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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小了,只是还有些密。 小组成员各自打伞离去,没有道别,不见如何热络。廖姐说,离开这栋建筑物后,里面的一切就都成了秘密,哪怕路上遇到彼此,也可以当做互不相识。不要有压力,不要有负担。 渐渐地,屋檐下只剩我和商牧枭两人。他在最右,我在最左,两人间隔着一大段距离,看着只有五六米,实则是一整条马里亚纳海沟。 兴许因为雨天的关系,车迟迟打不到,我也迟迟无法离去,只能与商牧枭尴尬地缩在这条逼仄的屋檐下。 “你为什么还不走?” 我转头看向商牧枭,他靠着墙,手垂落身侧,当我对上他的视线时,他从口中缓缓吐出一口白烟。 烟雾轻抚过他的面颊,冉冉消散在空气中,潮湿的风轻轻推着它,在我脸上落下一个带着淡淡烟味的吻。 就像……《逆行风》里我最钟爱的那幅画面。 我眨了眨眼,有点想再拉开些彼此的距离,可边上就是雨里,我实在无处可去。 烦人的狗崽子,只是并排呆着都不行吗? 为避免他误会,我难得地做了全面的解释:“因为某人撞坏了我的车,我现在出门都必须打车,而不巧今天下雨,附近车很难打。这就是我为什么还不走的原因。”说完我不再搭理他,低头继续尝试用软件打车。 等待超时,转眼问我要不要加价,我刚要点下去,手上一空。错愕抬起头,发现是商牧枭抽走了我的手机。 “既然是我害的,那我送你回去吧。”说着,他将烟蒂丢进一旁垃圾桶。 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人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分明之前还说不想再见到我,这会儿竟然要主动送我回家了。 怎么,后悔没要我的“机会”了? 第4章 我可以接受你的潜规则 “不用。” 我想也不想地拒绝,将手伸向商牧枭,示意他还回手机。 “你想好了?这附近这个点很难打到车。”他看向雨里,视线落在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黑色悍马上。 漆黑如墨的庞然大物像怪物一样矗立在空地,存在感十足。 “好不容易开了辆‘大车’。” 我继续朝他伸手,不为所动。 他嗤了一声,将手机丢回给我,随后又退到墙边。 雨还在下,不知何时才能结束,水珠从屋檐断断续续坠下,车还是打不到。 仿佛整个清湾的车都绕开了这里,又仿佛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拉进了一个拒载的黑名单。 商牧枭双手插兜,靠着墙,望进雨幕看了很久。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走,但他就是没走。不仅没走,还安静的像团空气。 我不确定他是在发呆,还是在赏雨,亦或更缺德点——看我笑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对能打到车已经不抱希望,不再去看手机。 “我说了,这附近很难打车。” 只是稍稍疲惫地叹一口气,那头商牧枭就好像一直关注着我的反应一样,尽说些幸灾乐祸的话。 我今日遭的难,来日都会算在沈洛羽头上。 “把车开过来。”我将手机塞进外套口袋里。 商牧枭偏头看过来:“啊?” 拖长的腔调,完全不是惊讶的语气。我确定他听到了也听懂了,只是恶劣地想再听一遍。 而说不说第2遍,对我来说其实也没差别。 出轨是从零到∞的区别,示弱也当如此。 “把车开过来,快去。”我看着他,下巴朝悍马所在的位置抬了抬。 商牧枭直起身,脸上挂着胜利的笑容,往前走了两步,又退回来,朝我伸出手。 “伞给我,我讨厌淋雨。”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我就忍不住多想。 将挂在轮椅扶手上的雨伞递过去,我迟疑地问道:“你不会是为了我的伞才一定要送我的吧?” 他握住伞身,冲我笑了笑:“是又怎样呢?”说罢猛地一抽,撑开黑伞吹着口哨走进雨里。 黑色悍马横停在我面前,商牧枭下车后拉开后车门,一副恭迎大驾的模样。 虽然我的下肢还有一点感觉,但商牧枭这辆车也太高了,光凭我自己根本上不去。 我怀疑他就是算准了这点,在这看我笑话。 定在原地,我半天没动静,黑洞洞的车厢宛如巨鲨之口,险恶地朝我大张着。无论哪一感都在告诉我,这不是个好主意。 “需要帮忙吗?”终于,商牧枭像是看够了戏,决定不再将自己伪装成一朵附在车门上的人形蘑菇,冲我伸出了援手。 看一眼幽森“巨口”,又看向商牧枭。这不是个好主意,谁都知道,但我仍不可避免地要自投罗网。 “劳驾,扶我一下。”我递出手,再一次示弱,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适应了。 就算有商牧枭的帮助,过程仍然不太顺利。 十二年前,一场严重的车祸致使我脊椎受损,下肢瘫痪,两条腿从那天开始彻底成了摆设。我早已接受现实,也认清自己下半生注定要与轮椅为伍。 头两年,医生让我积极复建,认为我虽然无法再像正常人那样行走自如,但或许可以短暂站立一会儿,偶尔靠着拐杖在屋子里走走。 我并没有觉得这有好到哪里去,但父母坚持,我也只得开始痛苦的复建。接着,所有的尝试均以失败告终。我人生头一次明白,原来不是所有努力都能得到回报。而比起失败带来的沮丧,父母脸上那难以掩饰的失望让我更觉得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