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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殿、雪霜林和蓬莱阁都持妖魔为下等生灵的态度,认为他们连生存在这个世上都是奢侈,无悲天虽保持中立,但他从来都是站在弱者的那一方。 而刚才空山说终于能给瀚辰帝君一个交代了,交代什么? 解嶙凭空想起在进入幻海诸天之前,他与空山的对话。 他对空山所说,恐怕蓬莱阁要逼空山做出决定。 彼时,空山答他“不止蓬莱阁”。 难道另外一方催促空山做出立场选择的还有无悲天? 而自己拿了瀚辰帝君的信物前来阿弥天,是被瀚辰帝君拿来做试探阿弥天态度的工具? 他一开始所疑惑的为何帝君要如此帮衬自己,却没想到自己早已变成了帝君棋盘上的一粒棋子。 一刹那间,所有链节环环相扣,使解嶙凭空产生了一种无力感。 他好像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一样,上一世那血腥的九千年,他仿佛都白活了,在无尽的杀孽中,空长年岁,不长见闻。 空山一直都在打量着解嶙的脸色变化,最终低低叹了一口气。 “大道三千,又有哪一道是完全纯粹的?” 解嶙想不出反驳的话,他的精神力已经在修罗场之内消耗得差不多了,此刻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眼前空山的模样似乎都变得模糊了起来,心中那抹对瀚辰的崇敬虽是没有减少,但也多了几分不悦,不管是谁,被人利用了,恐怕也要多上几分怨气。 解嶙头脑昏沉,此刻满心愧疚,愧疚自己在空山大师面前竟然能做出如此失礼的事情,但他沉沉睡意已经上来,眼前所视的范围越来越小,最终,头一磕,直接睡了过去。 在他即将睡着的那一瞬间,恍惚听见了空山大师一声低沉的叹气:“佛池的金莲,好久没有开过了。” 解嶙心中还疑惑了一下:佛池的金莲,那是什么? 解嶙睡着后,一直被他装在剑袋里的天征毫不忌讳地在空山面前幻化出人形,颇为郑重地朝空山道了一声“失礼”。 空山并未见怪,锐利的眼神扫了一眼天征,开口道:“里间有软榻,带他去休息吧。” 天征旁若无人地将解嶙睡着之后软趴趴的身体抱起来,细心地将解嶙的头拨到自己这边,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以防他睡得不舒服,会从睡梦里突然醒来。 这一番动作绝对超越了主仆的界限,虽未有太过分的,但其中蕴含的深层意义,耐人寻味。 此番动作全落入了空山的眼,空山停下拨动佛珠的手,叫住天征:“且慢。” 天征缓缓转身。 空山问道:“你从何而来?” 天征答:“从远古而来。” 空山眸光微微一变:“那你要去往何处?” 天征:“如今所不曾到之未来。” 他野心不小,竟想通过这一遭改掉本来的命运引线,来人为创造一个令他所满意的的未来。他的想法与解嶙相似,解嶙不想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故而想再寻找一条令自己满意的路,只是天征更加嚣张,无视天道,竟想另辟蹊径。 走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空山霍然起身,确认天征不是在开玩笑之后又颓然坐下,那一刹那,他身上所有的精气仿佛都被抽走了,本就老迈的身影显得更加佝偻,他动了动嘴唇,自己似是也没有太大的底气,喃喃道:“道法既定,问心难为,何谓未来?过去、现在、未来,一线之引,谈何如今所不曾到?” 空山觉得天征此语太过荒谬,天地万物皆有寿数,皆有相生相克之物,从过去到未来都有一线既定,如何能篡改,就算人为脱离这条线的引导,天道善制衡,也会迅速地抹平这不和谐的一处。而天征此话,未免太过狂妄。 空山再次看向窗外菩提树的高大穹顶,道:“若真能如此简单,阿弥天便有救了。” 天征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 上一世在他生出灵识之前,阿弥天似乎经历过一场浩劫,沉寂了百年之久,后来崛起,并且在蓬莱阁留名的是重组之后的阿弥天,而浩劫之前这个逐渐走下坡路的阿弥天,也仅仅是在史录上留下了不浓不淡的一笔,甚至空山大师的名号,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淡去了。 而刚刚空山大师说出的那番话,是不是证明他早就预料到了阿弥天的这一场浩劫? 解嶙睡得并不是很安稳,天征给空山行了一礼得到应允之后便进了里间。里间的摆设甚至比外间还要朴素,灰色的地面,洁白的墙,一张软塌紧靠墙面摆放,显得屋子里空荡得有些过分了。 天征担心解嶙睡得不舒服,找了两个蒲团给他垫着,忙完了,他也不急着变回去,不知道是不是浩海宸星对他产生了影响的缘故,他觉得自己的灵力充沛了许多,至少在变化出人形的时候不再像之前那样状态不佳了。 天征坐在软塌上,轻轻替解嶙梳了梳忙于赶路而疏于打理的长发,揉了揉他的鼻子,将指腹放在他睫毛的旁边,像是个刚得到心爱娃娃的孩子那样,不舍得放手。 直到最后,天征才叹一声气,恋恋不舍地变回一柄小破剑,老老实实地躺到解嶙身边去了。 天征自己清楚,不光为了防止解嶙怀疑而不能在这个时间线里显露人身,还有他现在没有浩海宸星加持,本体并不完全,化出人形来需要庞大的灵力支持,而他现在身上携带的这点可怜的灵力,根本不足够他这么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