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疑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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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华夫人送来金丝盖被一套, 婴儿贴身衣物两套, 玉如意一对;李八子送来上品丝绸若干匹;冯七子送了珍珠粉一盒, 当归、阿胶若干;孟少使送了翡翠项圈一只,上品布料若干……”阿胡正埋头清点礼品, 打算把实用的先留下来,暂时用不上的放进库房。 姬丹隔着一道纱帘,背对着她怀抱孩子:“实用的?” 她觉得自己现在啥都不缺, 这些东西自己都用不上。 阿胡一面挑挑拣拣, 一面抬起头笑道:“像这珍珠粉和阿胶乃是妇人产后难得的滋补养颜之物,而其它诸如丝绸布匹之类也不过是裁制几件衣裳罢了。这冯七子是宫里的老人了, 也为王上添了一儿一女,当真是有经验,知道贵人如今最需要什么。” 姬丹想了想,隔着纱帘说道:“心兰姐送的是什么?” “杜良人真是贴心, 特意亲手制了一盒药膏,用以舒痕去疤。贵人的手不是被蛇咬了吗, 刚好用得上。”阿胡说着, 拿起药膏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姬丹一手稳稳地托着孩子,另一只手接过药膏瞧了瞧, 由衷叹了句:“这次我能死里逃生多亏了心兰姐, 她待我是真的好!” “那, 贵人的意思是……” “心兰姐的药膏留下, 其余的统统收进库房, 等以后需要的时候拿来打赏宫人吧。记住, 以后除了王上和心兰姐送的东西,其它都不要随便用……尤其是端华夫人送来的,更要仔细查验。” “贵人也觉得端华夫人今日的言行举止乃是故意为之?”姬丹沉默着垂眸,连阿胡都看出来了,苦夏是何居心昭然若揭。 “端华夫人出身高贵,执掌后宫多年,育有长公子扶苏,父亲又是当朝重臣。无论哪一方面,贵人您都对她构不成威胁……总不会是为了争宠吧?她有必要如此么?”在阿胡看来,端华夫人这样的身份地位根本犯不着这么做。 姬丹面色凝重地摇摇头,紧接着又点了点头,把阿胡都搞懵了。 不过既然对方似乎不愿多提此事,她便不再多问,遂开口道:“奴婢来为贵人上药吧,杜良人特意告诉奴婢说这药膏对去疤有奇效呢。” “左不过是留道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姬丹转过身来,笑着朝她伸出手。 阿胡用指尖挑了少许膏体,正欲涂抹在对方手背上,突然听见姬丹“咦”了一声。 “贵人?”姬丹盯着自己手背上的疤痕,半天没说一句话。 “贵人,贵人……您怎么啦?” 阿胡觉得奇怪,一连喊了好几声,她才勉强回过神:“无事,涂药吧。” 难不成是我的错觉……为何感觉手背上的伤疤大了一圈? 姬丹任由阿胡将药膏均匀地抹于手背,同时默默回忆起那日经历。 当时事发突然,若非为了保护扶苏,自己也不会遭到毒蛇袭击。 可她分明记得,从竹简里窜出来攻击自己的是一条筷子长的小蛇,如何会留下这么大的齿印? 除非,在她中毒后失去意识的那一段时间内,又有一条蛇在同样的位置上咬了一口…… 然而,且不论这种可能性有多大,被毒蛇连续咬两次,几人能活得下来?! 姬丹蹙眉思考,倍感困惑,这时阿胡已涂完了药,刚准备起身却发现对方在给怀里的小家伙喂奶,下意识地问了句:“贵人今天何时给十八公子喂奶的?” 被她蓦然一问,姬丹的思绪被打断,想了想道:“有一会儿了吧……之前送走端华夫人后,孩子有些哭闹,我猜他八成是饿了。” 阿胡闻言,大惊失色:“该不会一直喂到现在吧?!” “有哪里不对么?孩子能吃是好事……到现在仍吃个不停,应当是还没吃饱。” 面对姬丹的振振有词,阿胡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赶忙阻止道:“您可不能再喂了!照这种喂法,公子会被撑坏的!” 看着姬丹一脸迷茫懵懂状,阿胡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接着向她作出解释:“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哪里知道自己有没有吃饱,只要您不停地喂,他便不停地吃。” 话音刚落,果不其然,小家伙开始吐奶了。 姬丹吓得手足无措,她没养过孩子,更没见过这种情况,抱着哇哇大哭的小东西心急如焚:“阿胡,这可如何是好?要不,请寒若过来看看?” “贵人莫慌,婴儿吐奶是常见情况,无须劳烦医丞。只要将孩子身体立起,让他的头靠在您的肩侧,轻轻拍打后背助其消食,至多一两个时辰就好了。” 姬丹依言照做,刚开始小家伙还是啼哭不停,明显看得出很不舒服,吐出的奶都把她肩头的衣服弄脏了,她也顾不上换,只把孩子换到另一侧抱着拍背,阿胡亦从旁帮忙。两人折腾了好一会儿,吐奶的症状渐渐缓解。 小家伙闹了许久,终于靠在肩头睡着了。 姬丹可算是长舒了一口气,自己已是出了一头的汗。 阿胡上前打算把孩子接过来以便让姬丹去把弄脏的外衣换了,就在此时房门一开,嬴政的声音随即传进室内:“丹儿,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赵高跟在后头,右手提着个食盒,恭谨地略微低头:“上郡新进贡了一车燕窝,听闻这种血燕燕窝最是珍贵难得,王上特意让御膳房炖了一盅,送来给姑娘补身子。” 姬丹抱着孩子一转身,恰巧和刚刚赶来的嬴政打了个照面,两人俱是一愣。 片刻后,嬴政才磕磕巴巴冒出一句:“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他指了指对方沾上污渍的衣服,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姬丹是很爱干净,极注意自己仪表的人,而面前这个不修边幅、衣衫不洁的女子实在难以让他将其与他的丹儿联系在一起。 “刚才孩子吐奶,衣衫上不小心弄了些。”姬丹轻描淡写道。 此时阿胡已从她怀里接过小东西,和赵高一起识趣地退了出去。 待房内只剩下他们俩,姬丹开口道:“我要换衣了,请你回避一下。” 说着她背过身,刚要打开衣柜,不料被嬴政从背后捉住了左手。 嬴政的上下唇动了几下,说出口的却是:“我给你拿。” 然后在姬丹微微诧异的目光下,上前将橱柜里的衣物一件件几乎全翻了出来。 “丹儿,你的衣服怎么这么少,而且好多式样都旧了……我上个月让人送来的新品料子怎么没见你穿啊?唉,还是我亲自让人为你量体裁衣吧。”嬴政挑三拣四,似乎这些琳琅满目的衣裳没有一件合他的眼。 姬丹觉得有些无语,她的衣服真的够多了,至少比在燕国时多了不少,最旧的那件也是一年前的,怎会过时? 默默叹了口气,她俯身随手拿了件外套换上,任凭嬴政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也视若无睹。 嬴政摸摸鼻子,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燕窝:“刚炖好的,趁热喝了吧,凉了就不好了。” 姬丹接过小盅,随意漂了眼,只见那燕窝羹炖得恰到好处,大约是放了些冰糖,还散发着淡淡的香甜。 轻轻搅动调羹,半晌,她抬眸望着面前之人:“你来,就是为了送一盅燕窝?” “当然!”嬴政脱口而出,随即又补充道,“顺便也是来告诉你,你在冷宫遭到蛇群袭击之事,我已着手进行调查。不论查出是谁下的手,我都不会手软。” 姬丹并未接话,只低头斯斯文文用羹。 阿政一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要一查到底,就一定会让真相水落石出,这一点她根本不担心。 然而,嬴政下面的话却令她意想不到:“丹儿,事情的经过我大约了解了一些……谢谢你……谢谢你保护了扶苏。”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姬丹心里多少有点顾忌,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开口,“既如此,有些话我觉得有必要现在就告诉你。那些蛇很可能是冲着扶苏来的,当时我不过是恰巧在场而已。” 见嬴政不言,她接着说道:“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尚未找到证据。” 话音未尽,岂料嬴政突然打断:“蛇群一事是否针对扶苏目前未可知,但你临盆之际夏无且不在宫中,这并非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