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久违的陪伴

    北方已入冬了，云城的太阳却仍未落下，白天艳阳高照，夜里余热不减。

    “陪我吃个饭。”

    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乔微装作没看见，瘫在沙发上看电视。她爸运货去了，她妈雷打不动地去楼下广场散步。家里只有她一人。

    “？”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某人又发来一条信息。她仍装着没看见，不一会儿，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乔微火速拿起手机挂掉。对方有意跟她较劲似的，挂完又打进来。她再挂，他再打。

    陆续挂了十多个电话后，乔微接了起来，没好气道，“干什么？”

    “出来陪我吃个饭。”

    “我已经吃过了。”神经。乔微翻了个白眼，谁闲着没事干陪他吃饭。

    “当宵夜。”

    乔微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整，她尽量维持着最后的礼貌，“不好意思，我不吃宵夜。”

    电话里安静了下，他的声音幽幽传来，“你不来，那我只能冒昧拜访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门铃响了起来。乔微哪里还看得下电视，跑到门边从猫眼往外探，全身黑色，双手插着裤袋里，不是许之煜又是谁。

    他好像知道她在看他，目光看向猫眼。

    乔微吓得收回视线，拇指紧紧堵住了猫眼，朝门外喊，“我不会开门的，你快走。”说完，耳朵贴到门后。

    可好几分钟过去，没听到人离开的脚步。

    乔微急了，让他再这么等下去，要是她妈回来，两人准能相碰。

    “听见没有？我不会跟你出去的。”

    站了好一会儿，乔微移开手指，偷偷瞥向猫眼，许之煜好像定在那了似的，一点儿也不带动弹。她打开了门，这才看到他眼珠动了一动。

    他眯了下眼睛，稍俯下身拉近了距离，“不是出来了吗。”

    “原来要亲自上门。”他扭头，“走吧，我请客。”

    乔微发誓，这是她最后一次跟他出去吃饭。她换了件碎花裙后，随他下了楼。出了小区，她主动带路，在广场相反的道路上走。她可不想一出门就碰到她妈。

    “大晚上的你想吃啥。”可能是回到了云城，自己熟悉的地盘，她对他的口气也不是很好了，“这里可没什么山珍海味给许总。”

    “都可以。”他似乎没把她的阴阳怪气当回事。

    乔微快步走着，夜里多少有点凉了，刚要察觉到冷，身上竟披来一件外套。侧身一看，许之煜不知何时脱下来自己的外套，披到了她身上。

    “装什么绅士啊。”乔微边说着，却也不客气地接受了。

    乔微随便找了家麻辣烫，店里没什么人，老板热情地过来招呼他们。等老板离开，她立刻冷下脸，“从A市追到这里，你知不知道你很讨人厌？把我的工作和生活都打乱了，现在我什么都做不了，连躲在家里都不行，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

    只见他抿了抿嘴，脸上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真不要脸。”乔微骂他。她想起来，当年他同意她的告白时也是这个样子，胸有成竹。她的心境却已截然相反，“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这样吧，”许之煜抬眼看了看她，“我们打个赌。我要是输了，这辈子不会踏进云城半步。要是你输了，心甘情愿给我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么？”乔微脱口而出，她下意识没觉得自己会输。问完那刻，她立刻从对方炽热的眼神中知道了答案，又马上暗自后悔话不经过大脑。

    她移开目光，问道，“你想赌什么？”

    “给我一年时间，如果这一年让你回心转意的话，我赢。否则，我输。”

    “……”乔微稍稍思考了下自己的胜算，回道，“一年太长了，一个月。”

    “不行，一年。”他斩钉截铁，反问道，“怎么，对自己那么没信心？”

    乔微在心里“呸”了他一声，“你保证一年后，不会再sao扰我？”

    “如果我输了，我保证不会再联系你。”

    这个好像可以，人间蒸发了更好，就像他谈恋爱时的作风。乔微再叁犹豫要不要答应，说，“叁个月。”

    “不行。”许之煜果断拒绝了，“时间太短了对我不公平。”

    “就算给你十年也没用。”

    “怎么，”他忽然眼睛犀利了起来，“你要给吗？让我追你十年？”

    她瞪他，“一年就一年，一年之后你从哪来到哪去，不要再来找我，见面也不要说认识我。”

    “成交。”许之煜伸出了手。

    乔微看了看，许之煜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会儿，她才伸出自己的手，也只是握了一点点。

    他竟趁着握紧了她的手不放，“那我们说好了，这一年你不能不回消息不接电话，不能拒绝我的邀约。”

    “……谁跟你说好了？”她用力地抽回手，敌不过许之煜的握力，牢牢地被他抓着。一副她不同意就不放手的架势。

    乔微脸都憋红了，假意妥协，“知道了，知道了。你快放手。”

    一大碗麻辣烫上了桌。她一开始端着，见高贵的许公子压根看不上这些，动了两下筷子便表示自己吃饱了，秉着不浪费的原则，她把剩下的全吃光了，汤喝到见底才罢休。

    路上碰到卖柚子的，顺手挑了个又大又圆的，抱回家解馋。

    许之煜看着她一路买这买那，大半都是吃的。早就将“不吃宵夜”的话抛诸脑后。

    他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晚风徐徐吹着，大约是洗过澡了，一股明显的沐浴露的香味。和之前的职业装不同，她又穿上了以前的裙子，裙摆下是白皙瘦长的小腿。

    好像一点儿也没变，除了她的一言不发。

    有阵时间乔微特痴迷粉色。衣服是粉的，裙子是粉的，鞋是粉的，连蝴蝶结的发圈也是格子粉色的。趴在他家的大床上，暗色空间里的一抹亮色，软软地趴在他怀里挑选粉色床单时，当时身上也是沐浴露的清香。

    “早点睡。”他把乔微送回到家，没有多逗留，很快驾车离开了。

    乔微察觉到他离开的神色好不自然，但是看到他消失心里还是开心的，管他自不自然。

    睡了一夜又一天。

    乔微才发现自己错过了好多的电话，不过她一点儿也不在意，也不着急，慢悠悠地洗漱，做出门觅食的准备。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她正在洗脸，没接。想着一会就挂断了。没想到脸洗完了手机还响个不停。

    乔微忍不住皱起了了眉头，拿起电话，“喂？”

    “怎么才接电话？”原来是mama，“爸爸出事了。”

    她刚想反驳，听到下一句话后，身体仿佛触了电般僵硬在原地，“爸怎么了？”

    “……你现在卡里有钱吗？借妈五千块钱交押金。”她妈在电话里也急了，嘴里一直喊着要五千块钱。

    乔微耐心问出医院的地址后，立刻冲出门。

    “微微，”许之煜刚到乔微家楼下，恰好撞见了行色匆匆的她，他拉住她的手臂，“你要去哪？”

    “我没空跟你浪费时间。”乔微看到是许之煜，厌恶地甩掉了他。

    他看乔微不对劲，问她，“出什么事了？要去哪，我送你。”

    乔微用最短的时间权衡了下，还是上了许之煜的车。一路上，紧锁的眉头未舒展过。

    她爸爸是做货物运输的，除了出车祸，她想不出还能出什么意外。

    其实，叶志远不是乔微的亲生父亲。她九岁那年，乔小娇带着她嫁给了叶志远，一个其貌不扬的矮小男人。

    可十多年来的互相陪伴和关怀，乔微早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正是她回报父亲的时刻，他怎么能出意外？

    乔微只要想到最坏的结果，胸闷的喘不过气来。许之煜说了什么她一句也听不进去。

    “会没事的，我们快到了。”许之煜偏头看了下不安的乔微，安慰她道。

    医院急诊室比想象中的混乱，里里外外充斥着各种声音。他们费了点时间，终于在急诊室外找到了乔小娇。

    “妈，爸爸呢，他怎么样了？”

    “小微，你来了啊。你带钱来了吗？”乔小娇被轿车车主一家人围的团团转，看到乔微才稍微稳定下来。

    轿车车主亲戚一家见来了一对情侣，转变了讨伐的对象，围着乔微要说法。

    乔微从他们一人一句的话中拼凑了完整的意图。她爸开车撞到了人，那个人受伤严重，她们家要负责他的检查费、医药费、手术费和住院费等等。

    “爸爸怎么样了？”乔微急着问她妈，没有立刻理会其他人。

    “爸爸还好，就是……”

    “喂，你什么态度？还不快去交医药费？”对面一个和乔微差不多高的平头男挺了上来，一张凶神恶煞的脸。

    乔微刚想跟他理论，许之煜挡到了她身前，他侧头对她说，“这里有我，你带阿姨去看叔叔。”

    乔小娇看这个替她们出头的年轻小伙子，“那医药费……”

    “没事，我来交涉。”

    乔微和他交换了个眼神，思考两秒，为了避免更大的混乱，带着乔小娇离开了这里。她从医生那得知，她爸除了脑部轻微脑震荡，需要卧床静养，其他没什么问题。

    然而，轿车车主没那么幸运。因为超速追尾，他重度脑震荡，肋骨多处骨折，大量出血导致处于重度昏迷。状态很不理想。

    在医院奔波了几小时，知道她父亲的状态后，乔微终于安心了些，陪着她妈在附近的餐馆吃饭。

    “跟你过来的那个小伙子呢？他吃饭了吗？”乔小娇不忘问。

    “嗯？”乔微把他给忘了，他应该会自己找地方吃饭的。“不要紧，我们先吃，吃完给爸带份回去。”

    “怎么那么没礼貌，你和他关系不简单吧？”她妈担忧害怕的神情转眼间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好奇，“打个电话叫他过来呀。”

    乔微拗不过她，搪塞道，“哎呀，如果他还在的话，一会也给他打包一份就行了。”

    她爸要继续住院观察几天，mama晚上陪床。她要回家拿爸爸洗漱用的东西，刚出医院大门，就看到了许之煜的背影，在人群中尤其突出，想看不见都难。

    “乔微。”

    乔微想走旁边的小道离开，没想到那么快就被抓了个正着。她停了脚步。

    走到身边时，她假装才看到他，“你还没走啊，今天谢谢你了。”

    “怎么忽然那么客气？”

    她还没想好怎么跟她妈解释呢。“感谢是应该的。那边的人有事吗？”

    “危险期过了，人在ICU住着。”

    “噢，”乔微同样希望他好起来，可想到那一家人，心情又沉重了些，“目前花了多少钱？”

    “没多少。”许之煜看出了乔微的低落，伸手替她理了理发丝，“不要担心，我会办妥的。”

    看到他浅浅的一笑，乔微愣了好久。她大学的时候老生病，一个人来医院的时候总是想着许之煜在就好了。

    眼睛莫名酸涩了起来，乔微转头就走，“今天再次谢谢你，我先走了。”她不想许之煜看见她的脸。

    许之煜明白乔微的心情，没有出声打扰，而是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走到安静的地方，他用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把失去的时间，全部补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