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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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要吃烤鸭, 甜面酱是少不了的添头。 谢吉祥喜欢先用勺子在薄薄的面饼上画上一个酱色的圆圈, 在圆圈中心摆好连皮带rou的鸭rou和青瓜, 最后捏成一个小儿巴掌大的小卷,一口就能咬掉半个。 谢吉祥一连吃了两个烤鸭卷,才觉得心满意足。 “唔,还是食味斋的好吃,”谢吉祥道,“梧桐巷的烤鸭李虽然也很好吃, 但皮不够脆,rou也不够软嫩,他们家的炉子火候不够,时间长rou就会柴。” 谢吉祥会吃, 也爱吃,对于这些美味佳肴, 只要一进她的口, 便能品出个三六九等来, 说得头头是道。 赵瑞也闷头吃,不过他一边吃, 一边还要给谢吉祥捧场。 “是是是, 你说得对, 食味斋的烤鸭确实好吃。” 不过食味斋可不光有烤鸭。 能在燕京红火这么多年,靠的是不断推陈出新的手艺,靠的是永远稳定的食材和品位,就光这一道脆皮烤鸭, 谢吉祥少时吃是什么滋味,现在依旧没有变过。 赵瑞把桌子上的其他菜品往前推了推,让谢吉祥跟何嫚娘尝:“食味斋新出了一道雀巢鸭宝,你们尝尝味道如何?” 谢吉祥看着食盒里的雀巢小碗,用勺子盛起一个,努力张大嘴,一口吃进口中。 一股鲜香浓郁的滋味瞬间在嘴里炸开。 劲道的鸭胗、软嫩的鸭心,还有不软不硬也不柴的鸭肝,再配上鲜辣十足的小米椒和用作点缀的青椒,各种滋味交会在舌尖上起舞。 谢吉祥细细品味,最后点头:“好吃。” 食味斋从来不让人失望。 除了跟鸭子有关的菜,食味斋其他的传统菜肴也很不错。 赵瑞还点了谢吉祥爱吃的黄金玉米烙和豌豆黄,配了一碟素炒菜心和香葱炒蛋,一顿饭有荤有素,有红有绿,很是丰盛。 最后再配一碗小白菜鸭汤,溜溜缝顺顺边,午饭这才算彻底结束。 待用完饭,谢吉祥起身帮着何 嫚娘收拾餐桌,催着赵瑞自己去煮茶,忙完厨房里的事,她才坐到藤椅边上。 “不高兴?家里又出事了?” 赵瑞这张脸,外人看不出一二三四,谢吉祥却偏能看出五六七八。 他今日虽也似乎跟往日一样,可谢吉祥却从他的眼眸里看出些许不愉。 这种不愉,一定跟赵王府的人有关。 赵瑞微微勾起唇角,心里所有的烦闷都因她的善解人意而消散。 “其实也还好,”赵瑞垂下眼眸,“就是他们实在太像一家人,我看了心里总是忍不住想起过去……” 赵瑞这可怜巴巴的劲儿,若是平时,谢吉祥一定会以为他是装的,可此刻如此一眼,谢吉祥立即便就心软。 “好了好了,他们是一家人,你也有自己的亲朋好友,”谢吉祥把茶杯推了推,“吃枸杞菊花茶,我新晒的小胎菊,你尝尝好不好喝?” 赵瑞慢条斯理喝了一碗茶,脸上的神色这才缓和回来:“好喝,吉祥侍弄的花草,总是比旁人的好许多。” 话说到这里,赵瑞便低声把赵王府的那些乱事给谢吉祥简单讲了,最后道:“冯家简直活该,若不是他们这几年胡作非为,人家有必要针对他们吗?” 冯家本是商贾人家,早年把女儿送进王府做妾,机缘巧合生下前赵王独子,也就是当今赵王赵倾书,便也隐约有了改换门庭的迹象。 只是冯家人不争气,便是如何努力,却偏偏一个能做学问的都没有,便是借着赵王府的东风,都没能出人头地。 要不是冯晓柔几经波折成了赵王妃,冯家说不定就要没落。 因此,这股子穷人乍富的劲儿一刺激,冯家这就鸡犬升了天,抖起来没完没了。 赵瑞最厌恶的就是这一点。 他们就跟牛皮糖一样,沾上甩不掉。 谢吉祥看他说完又很不愉,便低声安慰:“反正也跟咱们没什么干系,这次的事儿你随意打个招呼,护城司会知道如何去办,也不用cao什么心。” 赵瑞听着她那一句咱们,不由舒展开眉目:“好。” 两人安静喝了会儿茶,赵和泽突然敲门而入,对赵瑞道:“世子、小姐,刚皋陶司来报,道城郊五里堡有一起命案,请大人速去。” 赵瑞微 微一顿,转头对谢吉祥道:“我怎么觉得最近命案变多了?” 以前不干这差事,本不知燕京以及左近的奉天等地有这么多命案发生,他到了皋陶司才两个月,就已经接连查了两起连环命案,凶手是一个比一个凶残,手段也一个比一个残忍。 如今还没休息两天,第三起就又发生了。 赵瑞无奈道:“天气炎热,百姓的脾气也更火爆吗?” 一言不合就杀人,若是以后皋陶司也这么忙,赵瑞甚至都不想干了。 他独自坐在那抱怨,谢吉祥也不理他,回房换了一身素净的窄袖团花衫裙,又把自己的小兔儿行当包包背起来:“赵大人,抱怨当不了饭吃,走吧,早破早消停。” 赵瑞苦笑着摇了摇头,跟着劲头十足的谢推官出了门。 马车拐入运河长街,一路往南华门驶去,谢吉祥掀开车帘往外看,入眼是一望无际的桃树林。 燕京南郊的水蜜桃鲜嫩多汁,每当四月时节,桃花粉白摇曳,到了六月上,花朵已经开败,青色的果实挂满枝头。 谢吉祥看着桃树枝头的累累果实,心里觉得格外踏实。 赵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知道她馋桃子吃,便说:“家里庄子上的早桃已经快熟了,过几日我让人选几个品相好的,给你送过去。” “今年雨水多,桃子也更甜一些。” 谢吉祥眯了眯眼睛,有些怀念:“把桃子切成片晒干,配了乌龙茶来喝,别有一番风味。” 赵瑞看她那馋猫样子,忍不住轻声笑了笑。 马车一路飞驰在官道上,待路过四里坡后,便在五里堡的道口处拐了弯。 燕京城外有许多村庄,因着位置好,人口也兴盛,四里坡五里堡这样的大村,大约有百十来户人家,显得热闹至极。 刚一进村子,抬头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守在牌坊下,他身穿青色长衫,衣着干净,皮肤白皙,显得很有些涵养。 谢吉祥猜他是村长。 果然,待下了车来,这位中年人便迎上来,介绍自己是五里堡的村长,叫吴为。 吴为这名字,很有种清静无为的洒脱劲儿。 赵瑞也很客气:“吴村长,请问命案在何处?护城司把案子移交给皋陶司,并未说明具体情况。” 这案子还有点奇特。 根据护城司副指挥使项大人禀报,道南城城外五里堡上报一起命案,护城司立即派人巡检,发现其命案现场有些诡异,这才申请指挥使复命后移交给皋陶司。 至于怎么诡异,来通报的校尉倒是没说。 吴为倒也不知这位大理寺少卿竟是如此直白,开门见山就问案子,却也没有含糊,沉吟片刻道:“回禀大人,因命案发生在我五里堡吴氏祠堂内,为吴氏家族名声,特地恳请护城司大人不要外传。” 一听说在祠堂,赵瑞了然地点点头:“好,本官明白。” 吴为看他很是“通情达理”,也跟着松了口气,他道:“大人,这就随草民过去探查?” 村长只不过是乡贤,不算正经官职,只能自称草民。 赵瑞看了一眼身后的谢吉祥和邢九年,道:“走吧,争取早日破案。” 一行人顺着五里堡乡间小路,穿过热闹繁荣的村落,一路往人烟稀少的大雁山脚下行去。 谢吉祥注意到,正是午后时分,可村中人却三两成群,都聚集在村中央的大榕树下窃窃私语。 这种农户人家,一日中最热的时候往往都要午歇,今日促使他们走出家门的,肯定是祠堂那边突然发生的命案。 整个五里堡一共一百二十户人家,光姓吴的就有一百户,即使在燕京南郊也是极为风光的大族。 因人口众多,这些年来几经翻修,最后也无法把列祖列宗的牌位都摆下,只得在去年搬至略远一些的大雁山脚下,可祠堂建筑却大了整整一倍。 当一行人站在吴氏高大气派的祠堂之前,皆有些瞠目结舌。 就连赵瑞,也很是惊讶。 这吴氏的祠堂,比赵王府那延续一百多年的祠堂还要宏伟宽敞。 吴为立即上前,苦笑着说:“我们吴家也不是特地要如此修建,只是人口太多,祖宗牌位怎么挤都放不下,只得重新修了祠堂。” 大齐讲究多子多福,吴氏这般兴旺,其实是好事。 赵瑞道:“倒是很气派。” 吴为笑笑,没再多言。 待到了祠堂门边,已经有几个村中的壮汉守在祠堂前,不让村中的长舌们靠近。 吴为一来,祠堂内外立即就安静下来。 其中 一个年轻的壮汉上前一步,对吴为道:“大舅,咱们一直好好看守,没有放人进去。” 吴为点点头,拍了拍壮汉的肩膀,回过头来对赵瑞道:“赵大人,我虽然没有考□□名,却也读过几年书,知道命案现场最好保存下来,因此此事一出,便让村人看守住祠堂,除了护城司的大人,村人一律不得进出。” 他如此一说,赵瑞跟谢吉祥倒是对他刮目相看。 赵瑞道:“有劳吴村长,如此行事确实稳妥。” 吴为没有得意,他上前打开祠堂的门,对赵瑞道:“里面有些……大人小心一些。” 谢吉祥跟着赵瑞一步踏入祠堂。 借着幽幽的烛火,一个红彤彤的身影高高飘荡在祠堂的房梁上。 以谢吉祥的身高,刚好看到眼前晃荡的红色绣花鞋。 死者身穿大红的嫁衣,头戴凤冠,整个人就如同风中的柳絮,随着不知从哪里钻入的风轻轻摆动。 谢吉祥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她朱红的嘴唇上。 在死者青白的面容上,那双朱红的唇正扭曲着灿烂的笑。 谢吉祥下意识后退半步。 赵瑞手中的折扇轻轻一托,便撑住了谢吉祥纤细的腰肢。 “这死者,并非吊死。” 邢九年低哑的嗓子蓦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