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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默心念转动,现编了个理由:“娘,听闻新帝将重开秋闱,成亲之事,不如等我高中后再说吧。” 黎奶奶惊讶抬眼,接着抿嘴一笑,仿佛他说了什么好笑的话:“为娘没听错吧,你要考乡试?你连童生试都没过呢。” “今月不就开县试了?这次儿子也报名参加,把府试、院试一并拿下,便能来得及参加八月的秋闱了。” 黎奶奶面露惊奇:“真是怪了,从前你爹逼你读书,你没读几句就歪着身子打瞌睡,你爹心疼你身子骨,打你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纵容到你如今也没学全四书五经,更不曾见你有过考功名的念头,今个是怎地了?突然改了性子,还如此大的口气,好像必能考中似的,你长兄小时有神童之名,才学过人,都不曾像你这般夸口过。” 被黎奶奶一口揭破老底的季默有点尴尬,确实三兄弟里,大哥修元才学最高,远近闻名,二哥修成亦是不差,只有季默不学无术。父亲对两位兄长严厉教导,格外看重他们的学问,对他却顾及身体不敢重责,只勉强督促他读完了《论语》《孟子》等几部书,见他不思长进,也只睁只眼闭只眼。 以季默的那丁点水平就想高中,那简直是侮辱了寒窗苦读的一众学子,他当然有自知之明,这不是权宜之计吗?反正成亲是不可能成亲的,永远不可能的成亲的,科举再难不过是考试,他活了三辈子,经历了两次高考,心理素质杠杠的,还怕区区考试吗? 季默心一横,硬着头皮满嘴胡说:“娘,跟两位兄长相比,我至今一事无成,思及常令我愧感不安。不瞒娘说,昨夜我忽得一梦,梦中祖先乘云驾临,谆谆告诫,要儿子勤学苦读博取功名,不可坠了先祖积累下的名声。儿子醒后冷汗淋漓,惭愧至极,当下便起誓从今往后必将洗心革面苦做学问,一日不金榜题名,一日不成婚!” 黎奶奶先还闲适地听着,听到最后柳眉一竖,叱道:“胡闹!你有勤学向上之心,为娘很欣慰,可婚姻大事万万不可拖延!难不成你十几二十载都不能如愿,就当真不成亲了?” 季默暗暗苦了脸,心思转动,咬牙说道:“倘若这次过不了乡试,便凡事凭爹娘做主。” 黎奶奶听他说的郑重,不由正色打量了他几眼:“齐儿今日可真叫为娘意外,你有心上进,那是好事,为娘没理由不支持。”她沉吟一下,道,“那便应了你吧,距离秋闱还有半载,你的亲事过后再议。” “多谢娘!” 季默松了口气,总算争取到一段缓冲期,半年后实在不行,大不了真当和尚去。 黎奶奶心里则另有主意,秋闱说是在今年八月,可要获得乡试资格且是轻而易举?县试、府试、院试,一路过关斩将谈何容易?看看有多少白发老童生便知!县试二月下旬即举行,如今已是二月初,齐儿平日就不好读书,眼下更缺乏时日应备,这县试一关怕就过不了,谈何秋闱?到时还不是得乖乖定亲? 母子二人各怀心思,相视一笑。 季默从黎奶奶那出来,本来打算回屋的脚尖一转,来到久违的书房,唤了春晖来侍候。 大概是从没见过主子这么勤快,春晖频频惊奇地瞧他。 季默卷起书敲了下他脑袋:“看什么,快研墨!” “是,是。” 过了片刻,有管家向季默递信,说道是王家送过来的。季默见信封上书“贤弟修齐亲启”,心里便有数了。 王家二少爷王堂越稍长他半岁,在他面前以兄长自居,和他一般不喜读书,只好游山玩水,兴致来了做几幅山水画逢人就赠。季默不看信就能猜到内容,果不其然,是邀他明日去明阳山踏青,并提及还邀请了某某、某某等人。 季默扫了眼那名单,想了想,提笔刷刷几行,待墨迹干后装入信封,差人送往王家。 “爷,明儿咱去踏青吗?”春晖兴致勃勃地问。 “嗯,告诉玉穗备一下东西。” 春晖得令,小狗般摇着尾巴欢快地去了。 翌日,府外备好马车,季默携春晖和玉穗两人前往城外山郊。 明阳山风光秀丽,初春以来,草长莺飞,溪水潺潺,是闲人们呼朋唤友踏青游春的好去处。 季默来到约定的迎客亭时辰尚早,王堂越这个发起人还没到他不意外,意外的是见到了白苍梧。 他跟白苍梧不甚熟悉,只知这人是白府大老爷的长子,虽是长子,却是庶子,不过左右大老爷也没有嫡子,他的身份在白府与嫡子无异,据闻很得大老爷器重。 季默与白苍梧互相见了礼。玉穗在石凳上铺了毛毡让季默就坐,又取了果脯蜜饯出来摆了四个小碟,便和春晖恭顺地侍立在旁。 相比较季默这番做派,白苍梧那边只带了一个小书童,看着不过十一二岁,一脸懵懂。 “白兄,请与我一同在此处坐会,堂越兄他们也该到了。”季默见白苍梧笔直站着,亦不开口说话,只得招呼道。 白苍梧颔首作揖,撩起衣袍下摆,规规矩矩地坐下,身板挺正,平视前方。 “白兄可要尝一些?”季默指了指石桌上的零嘴。 “多谢,白某腹中已饱食。” 像白苍梧这样一本正经的人,季默最不爱搭理,也最没辙,于是便不再开口。主子不说话,几个下人更不敢多嘴,空气相当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