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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子里装着的是一块男士腕表,镜面破碎,指针还在顽强地走动,表带凝着血,透露着一股浓烈的哀伤气息。 看着转动的指针,阮阳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 为什么会痛? 阮阳不明白。 徐卿州低头注视着腕表久久没有出声,阮阳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注意到他拿着腕表的手在很轻地颤抖着。 “说是好不容易带回来的,”徐老爷子看了阮阳一眼,眼神中交织着意义不明的复杂情绪,“爸想了想,还是代你收下了。” 徐卿州“嗯”了一声,把表收回盒子里放在桌上,跟徐老爷子去见了来请他帮忙的人。 当天徐卿州没有回来,腕表就这么装在盒子里在阮阳的眼前躺了一整个晚上。 第二天阮阳醒来的时候,徐卿州已经回来了,他似乎一夜没睡,正躺在床上补觉,桌上的盒子不见了,应该是被他收起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腕表的事,阮阳在意得不得了,但他不敢去问徐卿州,他心里隐隐有种莫名其妙的预感,他问了,徐卿州会哭。 徐卿州身体里像是装了个无声的钟,午饭饭点一到,他就醒了。 阮阳把专人送来的饭菜在桌上摆好,徐卿州简单洗漱后就过来了。 往常饭桌上徐卿州会和阮阳有一句没一句地聊,阮阳很喜欢和他聊天,他说话语气从来都很温和,而且不论阮阳话说得多慢,他都不会打断,会淡笑着听他慢慢说,和爷爷一样。 这一顿饭吃得很沉默,那块腕表的哀伤感染力显然不是盖的,阮阳觉得自己嘴里嚼着的不是大米饭,是棉絮,一口口咽下去,全堵在了胸口。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徐卿州放下筷子,看着阮阳,“见一个人。” 车子穿过大半个山城,盘着环山公路开到了一座墓园外。 下了车,阮阳推着徐卿州按照他的指示穿过林立的墓碑,在墓园尽头的一座墓碑前停下了。 墓碑看起来挺新,应该是刚立不久的,照片上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脸颊两边蓄着浅浅的酒窝,含蓄地笑着,眼神很温柔。 洛子溪。 名字,也很温柔。 “他是我一起长大的挚友。”徐卿州把手里的花轻轻地放在墓碑前,目光注视着墓碑上的照片,“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 阮阳登时一愣。 “阮倾山是他的外公,你母亲的事当年闹得很大,阮老爷子心疼自己的闺女和外孙,但也心疼你这个无辜的孩子,在你母亲自杀后偷偷找到你、收养了你,子溪知道你的存在,想要补偿你,买了很多东西托阮老爷子送给你,却不敢见你,他觉得,问心有愧。” 徐卿州说到这里,很轻地叹了口气。 “一年前,他作为一名战地记者,死在了他国的战场上,阮老爷子因为受到打击一病不起。而那封信,是子溪写的,在离开前。” 徐卿州说的话,阮阳每一个字都听得懂,他心里的感觉有点儿奇怪,说不清哪里怪。 他不明白墓碑下的男人,这个他素未蒙面的异母哥哥为什么会觉得对自己有愧,明明他的母亲和他才是不该出现的、破坏了对方家庭的坏人。 但他心知肚明的是,不论是爷爷,还是徐卿州,都因为洛子溪才会收留他、包容他。 是的,爷爷和徐卿州对阮阳好,是因为洛子溪。 想到这些,阮阳有点儿难受,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洛子溪的附属品,是被……顺带着喜欢的。 可难受又能怎样呢? 阮阳沉默地看着照片上的男人。 洛子溪,是在可怜他这个没人要的弟弟吧…… 冰冷的墓碑上,洛子溪的笑容却是带着温度的,一点一点渗到了阮阳心里,很暖,很暖…… 阮阳的睫毛很轻地颤了一下,纠正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不是可怜,是怜爱。 从墓园回来后,徐卿州没有再提洛子溪,阮阳也没有多问,彼此心照不宣地把这个人藏在了心里,生活回到了往日的轨迹。 徐卿州的三枚铜钱似是通晓万事,阮阳从书里得知,这叫做六爻,是一种占卜方法,他觉得挺有意思,就也找了三枚一元硬币想摇着算算。 硬币摇在手里,他却不知道该算什么,摇着摇着,目光落到了不远处静静看书的徐卿州身上。 冬天的阳光带着一层自然的柔光滤镜,打在徐卿州的侧脸上,他看书看得十分专注,光晕落在他浅棕的眼眸里,像是点亮了通透的光。 先生长得真好看,阮阳心想。 “怎么了?”徐卿州看过来,唇角微微勾起,淡淡的笑容像是在空气中晕开了层层涟漪,很轻地触动了阮阳的心弦。 阮阳耳根一红,忙摇摇头。 徐卿州的视线回到了书上,阮阳也低下头,脑子里却烙下了徐卿州眼眸里轻轻闪动的微光。 先生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摇着硬币的双手在走神的间隙松开了一道不小的缝,“当当当”,三枚硬币落地翻转着逐一停下。 阮阳陡然回神,弯腰要捡,指尖触上硬币的瞬间,一个清晰的画面突然在他眼前跳了出来。 画面里的人是徐卿州,徐卿州的膝盖上坐着一个人,这个人,是他。 他的胳膊环在徐卿州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