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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总算坦白了啊。”路易斯长舒一口气。“这挺好的——凭着自己的意志,有明确的目的,就连藏在酒桶里混出城都计划到了,就是那里面还挺闷的。” “只要能拿到我父母最重要的遗物,这点委屈算不了什么。” 丽兹收拾好情绪,似乎又找回了先前那种稚嫩的傲气。 “我手里有份地图,上面有个特殊的标记,指向一幢旧宅子。鼠疫蔓延到玛伦利加前,我们家就住在那儿。后来的事就不提了,总之这十四年我一次也没有回去过,也不记得它到底长什么样子。听祖父说,我父母的手稿可能还留在那里,我就过来找了。” 路易斯接过丽兹手里的地图,边看边说:“你完全可以和馆长好好商量,再雇一批我这样的保镖,选个白天光明正大地过来。而且为什么是现在?你刚知道有关手稿的事吗?” 她轻声回答:“银湾塔在整理一批民间史料。你们外行可能不太懂,但对我们而言,民谣和传说都有着不亚于正史的分量。‘它们是民众的史诗’,祖父常这么说,而我的父母就是研究这些史诗的人。他们去世后,那些手稿大概都留在了旧宅。当时没人敢冒着染疾的风险出城把遗物运回来。” 丽兹低着头,用靴尖把几颗小石子摁进泥土中,接着说:“最近,我们正好处理到瘟疫时期的材料,祖父也因此十分感伤。他明明很想看到我父母留下的文字,却不许我到处去找,甚至不让我单独出城,搞得这外头全是野兽似的。” “也不是不能理解。那里实在太偏僻了,馆长是在担心你的安全。”路易斯记下旧宅的方位,把地图还给丽兹,示意她跟自己回到马车上。“除了替银湾塔找到那些手稿,你还有别的事情想干吧。” 丽兹诚实地点点头:“我想看一看以前的家是什么样的。” 既像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走进一场缠绕她十余年的梦,又像是从旧日的梦境中醒来。这是她的祖父未能做到的事。如果馆长真的给她聘了一队保镖,丽兹担心他们的在场会让她无法安静地与记忆共鸣。 她只想单独回到曾经和父母共同生活的地方看看。 ——事情搞得这么复杂,她真正的愿望却是如此简单。 路易斯骑上马,提醒丽兹看好火把,不要让它被寒冷的夜风吹灭。 “幸好你雇的是我。”他笑了笑。“放心吧,我会让你安全回家的。” 时间回到日落前的玛伦利加。 询问过一批商贩后,艾德里安终于在海港区的制桶工坊找到了线索。 “十六七岁的年轻姑娘?和一般客人不太一样?我见过啊,就在昨天。穿的像码头上的小伙子,脸蛋却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没干过苦力活。”健谈的制桶工匠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另一个工匠说:“她从我们这买了三个新酒桶,还问我哪里能够租马车。我说刚做好的新桶连木屑都没清理干净,那姑娘却好像急着要用,非得马上拿走,把我都逗乐了。老板本来都不太想卖,毕竟手头还压着几个单子,可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他提到的应该就是丽兹——艾德里安暗想。再问出租马车的地方,制桶工匠马上指向不远处的另一家商铺。 艾德里安松了口气:只要找到一个突破口,剩下的基本就水到渠成了。 穿过鹅卵石铺就的主路、走向街道另一边的马车租铺时,艾德里安偶然瞥见巷子里站着几个鼻青脸肿、地痞模样的年轻人,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不知正用丰富的修辞诅咒着哪位仁兄。艾德里安只看了他们一眼,扭头就忘了这在海港区大概还算常见的一幕。 马车铺老板的说法和制桶工匠的基本一致:突然来租车的女孩自称来自某个酒庄,还付了比市场价高两成的租金。 “你们的马车有什么可以辨识的标记吗?”艾德里安问道。 “马鞍和板车上都画着我们店的商标,喏,就像门口这个一样,”老板指着挂在门边的招牌,满脸写着骄傲。“抬起前蹄的红色独角兽,脚下踩着个车轮。怎么样,这个标记好看吧?” 艾德里安礼节性地给他捧场:“非常好看。” 租车和买酒桶都是前一天的事。如果丽兹不打算久留,她很可能已经出了城。艾德里安马不停蹄地赶到城门,向守卫表明了来意。 “装着几个酒桶、有独角兽标志的马车?好像不久前刚过去一辆吧,”手持□□的年轻守卫回答。“但赶车的不是你说的女孩子啊,而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和他一同执勤的守卫笑道:“你居然不认识那个赶车的人啊!那是路易斯·科马克,赏金猎人协会的荣誉会长。” ——科马克大师?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艾德里安连忙追问:“车上只有他一个人吗?” “是啊,出了城就往西北方向去了。”守卫给艾德里安指了个方向。 来不及细想路易斯和丽兹的失踪有什么关联,眼下必须抓紧时间。艾德里安谢过几名守卫,走出城门,直奔不远处的马棚。 看管马棚的是个中年农妇,见天色已晚,刚打算回到小屋里过夜,却见一名贵族打扮的青年向这边跑来。 艾德里安开门见山:“我想租一匹马。” 他掏出十几枚基里尔,直接塞到农妇手里,选中一匹浅黑带白色的马匹,装上农妇递来的鞍具,翻身上马,朝守卫所指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