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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恐怕没这么快回来,你要不要进去等着?” “不用。” “那好。” 韩悯抬脚要走,忽然想起一件事,回头道:“对了,上回一起改折子,还没改完,什么时候再……” 他说的是参恭王傅筌的那封折子。 温言目不斜视:“不敢再劳动韩公子,那折子我已经改得差不多了。” “那也行。” 韩悯思忖着,应当是前几日傅询摔了香炉,温言恼了,要跟他划清界限了。 他这样冷淡,韩悯也不想自讨没趣,转身上了台阶,抱住杨公公的手臂:“我想吃枣泥糕。” 杨公公笑着点头:“好好好,吃枣泥糕。” 温言转过头,望了一眼韩悯走上台阶的背影,很快又转回脑袋。 面色冷淡。 回到偏殿,杨公公对韩悯道:“这温大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总看不惯你似的。” 韩悯小声道:“其实我有时候也有点儿怕他。” “嗯?” “我总觉得他很像我爷爷。” 杨公公不悦道:“瞎说,哪能这样比?” 韩悯愈发小声,解释道:“我是说,他正经的时候特别凶。我爷爷当年在朝堂上,硬生生把卫将军骂哭了。虽然我爷爷没骂过我,但我总是很怕我会被温言骂哭。” “那倒也是。” “不过他不要我改折子,我还乐得清闲,好写两章……” 两章话本。 韩悯差点说漏了嘴。 杨公公也没在意,转头去给他预备吃的。 * 过了一会儿,杨公公朝门外望了一眼:“梁太医来了。” 韩悯也看了一眼。 梁老太医常来给他诊脉。 此时他正背着药箱,走过宫道。 韩悯跑到廊上看了看:“温言怎么还在下边等呢?” 他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同是文人,韩悯想下去喊他上来歇一歇。 但是走到一半,想想还是算了,温言也不怎么待见他,还是不了。 于是他走到梁老太医身边,伸手接过药箱。 梁老太医笑着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殷勤?” 韩悯瞧了一眼温言。 他宁愿在太阳底下站着。 韩悯收回目光,忽然想起一件事,对梁老太医道:“对了,我前几日写信给兄长,让他把双腿的症状写下来。昨日回信寄来了,想请你老看看。” “好。” 殿里,梁老太医捋着胡子给韩悯号脉,目光一凝,皱了皱眉。 侍立一边的杨公公问:“怎么了?” 梁老太医松开手,看向韩悯:“悯哥儿啊,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忧思郁结,吃药是吃不好的。” 韩悯点头,小声答道:“我知道,可我就是……睡不着。” 梁老太医叹了一声:“还是给你开一些安神的药,你自个儿的心结在哪里,得自个儿去解决。” “我知道。” 韩悯从案上拿出一叠信纸,翻了翻,抽出两页递给梁老太医。 这是韩识的信。 想起从前那个马背上英姿飒爽的青年,梁老太医也有些惋惜。 长叹一声,接过信纸,眯着眼睛,仔仔细细地看起来。 韩家历代从文,韩爷爷拦驾献书之后,韩家便一跃成为文官之首。 但是文官之首的韩家,却有几个人偏爱习武—— 韩悯的叔父与兄长。 韩爷爷老来再得子,韩悯的叔父比兄长韩识年长十岁,韩悯未出世时,他二人就常在一块儿,叔父于韩识,亦父亦兄。 即便是韩悯出生后,因为韩悯不足月,身子弱,只好在家好好养着,闲时跟着爷爷念书。 所以仍旧是他二人在一块儿的时间更多。 他二人皆好习武。 后来韩识在一次马球赛上结识了当时的太孙,傅询的兄长傅临。 那时傅临堕马,落在马蹄下,韩识伸手一捞,把他拽上马,救了他一回。 两人一见如故,遂成至交好友。 直到三年前,景山的一场狩猎。 白虎越溪,傅临纵马追逐,韩识与叔父劝他不住,只能驾着马紧随其后。 天黑时,侍卫赶到,只看见满地的鲜血,那只白虎伏在地上,已然没了气息,而他三人的状况也不好。 韩悯的叔父当场就断了气,留下孤儿寡母,那时韩佩才只两岁。 韩识被抬回去时,双腿都是血淋淋的。元娘子看见,哭晕过去两回。 而傅临被救回去,捱了两三日,却还是呕血身亡。 最后只有韩识一人活了下来,但他的双腿也残疾了,此后都坐着轮椅。 晚年丧孙,白发人送黑发人,德宗皇帝受不住打击,冬日里大病一场,很快就驾崩了。 而后先帝即位。 先帝对其余几个皇子,宠爱归宠爱。只有傅临一人,既是他最宠爱的长子,又是被他当做储君来教导的。 傅临早逝,先帝便迁怒韩家。 据说傅临去时,喊疼喊了一夜,先帝守了他一夜。 清晨时回光返照,傅临清醒过来,替韩家求了宽恕的旨意,但是先帝没有答应。 后来德宗皇帝病逝,临终前也下诏,让先帝不要为难韩家,先帝也没有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