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这倒是，按理说不至于啊，咱们山海市整体的经济水平还是比较高的，就算村子里也一样，除了特殊情况，本地人生活一般没那么困难，毕竟家在这里。”说到这里，沈哥突然一顿，“欸？天怿，你说，那三个小孩儿该不会是离家出走的吧？” 乔天怿仔细回忆了一下刚刚那个主动找上传销团伙蹭吃蹭喝三人组的精神面貌，好像的确不像是从小饥一顿饱一顿营养不足的样子…… “那他们三个也挺有韧性的。”乔天怿完全是客观的评价道：“大多数离家出走的小孩，不都是遇到困难之后，很快就放弃然后老老实实回家了吗？能在工地上坚持，同时还选择在传销窝点坚持的，真不是一般人。” 听到这里，沈哥原本多少有些沉重的心里，反而突然松快了一些，“说的也是，这几个小孩儿以后了不得啊。” 暂时按下传销窝点的事情，乔天怿和沈哥一起，陆续将今天计划拜访慰问的几位百岁老人家里都绕了一圈，分别陪老人家说说话，留下慰问品之后，才算是忙完了这一天的工作。 等沈哥开着自己那辆小奥拓回到老城区街道办事处的大院里时，已经差不多是晚上六点多钟了。好在九十月份的白天还比较长，太阳落山，余晖漫天之际，外面看着依旧是亮的。 不过，乔天怿和沈哥却是谁也没急着在加班结束后回家。 两人对视一眼，沈哥率先开口道：“还在琢磨那个传销团伙的事情呢？” 乔天怿点了点头，“我之前给刘副所长发了个照片，让他帮忙核对一下警方户籍系统里，之前那三个人的身份。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回复我。” 正在这时，沈哥的手机微信却突然响了一下，沈哥下意识的拿出来一眼，顿时一拍脑袋，“嗨，他估计是忙晕了，直接把结果发到我这里来了。” 乔天怿一乐，“啊？那结果是什么？” 沈哥说话间已经点开了微信，看着上面胖警察的回答，眉宇却慢慢的拧了起来，“查无此人？” 看到这个结果，乔天怿的第一反应是，蹭吃蹭喝三人组如果都是小动物成精的话，可能根本就没有身份证这种东西，所以他们才会跑去工地上搬砖，毕竟，送快递送外卖的话，还是需要身份证、健康证以及电瓶车三轮车一类的装备的…… 不过，这些话暂时也不方便和沈哥说，乔天怿也就含糊了一下，开口道：“是不是因为都还没满十八岁，所以都没忙着去办身份证。” 沈哥的眉心这才舒展开来，“也对，现在的小孩虽然办身份证的时间越来越早了，不过，大多人都还是在高中去办，毕竟高考用得着。这种初中之后就不继续读书的，如果是和家里商量好了要出来打工的话，可能还会去办个身份证，自己跑出来的话，就不一定是什么情况了。” 又商量了几句传销窝点的事情，乔天怿才终于和沈哥分开各自回家。 开车到了自家所在的别墅区后，乔天怿却没有忙着回家，而是把车停在了路边，忍不住开始琢磨，那三个小家伙的物种究竟是什么，以及，他们到底是什么情况。 或许，她可以先给朱南打个电话？同样是妖怪，朱南的生活品质可比那三个穷得跑去传销窝点蹭吃蹭喝蹭住的小家伙好太多了。甚至于，就算是被认定为贫困钉子户的贝富贵，起码人家也在城中村有自己的窝棚，并且，有着完善的山海市市民身份，要不然，基层扶贫工作人员也不会天天找上门去。 相较之下，乔天怿真的有些怀疑，蹭吃蹭喝三人组的小家伙们，可能直接就是黑户…… 想到这个问题，乔天怿原本已经找到了朱南号码的手指又是一顿——她突然想起上次小赵让朱南填写那一堆各式各样的城市常住妖怪登记表了，顿时油然而生恍然之感——还是应该先向小赵咨询一下啊，这个才是真的比较对口的专业人士嘛！ 想到这里，乔天怿说干就干，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小赵。 小赵那边是虽然总是忙，不过，接电话的速度却非常快，“天怿，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乔天怿直接把今天撞上传销窝点的事情说了。 小赵沉吟片刻，“听你这么一说，八成是大公鸡、中华田园犬还有三花猫吧？而且他们肯定是从一个村里出来的。” 乔天怿愣了一下，“连品种都能直接猜这么细的吗？” 小赵在电话里笑了一下，“见得多了，经验也就丰富了，很多小动物成精之后，给自己起名字的时候，都喜欢和自己的种类联系起来，这个似乎也是种本能倾向吧！” 听到这句，乔天怿自然想到了自己唯二认识的妖怪：海南捕鸟蛛的朱南，不知道是什么物种的贝富贵。 朱南的确完全符合小赵所说的规则，连名带姓都和自己的品种挨上了。至于贝富贵，难道真的是某种贝类，所以在一个窝棚住下来之后就死活不愿意挪窝？！ “对了，你考虑调个部门吗？”闲聊了两句之后，小赵突然开口道。 乔天怿愣了一下，“啊？我考的这类基层公务员，有三到五年的服务期限，期间不允许调动的。” “这些都不是问题。”小赵说的相当干脆，毕竟他们部门特殊，以至于特事特办都成了常规状态了，“要不你来我们协管办吧？” 乔天怿微怔，没想到小赵怎么会突然把话题扯到这上面，“啊？” 小赵可能以为终于能从别人菜园子里拔新鲜韭菜了，顿时精神一振，已经忍不住的开始念叨起了协管办的各项待遇了。 “我们加班是按照24小时算加班费的，各种津贴补贴出外勤的标准都是能和一线战斗部队看齐的，不管你在不在帝都，我们都能保证帝都户口和孩子学区资格全部解决，平时报销报账绝对不拖延卡签，私人原因请假随请随批，还有——” 乔天怿听得简直目瞪口呆，“等等，停一下，我不去帝都，我也不缺钱，我喜欢山海市，嗯……” 小赵深深叹了口气：“……唉。”又没忽悠成功。 听他那声叹气失落的，乔天怿甚至都被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缓了一会儿，乔天怿才重新开口道：“像是这种小动物，有什么办法帮他们吗？” 小赵直接道：“看微信，我给你发点文件。” 片刻后，乔天怿的手机微信界面直接被小赵刷屏了。 最新一个文件，赫然便是《妖怪成精后职业生涯规划必读99篇》。 乔天怿：“……” 小赵不愧是专业的，感觉似乎意外的有用哎嘿：） 第21章 还没来得及看内容, 只是看刷屏的文件名，还坐在驾驶位上的乔天怿便已经心悦诚服的给小赵发了个“给跪.jpg”的表情包。 小赵那边见状, 顿时也活泼起来，回了个“虎摸猫猫头.jpg”的表情包, 然后直接打字道：“还需要什么的话，随时找我。” 乔天怿打字道：“好, 我现在也不太确定他们到底是不是黑户，回头再研究。” 夕阳的余晖渐渐散去，西边的天幕上, 晚霞染着绮丽的瑰紫色，带着海滨城市特有的湿润和醉人。 小区里的路灯不知何时已经亮起来了, 柔和的光晕洒下来, 将绿植映得影影绰绰。 就在这时，乔天怿面前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一个高挑而曼妙的身影正抬起手, 用漂亮修长的指节在驾驶位的车窗玻璃上轻轻敲了两下。 乔天怿按掉手机屏幕，侧过头来, “朱南？” 乔天怿本来是想放下车窗的，不过, 手指都抬到按钮那里之后，又突然改了主意，直接打开了车门，从车里走了下来。 “真巧啊，又见面了。”朱南笑得很是明媚。 反正乔天怿和小赵认识, 乔天怿也知道了她的身份，以至于，这会儿的朱南在面对乔天怿的时候，似乎比之前更加亲切随意了几分。 说实话，这种随意的态度，对于乔天怿来说，倒是比朱南之前那种有些怪异的过度热情让人感觉舒服多了。更何况，双方有了共同的秘密，的确更容易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 “哎，你怎么坐在车里，不回家？”朱南好奇的随口问道，毕竟，乔天怿的那栋别墅距离这里不远。 乔天怿也没瞒着掖着的意思，更何况，她也的确有些问题想要和朱南请教，便直接回答道：“我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那，你想出来了没？”见乔天怿今天有心情搭腔，朱南也感兴趣起来，顺势多问了一句。 乔天怿笑了笑，冲着朱南眨了下眼睛，“有点眉目了，不过，有一部分，其实还需要向你请教一下。” 朱南愣了愣，伸出一根手指反手指向自己，“请教我？” “嗯，”乔天怿欣然点头，她看了一下朱南走过来的方向，还有对方脚上那起码八厘米的钻光细高跟，略微迟疑了一下，“你是要回家吗？要不我开车送你过去，顺便路上说。” “好啊！”朱南立刻就干脆的答应下来了，她们都住在同一个小区里面，开车慢慢过去，也就几分钟的事情，倒是的确适合进行一个简短的闲谈。 乔天怿回到了驾驶位上，朱南也自动自发的绕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反正是在小区里，就这么几步路的距离而已，干脆连安全带都懒得系了。 乔天怿把车速开得很慢，车子动起来也就显得格外平稳。 “我就是想和你请教一下，在你刚刚成精的时候，是怎么适应好在人类社会中生存下来的？”乔天怿开着车，慢慢悠悠的说道。 “嗯，这是两个问题。”朱南笑嘻嘻的摇了摇手指，“生存下来很容易的，毕竟是成了精的妖怪嘛，当初没成精的时候都安安稳稳的活下来了，对不对？至于更好的适应人类社会，在充满了普通人的世界中好好生活下来，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乔天怿笑了笑，打趣了一句道：“如果你不着急的话，我可以慢慢听完这个故事。” 朱南玩着自己涂了性感哑光暗红色美甲的手指，“你知道的，我老家是在南边的一个海岛上，那里生活其实是比较安逸的，和山海市这样的大城市不太一样。然后，我家乡那里，也是一座很出名的旅游城市嘛，我见过很多来来往往的游客，也听他们说过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故事。” “然后呢？”乔天怿是真的对朱南当初刚刚成精时候的经历起了些兴趣。 朱南单手托腮，突然妩媚的笑了一下，“然后，我听那些人类提起过，有些国家保护动物很珍贵……然后，我就从别的捕鸟蛛的网上，拿走了一些长得花里胡哨的鸟，送给了林业局还是什么的，后来，他们给了我表彰，还给了我一些奖金。” “那是我赚到的第一笔钱！”说到赚钱经了，朱南的语气也顿时变得活泼兴奋起来，还冲着乔天怿眨了一下眼睛，抛过来一个wink。 乔天怿：“……”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后来，我就开始做生意嘛，一开始只是小打小闹，不过多多少少还是又攒下了一点钱。再后来，我对人类社会比较了解了，反而觉得没意思，就把自己的小买卖给关掉了，开始专心致志的给人打工，反正都是做生意嘛，给那些有钱的大老板当高级打工仔，其实赚得不比以前自己做小生意少。尤其我经常能捕捉到很细微的商业信息，公司里的领导也很信任我。” 说到这里，朱南耸了耸肩，“而且我长得漂亮呀！我特别喜欢看到人类看向我时惊艳的目光，再一想到他们看到我本体时可能会露出的表情，我就特别开心！” 乔天怿：“……”这都是什么恶趣味，唏嘘。 顿了顿，乔天怿诚心诚意的提醒朱南道：“尽量还是别让你同事、尤其是老板骤然看到你本体的模样吧，这要是一不小心吓出病来，不管是换老板还是换同事，都挺耽误时间的。” 朱南轻掩朱唇，微微一笑，“我知道哒！谢谢天怿关心。” 虽然像是朱南这种高级打工仔，手机微信里不知道加了多少个高级猎头，跳槽换工作都是分分钟的事情，但是，正如乔天怿所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对给自己发钱的老板还是有着最起码的、对于钱的尊重的。 把朱南送回家之后，乔天怿掉头又把车开回了自己家。 本来，她询问朱南当初刚刚成精时候的情况，也是出于，小赵给她传过来的文件是理论，朱南的亲身经历绝对称得上是实践经验了，奈何，真问清楚了之后，朱南的经历，却又和大鸣、二狗、小花这种从名字到组合都很淳朴的小动物们，有些格格不入。 目前就是一个富婆小jiejie的朱南，当初显然不是走的一般妖怪融入人类社会的常规路线，甚至于，考虑到她海南捕鸟蛛的身份，结合着小赵推测的，大公鸡、中华田园犬和三花猫的物种，连参考借鉴的意义似乎都不是很大…… 回到家里，乔天怿将小赵发到自己微信里刷屏的那一堆文件全都导入了电脑里，坐在书房对着屏幕开始认真的研究。她的本意其实是酌情将她觉得比较重要的部分摘下来，然后打印出来，下次再遇到在人类社会艰难求生的小动物们，也能更快的帮到他们。 不过，当她真的仔细翻看那些文件之后，才赫然发现，协管办作为管理非人类生物最专业的政府职能部门，以他们接触到各种成精妖怪的数量，以及他们积累下来的经验，协管办出品的文件，基本已经是非常完备和精简的状态了。至少，乔天怿目前能够考虑到的地方，那些文件中都已经有了明确的提醒。 甚至于，考虑到很多刚成精的妖怪是缺乏很多人类社会常识的，小赵给她的那堆文件里，还有各省市地区的带有当地特色的生活细节编纂。 乔天怿一下子就想起当初小赵和朱南说话的时候，说换什么方言就换什么方言的干脆劲儿了，这工作能力，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多钟。 乔天怿还在认真的翻看这些文件，不得不说，虽然很多事情对于普通人来说，那都是些习以为常的东西，但是，代入刚刚成精的小动物的视角，再去看这些生活中的细节，却有种别样的乐趣。 乔天怿看得有些入迷，略回过神来的时候，看着自己刚刚按照文件原版打印出来的厚厚一摞a4纸，都不由得对自己此时的心态有些好奇了。 明明也说不出什么具体的原因，但是，就和她当初莫名其妙却又义无反顾的报考了山海市最基层的公务员岗位一样，她似乎就是对山海市、尤其是山海市的生物充满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责任心。 可能因为老爸当初是山海市的市长，所以小时候受到了父亲的影响，就算长大之后，当初的念头依旧在潜意识里影响她？ 与此同时，靠近城中村的那栋老式房子二楼的传销窝点里，名为二狗、大鸣和小花的蹭吃蹭喝三人组直接挤在一个小卧室里，二狗的手上还拿着一个睡前从传销团伙头子那里顺过来的手机，三个小家伙正有些急切和紧张的围着这个手机凑成一团。 他们三个围着蹲坐在靠近窗户的那块地板上，“那个小jiejie给我们留下了她的手机号码，我们真的可以给她打电话吗？” 大鸣的思维很直线，“听她说话我都觉得舒服。” 小花面对最熟悉的二狗和大鸣时，明显没有面对生人时的瑟缩和腼腆，“我也喜欢她，想让她撸我毛毛……” 二狗摇摇头，亮晶晶的狗狗眼都有些低落了，“可是，我们都长得不漂亮呀！” 他们见过的，城市里有些人家里养的哈士奇、金毛犬或者布偶猫、还有其它的毛茸茸们，各个毛色鲜亮、瞳色透亮、它们都是各自家里的小宝贝。 大鸣扬了扬脖子，直接安慰两个小伙伴道：“你们两个别灰心，毕竟，我就没见过谁家养大公鸡当宠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