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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忱对堂弟古怪表现背后的原因心知肚明,他直接了当地说:“我们在荒星一起迎战过星匪,你救了我和叶泽的命,无需这么客气。” 陆闻心里松了口气,虽然他自己都是叶泽从敌虫爪下抢回来的,因此对“救过我的命”这句话不太赞同,但毕竟堂兄愿意表现出善意、而没有像其他高阶雄虫一样欺凌雌性兄弟,这对他来讲就足够了。 雌虫显得有些紧张,他犹豫再三,终于还是表明了来意:“我兄长……不,是陆怀,陆怀他病得很重,一定要见您一面才肯服药。” 陆闻表情复杂地说:“或许您没收到家中的消息,陆怀他等级倒退了,现在虚弱得连天赋检测都无法进行。”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陆忱心里并不意外。 他只是有些惊讶事情的严重程度:连检测器那点辐射量都无法忍受,即便他缺乏医学素养,也知道对方此刻的处境比当年的原主还要艰难。 雄虫在叶泽和莱恩等家虫面前始终十分柔和,但在外虫眼中,他那副公事公办的平淡态度已经像是在不动声色地吓唬虫。 陆闻被这束目光注视得非常心虚,他腰背挺直地站好,像给上级汇报工作似的,对堂兄说道:“我回到主星、治好伤以后就从家里搬出去了,现在每天住在军部宿舍,没有继续忍受陆怀的欺压。” 陆忱“哦”了一声:“我以为你忘记了,还想一辈子当个出气筒。” 陆闻想起从前的自己,十分羞愧地挠了挠头,他很感激堂兄和叶泽的提携:“叶上尉为我引荐了直行军的下属部门,我很珍惜这次工作机会,绝对不会像以前一样忍气吞声了。” 说到此处,年轻雌虫的目光有些悲哀和无奈:“我以前受过陆怀雌父的照料,否则可能早就夭折了,虽然我并不欠陆怀,但不得不报答那只虫的雄子。” “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请您相信我。”军雌带了几分哀求:“他一定要见您,不然就不肯接受治疗。” 陆忱对这番话不置可否。 他对陆怀没有一丝好感,但那只雄虫十分聪明,知道通过陆闻联系自己。 陆闻在K380号荒星上为他和叶泽受过伤、流过血,本身又是个心地善良、性格坚毅的雌虫,除了曾经有些受气包倾向之外问题不大,正如陆怀所猜测的那样,他愿意赴约,避免军雌夹在中间为难。 但对方没猜到的是,他最近恰好也在谋划何时与虫见上一面,陆怀自己找上门来,倒省去他许多功夫。 陆忱颔首道:“我知道了,进去吧。” 陆闻脸上带了点喜色,立刻以一张芯片刷开了特护病房的门禁。 陆怀仰面躺在监护舱里,正用两只手抵住透明舱壁,徒劳地尝试顶开封闭的舱门、脱身而出。 一段时间不见,他的样貌似乎完全变了,手腕纤细到仿佛不堪一折,脸色十分苍白,眼神却格外怨毒,像两把小钩子,直盯着走到近前的陆忱看个不停,不知对他们在门外的对话听进了多少。 陆闻有些尴尬,他注意到兄长淬毒般的神情,很不客气地皱眉呵斥道:“怎么又想逃跑?修复舱对身体有好处,你想耗尽能量、虚弱而死吗?” 陆怀的表情顿时更激动了,瘦弱的胸膛呼哧呼哧地上下起伏,监测仪器接收到超出正常水平的波动,立刻嗡鸣着发出警报。 陆忱垂眸看向躺在舱内的堂弟,觉得眼前这只缩水的雄虫像一具快被风干的木乃伊,他阻止了想要呼叫医生的陆闻:“别去,你把舱门打开,我跟他谈谈。” 陆闻有些迟疑,原本激动的陆怀却立刻平静多了,连实时监测仪上的超标数值都有所回落。 修复舱内的雄虫双手比比划划,极力表达着自己的意愿。 年轻军雌十分惊讶,他现在有些盲目崇拜这位S级堂兄,几乎要相信对方可以靠脸治病。 雌虫很是顺从地按照陆忱的意见开启舱门,又升起软床,为陆怀腾出一片可以坐起来交谈的空间,接着就关门离开了,给两位兄长提供私密的谈话场合。 在短时间内迅速变得形容枯槁的雄虫嗬嗬一笑,他的银发不再散发着月光一般柔亮的清辉,而是像一捧衰败的枯草:“你满意吗?现在我们的身份调换了——你是高阶雄虫,而我是个废物。” 陆忱不为所动,他淡淡地回道:“一开始就是这样。” 陆怀怔住了,随着陆忱的话,他不甚清醒的头脑艰难地回忆起了遥远的童年:雄父的蔑视、雌君的辱骂、卑微的自己,还有天分极佳、活泼开朗的堂兄。 比起长辈们的鄙夷,年纪相仿的同龄虫虽然一次也不曾对自己表达恶意,但对方的优秀和善良本身就是最锥心的嘲讽。 属于幼崽“陆悯”的经历席卷而来,他几乎难以呼吸,倚靠在冰冷的修复舱上喘息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确实是这样。” 瘦弱雄虫的眼角依稀有泪,他的鼻尖跟着脸颊一起泛起病态的潮红,手指神经质地痉挛了几下,嘴里不自觉地重复喃喃道:“确实是这样……从一开始我就是个废物。” 陆忱转开目光,不想直接注视他虫不体面的时刻。 与幼崽时期一样,他的礼貌和分寸感被格外敏感的堂弟误解为不屑与嘲讽。 陆怀歇斯底里地挣扎着直起身,张开一双瘦到脱形的手直直扑向陆忱:”都是你!你妒忌我是A级雄虫,故意害我跟那只卑贱的雌虫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