因为颜值而功成名就的人？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有太监宣旨，让他就任弘文馆学士，平日里负责整理、抄录书籍的工作。

    这本是件极为清贵的官职，而且也是日后升任大学士的第一步，但为什么那旨意里还特意说明，让他重点学习阴司鬼怪方面的典籍，尤其要专注包龙图日审阴、夜审阳的典籍记录，如果日后有幸，把他安排去当京都城隍。

    李鸣瑾：是我听错了吗？

    而就在李鸣瑾懵逼的同时，江希夷在皇宫里也不安宁，他坐在垂拱殿里，进行着朝会之后的加班。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给我在重复一遍？”他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官员，这位乃是钦天监监正，同时也是三山符箓的分支之一，神霄派的当代道箓弟子之一。

    “请官家诛杀镇海将军敖卿，此人乃海外异灵化身，天然与大楚相克，若此人不除，大楚国运必伤。”监正重重叩首，几乎要磕出血来：“师尊有言，那异灵已然修成正果……只有请官家请那异灵入宴，以灵酒醉之，再将其投入镇龙湖中，才可保大楚千秋万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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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敖卿为什么不喝酒，也不喜欢江希夷喝酒……

    把黄粱一梦换成一个大型浸入式游戏就行，本来是固定在第一视角‘李鸣瑾’身上的，但是现在看来有蹊跷。

    ps：本文系架空时代，一切宗派都与现实不符，同历史原型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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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知识：一人二人，有心无心，出自《聊斋·考城隍》，文里宋秀才凭借‘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作恶，虽恶不罚’而被钦定城隍，不过就现代人的三观来看，这话是有些问题的。

    不过考虑到城隍属于阴间执法机构，属于阳间法律的补充，因此在阳间是‘为善’肯定已经得到了好处，或是名声或是财富；‘作恶’也有了惩罚，或是赔钱或是坐牢。因此在城隍奖惩的时候，需要考虑的只有‘心意’了。

    这样一来，也能解释的清了。

    ps：端午节值班耗尽了存稿，这段时间只能每天晚上下了班再写，因此不能固定在十二点了，我看我这几天能不能请假存存稿子，或是等到双休补回来。上班真的好累，只有亲们的收藏和评论可以暖暖我的心了。感谢在2020-06-29 22:26:16~2020-06-30 23:43: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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