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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轻语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她瞠目结舌地看着不要脸一句话就想抢她主意和名声的丸子,不敢相信这种话她竟然堂而皇之吐出来。 凤轻语勉强地挤出笑脸来挣扎道:“长姐,若是以女皇名义,又如何算臣妹以文会友?” “如何就不算你以文会友?”丸子挑起一边眉头,“朕用财力物力开设的天下书局,准许你随意进出。在这书局中你同样可以不必顾忌身份无视彼此地位,跟所有进来借阅书籍的文人志士一样共谈天下事,寻一两个志同道合的好友,畅所欲言。” 话音一落,凤轻语再笑不出来:“长姐是玩笑么?” “朕金口玉言,如何就是玩笑?”丸子一甩广袖,复又缓缓地站起身,“你这个想法十分不错。朕预备采纳了。” 见丸子的模样不像作假,凤轻语勉强地绷着没失态,但脸色已然铁青,差点没绷住当场去扇她一巴掌。但无论此时她心中多么愤怒,正座上坐着的这个是凰临的一国之君,并非她能随口叱骂的公主府下人。 暗怒在心的凤轻语当下便有些坐不住,她默默将这口气咽下去,只垂眸敛目地起身告退。 “既然进宫了,便在宫里用过午膳再回吧。”丸子走下高台,行至凤轻语的面前。 高挑的身影稍稍离得近些,便十分有压迫感。丸子身上幽冷的香味随着她的靠近丝丝缕缕地窜进凤轻语的鼻尖,她一时间大气不敢出。不得不承认的是,不管凤九天如何荒yin无耻,这通身君临天下的气度,确实令旁人难以望其项背。 凤轻语低下头去,心中闷气一时间剧烈地翻涌。但对上丸子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她只能垂眸做出谦卑恭敬之态。 丸子掀了掀眼皮,对她这幅口服心不服的姿态无动于衷。 不服气又如何?干不掉她,就给她老老实实憋着! 如削葱根般细白的手指勾了凤轻语鬓角的头发,丸子悠然道,“你我乃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往日甚少亲近也就罢了。如今难得进宫一趟,至少也得留下用膳,陪朕说说话。” 凤轻语刚想说什么,抬眸瞥见丸子的脸色,又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丸子于是抬腿往偏厅去。 转身前又瞥她一眼,与此同时凤轻语快速低下头去,将眼中的情绪尽数藏起。丸子根本不在乎她什么想法,只低声吩咐宫人下去备膳。 “说来四妹这几年诗作甚多,也颇具境界啊。”丸子长裙曳地,边走边吟,“水路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萧夏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行至半路,她忽地转身问凤轻语道,“四妹,不知这陶渊明又是那位?” 跟在丸子身后的凤轻语脸色蓦地一僵,大冷的天儿,她背后愣是被丸子这猝不及防的一问给激出了一身冷汗。眼睫剧烈地抖了一下,她上前镇定地向丸子解释:“回禀长姐,陶渊明是前朝一位身负才学的文人隐士。” “哦~”丸子点点头,像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世人皆知此人十分爱菊?” 凤轻语喉咙梗了一下,须臾,硬着头皮道:“是。” 丸子饶有兴味地挑起了眉:“既然这般出名,为何朕不曾听说过这个人?” 凤轻语的冷汗又冒出来。她十分尴尬,心虚又尴尬,藏在乌发中的耳尖儿都通红了。似是不知该如何解释,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丸子意味深长地瞥着她,并未继续陶渊明,转头又道:“牡丹虽美,但凰临的国花却并非牡丹。朕素来不知自萧夏来世人甚爱牡丹,牡丹如今已这般得文人喜爱了?” 凤轻语的鬓角都湿透,她抿着嘴,不知该如何作答。 丸子当真是恶趣味,旁人作诗作赋都是兴致来了押韵便写。诗句辞赋里头的话如何经得起这般一字一句地推敲找茬儿?丸子抓重点的狠毒,将凤轻语一张娇俏小脸臊得通红。她姿态好整以暇地欣赏一番凤轻语的窘迫,这才以“文采不错”一句话,悠悠然结束这个话题。 这一顿午膳,随着丸子时不时开口,凤轻语如同爵蜡。但即便是爵蜡,当着女皇的面,她也得绷着一张笑脸爵下去。 好难得挨到午膳结束,丸子还欲留她,凤轻语忙不迭地就告退了。 人一走,丸子的心情骤然明朗起来。朝堂上受的那些鸟气,在凤轻语这一打岔里,消散无踪。丸子靠在软榻上,忍不住笑得像一只狐狸。 她倒是没料到,这凰临,竟然还穿来了一位后世的‘大诗人’! 丸子调用了脑子里凤九天的记忆,企图回想起这位‘大诗人’是何时来得凰临。她绞尽脑汁回想之后,骤然发现,似乎凤九天这位诗华满腹的四妹从幼年起便如此。 曾经凤媚还因她早慧对这最小的女儿另眼相待过。不过后来发现小女儿的早慧只在认字和作诗上有所体现,凤轻语幼年过度的老成,和在旁的事情上并没有体现出多敏锐的洞察力和领悟力,便又让凤媚放弃了她。 突然觉得很有意思。她敲了敲桌子,一个黑衣人落下来:“陛下。” “派几个人,盯着凤轻语。” …… 且不说凤轻语进宫一趟没打探到什么,反倒差点被丸子掀了老底。就说就胡宽入狱之事,南宫充联合了吏部刑部等一众朝臣,用相互推诿,不办实事来逼迫丸子低头。他们是吃死了官员选拔握在他们手中,女皇的一应诏令没有他们执行便形同一张废纸,气焰十足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