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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不了太多,张桓气沉丹田,连声呼救。喊了四五声后,原本向西行的船终于停下,掉头朝荒岛破水驶来。 张桓喜极,忙提足朝景玥飞奔回去。 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大船便在浅海抛了锚,“咯哒哒”一阵响,船上放下厚重的舢舨,一个中年汉子走了下来。 那汉子瞎着一只左眼,头发梳成一缕一缕的麻花辫子,上头绑着几个铃铛,垂在脑袋旁叮铃铃地响,腰间别着一把斧头,脚蹬胡皮靴。 他踩着细沙走至景玥他们身旁,将三人一一打量过去,尔后张口粗声粗气道:“啊拿他瓦你吼金得斯卡!(注)” 张桓:“......” 景玥:“......” 张桓眨了眨眼,只瞧见汉子嘴皮一张一合,但是吐出的话却是一句也听不明白。 那汉子见两人不说话,登时急得跳脚,他“刷”地一下从腰间将斧头掏出来,隔空劈了好几下,尔后又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 景玥听了一两句,隐约捕捉到几个音节,听起来似是东瀛爪哇国的语言,以前在长安他听前来朝贡的使者说过几句,不过当时有译官,他也没太细听。 双方正因为没法交流一筹莫展时,陆逊扶着景玥的臂膀勉力坐了起来,他咳嗽了几声,尔后抬眸看向那汉子,启唇,虚声说了几句爪哇语。 那汉子闻言,脸色稍缓,连连点头,一边比划一边和陆逊交谈。 站在一旁的张桓看得直瞪眼,陆公子怎么什么都会! 陆逊和汉子谈妥,尔后转头看向景玥,指了指汉子道:“他叫山田中村,是东瀛爪哇人,那艘船是他兄长山田信一出海经商的商船,船上载着金红花,要到咱们楚朝辽东长白去卖。他问咱们是干甚么的,我说咱们也是商人,船在海上遇到大风暴,沉了,飘落到这个孤岛上。” 说到这,他顿了顿,偏头朝商船看了一眼,问:“要上船么?” 景玥微微蹙眉,他反复摩挲着手上的墨玉扳指,没有给陆逊答复。 陆逊见状,伸手搭在景玥的手背上抓了抓,轻声道:“你担心船上有诈,咱们便不上船,我寻个理由婉拒了那汉子。” “上船罢,你的风寒不能拖。”景玥摇头,他揽着陆逊的腰将人抱起,稳步朝木船走。 待三人都上了船,舢舨重新阖上,山田中村领着三人走入后舱。 舱内燃着几盏油灯,一名身着玄衣朱裳的俊朗男子端坐在东首席上,未束冠,墨发散着,右眼戴着一块琉璃镜片,金链子垂在胸前,举手投足甚是斯文。 在他的身旁则跪坐着一位容貌昳丽的男子,男子微微低着头,身上罩了件圆领清荷粉衫,朱唇轻抿,模样乖巧可人。 山田中村呜哩哇啦说了一堆,陆逊一边听一边给景玥解释:“东首席上的便是他的兄长——山田信一,旁边跪坐着的是山田信一的伴侣......” 正说着,忽听席上的男子笑道:“相逢即是缘分,三位坐下罢。” 第44章 这话一出,原本听陆逊解释的景玥立刻抬眸朝男子看去,二人目光相汇。山田信一雅然浅笑,他略一颔首,说道:“在下经常出海到楚朝做生意,略微会说一点官话,字句粗鄙,献丑了。” 说罢,他扭头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美人,低声吩咐了几句,美人轻轻点头,细声答应,尔后起身退出了后舱。 不多时,听见一阵脚步声响起,美人去而复返,身后跟着四五位身着白衣的东瀛女仆,女仆手上端着菜肴酒水。 “粗茶淡饭拿不上台面,诸位若不嫌弃,便与小可小酌几杯。”山田信一左手拂袖,右手掌心向上稍微伸出,笑道:“请——” 主人如此盛情邀请,做客人的只能却之不恭。 “有劳费心。”景玥怀里抱着陆逊,不便行礼,只微微欠了欠身子,尔后在山田信一对面的席子上坐下。 他惦记着陆逊,坐下后也不动筷,只抬手探了探陆逊的额头,低声问:“吃些东西么?” 陆逊一口都吃不下,他摇摇头,将脸埋在景玥胸前,闷声道:“你吃罢。” 山田信一忙问:“瞧这样子可是受了风寒?” 景玥点头道:“在海上漂了好些时辰,又淋了雨。” 山田信一听罢,即刻命下人将煎药的炉子端上来,他当着景玥的面取出干姜等药材,尔后放进陶釜里煎着。 不一会儿,苦涩的药香便在后舱漫延开,女仆盛了一碗,景玥抬手接过,再次朝山田信一道谢。 “阁下不必多礼。小可经常出远门做生意,承蒙楚朝百姓照顾,每每念及,总会感激涕零,如今能尽绵薄之力帮助阁下一二,小可甚是欢喜。”山田信一摆摆手,“还未请教三位名姓。” 景玥报上名姓,“张桓,陆文若,丁云。”尔后神色不变地举起汤勺给陆逊小心喂药。 喂了两三勺,深棕的药汤沾在唇边,景玥便撂下勺伸手去拭,也不管旁边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 山田信一见状,朗笑道:“丁公子倒是位至情至性的人!小可向来喜欢结交江湖豪杰,三位若不嫌弃,便赏个脸在船上歇息着吧。听弟弟说三位也去辽东,恰好顺路,小可定将三位送达。” 说罢他扭过头吩咐仆人给三人收拾屋子,见景玥对自己爱答不理,也不恼,微微一笑后便提起筷子自斟自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