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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么?”陆逊疑惑,他没有听懂景峻这话的意思。 折纸鹤? 他何时曾给景峻折过纸鹤,还是七年前? 景峻深吸了一口气,踉跄着跌倒在地,仿佛适才的那句话用光了他浑身的力气,整个人都看起来很是郁郁寡欢。 “朕早该想到是你的......你折纸鹤的手法和他一模一样。”景峻喃喃,眉眼间尽是疲倦之色,“昨日在王府,朕都瞧见了。” 自从“未央门兵变”一事过后,景玥彻底对他寒了心,无论他怎么表达歉意,景玥的态度都很冷淡,除了上朝,几乎不再和他见面。他苦苦捱着,终于在昨日忍不住,偷偷溜出了宫,想来王府看一眼皇叔。 轻手轻脚地走进王府,他示意侍卫们不要声张,自己则快步向卧房走,穿过月洞门时,一眼瞧见了坐在园中说笑的陆逊和景玥。 冬日的暖阳洒在二人身上,映出一圈一圈的光晕,皇叔的眉梢眼角都带着温和的笑,他僵立在原地,心中涌起一阵酸涩。 他的皇叔再也不会对自己这么笑了,他亲手把自己的皇叔弄丢了。 失魂落魄地看着园中的景玥,他正要转身离开,却不经意地瞧见陆逊拿起一张纸,手指灵活地折了一只纸鹤。 “不会错的,那个人折纸鹤的手法朕到死都不会忘。”景峻低声说道,他眼眸轻闪,话说出口时便哽咽了,“我早该想到那个人就是你的......如果在平江时便认出你,我就不会往你体内种附骨针......也不会让你受那么多苦......” 陆逊静静地听着,面色如常,景峻说的这些他都没有记忆,所以根本不知道七年前还有这么一回事。 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时,景峻又开口说话了,“昨日回宫后,朕翻来覆去想了很久,朕已经失去皇叔了,不能再失去你......陆逊,你陪在我身边好不好......我错了,我不该那么对你的。” 陆逊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只觉得景峻就像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所做的事,所说的话都十分幼稚。 “圣上,世间哪里有卖后悔药的?”他淡声道:“经此两件事,臣希望圣上日后在做事之前能慎重考虑,莫要在最后追悔莫及……那一切都晚了。” “不,不行。”景峻伸手猛地攥住陆逊,他道:“朕就剩下你和皇叔了,你不能不要我......我只是,只是想找个人好好疼我,爱我......” 听到这话,陆逊突然笑了,他把手从景峻手中抽离,反问:“景承珏还不够疼你么?先帝龙驭上宾,朝中暗流涌动,他一人力排众议,将你扶上了皇位,替你挡下了多少腥风血雨,可最后呢?最后却落得一个被你押入死牢的结局,你怎能教他不寒心?” 景峻已哽咽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他只一遍又一遍地求陆逊原谅他,“你陪着我好不好?我找了你七年......陆逊我找了你七年,我真的知道错了。” “所以你在雪夜将我的景王爷骗到宫里,就是为了来给我道歉?”陆逊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他道:“圣上请回罢,臣已和王爷有了婚约,还望圣上成全,莫要再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景峻的身子一寸一寸地僵硬了,他眼前渐渐模糊,眼泪不受控制地淌下,将衣襟沾湿,身上的积雪也化了,在地上晕在一滩浅浅的水洼。 窗外传来寒风的呼啸声,雪似乎下得大了一些。 · 安王大婚的日子是在二月初一。 隆冬刚过,压在梅花树枝上的积雪还未融化,东方天际渗出一抹灰白,鞭炮声便噼里啪啦地响起了。 陆逊被琪玉搀扶着下了喜轿,又跨过火盆,走过长长的红毡子铺就的巷道,在锣鼓喧天中走进了安王府。 他头上顶着红盖头,神色很是无奈。 好容易捱过了那一套繁琐的礼仪,他终于被一群小花童簇拥着推进了景玥的卧房。 床上铺着柔软如云的大红锦褥,绣被上撒着喜果,屋内喜字成双,红烛高燃。 陆逊以为他终于可以脱下这一身红的刺眼的喜袍,遂抬手去掀盖头,怎料“啪”地一下被喜婆拿秤杆打掉,他吃痛,一口气还没喘匀,又被喜婆强行摁在床上端坐着,还非要他像女子出嫁那般,静候丈夫临幸。 “......” 万恶的封建礼教。 陆逊一忍再忍,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似乎能明白原书中的原主为什么接受不了男子易弁而钗的事情了。 屋外宾客纷纷在席间落座,祝福的话语不断飘进陆逊耳中,正百般无趣时,雕花竹门猛地被人推开。 喜婆吓了一跳,忙回头去看,见是景峻,登时直直跪倒,“草民叩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 “滚出去!”景峻喝的酩酊大醉,他抬脚将喜婆踹开,尔后摇晃着朝陆逊走,走到半道儿上步子一绊,整个人便栽了下去。 他挣扎着爬起来,眸中涌出泪水,哽咽:“朕都知道错了,你们为何还是不愿意原谅我......陆逊你让我改罢,我什么都听你的......你陪着我罢,朕一个人太孤单了......” 陆逊将红盖头掀开,看着景峻,神色甚是冷漠。 他实在不明白景峻这孩子怎么这么会给人添堵?今日喝成这样在他面前耍酒疯是为了什么?让景玥难堪,还是让他尴尬? 最后是琪玉赶了过来,他将景峻扶起,迅速带出了屋子,尔后又唤了两名仆役来,将景峻吐脏的地面擦拭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