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林知夏诚实回答:“研讨会是一种开放式的交流会,本科生当然可以参加。” 林泽秋不耐烦地说:“你必须解释那些专业名词,比如,那个什么……波纹参数化方法,不然压根没人能听懂你在讲什么东西。” “真的吗?”林知夏质疑道,“每一个专业名词都要解释吗?” 林泽秋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向他的卧室:“随便你。我去学习了,我的作业还没写完。” “哥哥,哥哥……”林知夏攥住他的衣角。 他没回头,冷冷地说:“放手。” 林知夏和他商量:“你再听我讲十分钟。” “我不听。”林泽秋倔强地拒绝道。 林知夏毫不气馁:“哥哥,如果你愿意帮我排练,我就会辅导你做作业。” 这种交易方式非常公道,林泽秋的内心有一点动摇。 林知夏再接再厉地说:“哥哥,你们班的竞争那么激烈,作业是不是超级难写?我看见你的桌子上有两张数学试卷,你一个字都没动……没关系,林老师可以辅导你。” “林老师?”哥哥嘲讽般轻嗤了一声。 林知夏做出退让:“好吧,我不是林老师,我是小林老师。” “小林老师?”哥哥无情地撇下林知夏,大步流星跨进他的房间。 林知夏回头看向mama——mama正在厨房里忙碌,红烧鲫鱼的香味飘散在客厅中,隐约还能闻到糖醋排骨的气息。 林知夏深吸一口气,一边期待着今天的午餐,一边走进哥哥的房间。她轻手轻脚地向前迈步,偷偷站在哥哥的背后。 哥哥苦思冥想好几分钟,仍然写不出一道选择题,林知夏一句话点醒他:“你连接a和c两个点,代入题目中的关系式,这道题选c。” 林泽秋被她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林泽秋如临大敌。 林知夏垂下头,发丝遮挡了脸颊:“哥哥,你为什么不愿意听我描述论文的内容?我明年九月份就要去北京上大学……我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了。” 此话一出,林泽秋面色苍白:“你明年就要去北京上大学?你怎么没在家里说过?” “我怕爸爸mama会担心我,”林知夏解释道,“mama总说我年纪太小,她怕我会在外面受欺负。” 林泽秋的心情十分复杂。他不相信林知夏能照顾好自己。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腕:“明年上大学……你明年才十四岁。” 林知夏的手腕纤细,肤色雪白如玉。林泽秋一时没注意,稍微多用一点力气,就把她的皮肤抓红了,吓得他赶紧放手。女孩子真的太柔弱,比不上他皮糙rou厚。 林知夏却说:“我长大了。我可以一个人去北京上学。” 林泽秋陷入沉默。半晌后,他低声如呢喃:“我帮你排练吧。” “好的好的!”林知夏瞬间开心起来。 林知夏预演了两回,越讲越带劲。当她说到mellor-yamamda二阶湍流混合方案,她的眼中焕发明亮的光彩,语速变得非常快,而她自己丝毫没察觉,林泽秋提醒道:“林知夏,别激动,你在台上可别激动,按你一开始的那个节奏来。” 林知夏记住了林泽秋的建议。 * 2009年1月10号当天,林知夏起了个大早。 她扎了马尾辫,换上一套深色调的衣服,找出一双黑色皮鞋。 林知夏惊讶地发现,这双皮鞋被一位好心人提前用鞋油刷了一遍。她立刻跑到mama的面前:“mama,mama,谢谢你帮我刷鞋。” mama却说:“这是你哥哥昨天晚上做的。” “哥哥?”林知夏喃喃自语。 mama一边熬粥,一边说:“是啊,夏夏,你哥哥知道你今天要去大学开会,就在昨天晚上……十点多吧,他把那双鞋擦得干干净净。” 林知夏风风火火地冲进林泽秋的房间。 这时,正是早晨六点二十,旭日初升,天光微亮,林泽秋仍然躺在床上。 寒假刚刚开始,林泽秋想睡个懒觉。怎料,突然之间,他的房门被人撞开,林知夏蹲在他的床前,惊讶地说:“哥哥还没起床吗?你平常六点就醒了。” 林泽秋一巴掌拍上他自己的脸:“林知夏,你疯了?大早上不敲门就来找我?” “谢谢哥哥!”林知夏表明她的来意,“我的那双皮鞋……” 林泽秋打了个滚,滚进床的另一侧:“谢什么谢,我又不是第一次帮你洗衣服刷鞋。你要是有点良心,就让我再睡一会儿。” “嗯嗯!”林知夏答应道。她跑出他的卧室,顺手关紧他的房门。 林知夏吃过早饭,收拾妥当,又和爸爸mama打过招呼,就踏上了一条奔向大学城的路。 她和江逾白约好了七点半见面。 清晨七点二十,林知夏走出地铁站,远远望见了江逾白的身影——江逾白竟然来得比她还早。 三个月不见,他似乎又长高了,身形越发笔直挺拔,如同一棵茁壮成长的白杨树,静静地伫立在她的视野中。 林知夏脚步轻快。她沿着一条直线,跑到了江逾白的身边。 “江逾白。”她轻声喊道。 江逾白回应:“林知夏。” 林知夏绕着他转了两圈。 江逾白和林知夏没有踏进校园。他们从学校的南门往外走,四处逛了逛。 南门外是小吃一条街,不少学生正在排队买早餐。炒米粉、小笼包、生煎锅贴、牛rou粉丝汤的腾腾热气化作白雾,交融在隆冬一月的冷风中,美食的香味又浓又烈,传得很远。 离家之前,林知夏太兴奋了,只喝了一碗粥。而现在,她望着一位学生手里的锅贴,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江逾白看到她的表情,就问:“你想吃什么?” “锅贴。”林知夏诚实地说。 江逾白找到那一家锅贴店,站进一条长长的队伍。他安安静静地排着队,林知夏和他站在一起。她比划他的身高,若有所思:“你是不是一米八了?” “是的。”他说。 她又问:“你的理想身高是多少?” 他坦诚相告:“一米八八,我还差八厘米。” 林知夏透露道:“我想长到一米七。” 江逾白背后的一位本科生忽然说:“十八岁以后不会再长了,你们死心吧。” 林知夏扭头凝视他,这位本科生才注意到——眼前的女孩子看起来很年轻,似乎还没满十八岁,她宣称:“我现在是十三岁半,我一定会继续长个子。” 江逾白打了个响指,吸引林知夏的注意力。林知夏果然不再关注那个本科生。她就像一只小猫,追寻着声音的来源,好奇地盯住江逾白的左手。 江逾白的手指修长,腕部肌理紧实,手背隐现青筋,带来一种力量和形态完美结合的观感。他的叔叔江绍祺早在几年前,就被媒体评为“全球最美男性之手排行榜”的榜首。江逾白显然继承了同样的基因。但他自己毫无这方面的认知,从不觉得他的双手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林知夏走神片刻,随意地问道:“你的北美经济学挑战赛准备得怎么样?” 队伍正在快速地向前挪动。 江逾白看着店铺的窗口,同时回答林知夏的问题:“我会先通过三场笔试,再带着队友参加团队赛。” 林知夏又问:“你和队友相处融洽吗?” “还行。”江逾白简略地说。 林知夏向他倾诉道:“前年的十二月,我在莫斯科比赛……你知道的,那一次,我连铜奖都没得到,我在赛场上和队友们吵起来了。我平时和他们相处得挺好的。” 江逾白分析道:“你们在赛场上,精神紧张,高度戒备,心理压力大。编程比赛是合作项目,一旦有一个人出错,队伍内部容易产生误解,队友相互责备。” “是的!”林知夏连连点头,“有一个人出错,然后节奏就乱了。” 前些天里,刚刚下过一场大雪,路边的大树被压断了一根树枝,那树枝折在地上,摆在生煎锅贴的店面门口。 林知夏无意中踩到树枝,发出“嘎嘣”的响声。她后退一步,接着问:“江逾白,如果你在我们的队伍里,你会怎么办呢?” 江逾白带了五十块钱零钱——这是他身上面值最小的纸币。他点名要了rou馅锅贴、红豆豆浆。 刚出炉的鲜味锅贴被装在一个食品专用纸袋里,林知夏捧着纸袋,心里暖洋洋的。 江逾白和林知夏走回了大学校园。他们坐在一张长椅上,彼此间隔一段距离。林知夏美滋滋地吃着锅贴,江逾白帮她端着豆浆。林知夏想喝豆浆的时候,就会凑过来,悄悄地品尝一小口。 江逾白就像她的饮料托架一样。 这时候,江逾白开始传授他的组队技巧。 他对林知夏说:“如果我在你的队伍里,我会事先和队友商量好,预设各种情况,主要包括三个方面。第一,如果我们发生意见分歧,是少数服从多数,还是顺从队长的意思。第二,每个人应该有具体的分工,不能让两个人同时做一件事。第三,队员一旦失误,补救方案是什么……” 林知夏受到他的启发,感叹道:“我懂了。” 她左手抓着纸袋,右手扒开封口,挤出一只锅贴。在食物散发的香气中,林知夏慎重地思索:“其实,我总是认为,我可以独挑大梁,团队合作之前,我没有充分的考量。” 江逾白却说:“你确实可以独挑大梁。” 他举起那一杯豆浆,杯盖与他的心口平齐。 林知夏又靠近他,从杯子里喝了一点豆浆。他递给她一张餐巾纸,她用纸巾擦了擦嘴,积极乐观地说:“没关系,我下一次组队,就有经验了。” 江逾白附和道:“没错。” 林知夏笑意盎然:“谢谢江老师。” 第59章 古钱币 清晨的空气微凉,白腹蓝翅的喜鹊立在枝头,发出欢畅的啼叫声。 林知夏仰头望着那只喜鹊,介绍道:“雀形目、鸦科、鹊属的喜鹊,拉丁学名是pica pica。” 江逾白模仿她的发音:“pica pica。” 林知夏哈哈一笑:“欢迎来到林老师的拉丁语小课堂。” 江逾白脚步一顿:“你学过拉丁语?” “我能找到的拉丁语教材太少了,”林知夏自称,“我只是略懂皮毛。” 几分钟之前,林知夏吃完早餐,觉得肚子有点撑。她和江逾白就在校园里闲逛。 他们从拉丁语聊起,谈到了天主教专用的“教会拉丁语”,还有中世纪的科学与神学研究——在欧洲的中世纪时期,学者们必须熟练地掌握拉丁语。因为,那个年代的科学、神学、哲学都和拉丁语紧密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