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然后伸手就拎着两瓶开水下了楼,没去教室而是直接上了教学楼。摆到了教育局领导坐镇的地方,这里人多,不时有泡着茶水,端着果盆的人来了又走。像她这样拎着两瓶开水过来的,真是一点都不显眼。 “舒雨,你怎么上这儿来了,你今天不是考试吗?”有老师认识舒雨的,出声喊住她。 舒雨一脸无奈,“我下楼吃个早饭呢,结果有人喊住我,说什么没开水了,让我赶紧拎两瓶过去。这不,我就拎开水来了。” 老师笑弯了腰,“肯定是哪个职工,把你当成办公室的小丫头了,得了,拎来就拎来了吧,记得一会儿把瓶拎回去。” 学校人不多,师生关系大体都不错。说说笑笑间,舒雨挥一挥衣袖,放下两瓶水,不带走一片云彩。 放下水瓶去考场,就这么巧,她和李巧被分在一个考场,她的位置靠后,李巧靠前。舒雨坐下来和旁边认识的人打了声招呼,就开始闭目养神,将状态调整到最佳。 坐在前头的李巧开始还稳坐钓鱼台,但左等不见动静,右等也不见动静,忍不住回头看她。只见舒雨闭着眼,一脸放松,不由疑惑,难道放了一个晚上,没效果了?自己可是把药片碾成粉,足足的量全给灌进去了。 等到铃声响起,试卷放下来,舒雨终于有动静了,李巧心中一喜,答题都不着急了,转头就往后头看去。 “干嘛呢,坐好,别东张西望。”唯一和后世保持同样高水平的,就是监考的严格程度。监考老师一声吼,李巧吓得赶紧坐直。 就听得后头舒雨问一道印刷的不够清晰的题目,希望老师再确认一下。这个时候没有后世的科技水平,印试卷用的是油墨,可能这种墨九十年代后出生的人都不一定见过。一旦印的数量多了,就容易粘连发糊。 所以这几年考试,考场上经常有老师穿梭于每个教室,把某道大题重新在黑板上写一遍,省得学生看错题目,冤枉扣分。 被监考老师喝斥过的李巧,不敢再回头,却迟迟听不到舒雨的动静,不由心急如焚。 教室里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考生们沙沙书写的声音。本来成绩就不好的李巧,因为不停关注着舒雨的动静,原本十道题总能做对二三道的水平,下降到十不对一。 监考老师过了一眼李巧的试卷,就知道肯定是差生,并且一开始就有回头的动作,于是将她列为重点关注对象。 只要李巧稍稍偏下头,监考老师的目光就追过来了,时不时咳嗽一声,或是走到李巧旁边,用手指叩叩她的桌面以示警告。 都是认识的同学,见李巧被监考老师特殊对待,就有人发出轻笑声。老师看李巧的眼神越发不善了,严厉强调了一下考试纪律,教室里的杂音才又渐渐平复。 不时有视察的人经过,走到这间教室时,一个监考老师走出去与来人打招呼,“怎么就您一个人,不是说领导全来了吗?” 按理这些领导得像模像样的走一圈啊,今年是怎么回事,样子都不装一下了吗? 这人双手一摊,“别说了,刚坐下喝点茶,一群人就开始跑肚蹿稀,好家伙,裤子还没提起来又得往下蹲,也不知道早上吃错了什么。” 监考老师想笑又不敢大声,憋得脸通红,“幸好没等中午吃完饭,不然得怪到学校头上。” 大会议室里,校长的脸色凝重,一再确认道:“学生没发现问题吧。” 教育局的领导也有幸免于难的,脸色比校长更凝重,“一定要保证学生的安全。” 一开始跑肚蹿稀,大家还以为是个别现象,等一个接一个出现后,又以为是教育局的食堂出现了问题。 可是一问之下,这些人早上有在食堂吃的,也有在家里吃的,还有在外头吃的,根本不是同一个地方。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饮用了学校的茶水。这么一看,似乎又是学校的开水房出了问题。 但问题又来了,一起饮用了茶水的这么多人,有人却好好的一点问题都没有。最关键的是,如果开水房有问题,那学生们,特别是住宿的学生,岂不是个个会出问题。 好消息是,学生一个出问题的都没有。 问题又重新转回校长这里,究竟,问题出在哪儿啊? 第63章 哭闹 终于有一个数学老师, 从众多的排列组合当中, 找出一条线索来。 伸手指向柜子上摆着的开水瓶,“会不会是其中一瓶水有问题。” 众人一拍大腿,“肯定是这样。” “也只能是这样。” 得赶紧找出问题的原因,不然时间拖长了, 学生出事怎么办,那可就成了大事。从教育局到学校,全得受处分。 正在考试呢, 也没时间去找地方验证, 干脆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将开水瓶一字排开, 肚子没事的后勤人员过来, 一人分别喝上一口。一个人对应一瓶水,简单快捷。 不到十分钟, 有一个人捂着肚子唉哟, “我去一下,我这里有问题。” 其他人都好好的, 得了,罪魁祸首找到了。 找到的同时,所有人松了口气, 至少说明,只有这一瓶水有问题,涉及不到学生那头,万幸。 “呀, 这瓶水是学生拎来的。”就在众人都松一口气的时候,舒雨的老师一眼认出惹祸的开水瓶,是自己的学生一早给拎来的。 校长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声音都拔高了,“学生人呢,怎么回事?” 莫名其妙的,怎么让学生拎个开水瓶过来,还有,学生开水瓶里的水怎么会有问题。 要说学生故意下药害他们这些领导,校长是不信的,最近又没有学生被记大过。再说了,能被记大过的学生要是真想报仇,人家才不会下/药,直接动拳头才是正常行为模式。 更何况,老师一说拎开水瓶的是舒雨,就更没这种可能了。这可是得过表彰的孩子,成绩又好,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几个老师敲开舒雨宿舍的门,里头就剩董露一个人,正抱着教辅书做练习呢,听到老师问她水的事,一指宿舍的角落,“我早上看舒雨拎下去的,一瓶是她自己的,一瓶是我的。怎么了,都是我们昨天晚上打的开水。” 董露的脸色有点紧张,不过老师忽然间跑来找她问开水瓶的事,是个人也得紧张一下。 领着董露去认开水瓶,一眼认出有问题的开水瓶是舒雨的。 “拉肚子,怎么可能,这是她天天用的水瓶,谁还会往自己喝的水里下药啊。她今天可中考呢,唉哟我的妈,会不会是……” “是什么。”老师一看董露犹豫不绝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知道点什么,赶紧追问。 “这可不是小事,万一造成**,咱们学校,甚至一个县的中考可都完了。”不搞清楚怎么回事,校长加老师,外加教育局领导,哪一个敢放心。 “舒雨和李巧前些日子在宿舍里闹过矛盾,别的我就不知道了。”董露一脸为难,“我可没说是她干的,我就是说有这个事。” 其实她也很想知道,为什么舒雨不让她说李巧的叔叔在药房工作的事,又为什么不让她说李巧昨天晚上在放开水瓶的地方停留了很久的事。 有老师就忽然道:“李巧的叔叔不就是在县医院的药房上班吗?” 校长一听,脸色猛的一沉,立刻指派人手,“你们两个去找李巧的叔叔,问清楚。你们仨去宿舍。” 三个女老师跟董露再次前往宿舍,董露一指李巧的床位,三个老师便开始搜。老师查寝,向来有这规矩,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很快就从枕头下摸出一团纸袋,展开一看,熟悉的白色小药袋,上头印着的就是县医院的字样。 “太过份了,竟然干这种事。”前因后果串一串,就是傻子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一群人拿着纸袋去会议室交差,董露重新拎回开水瓶,并且保证不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任何人。这是校长要求的,现在一切都要以考试为主,天大的事等考试之后再说。 去医院问人的也回来了,就在几天前,李巧去找过叔父说自己和几个同学都有点不舒服,让叔父给她拿了一些润肠的药。 药袋找到了,出处找到了,矛盾也有,简直就是人赃并获。中考这么大的事,让学校在教育局面前丢了这么大一脸,校长气得是七窍生烟,火冒三丈。 “再大的气也给我憋回去,等考完试再说。另外,暂时将两个当事人隔开,以免发生更不好的事。”教育局的领导刚说完,眉头一蹙,手往皮带上一扣,急匆匆又奔着厕所去了。 舒雨考完试就被自己的班主任拦住,让她下午考完上自己家住。舒雨佯装不解道:“为什么呀。” 老师含糊解释了几句,舒雨一脸震惊,“怎么会有这种事,那些人没出什么事吧。都怪我,怎么就直接把水给拎下去了。” “不怪你,幸好你把水拎下去了,领导喝了也就是跑几趟厕所,你们喝了可怎么办。”班主任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事,一个是恶毒恶毒真恶毒,一个是运气运气真运气。 想想今天这事,一个环节没扣上,这水就得被舒雨灌下去,今年的考试肯定是别想了。万一再要倒给其他人喝一喝,可就真造成**了。 “要不然,我去程燕家里住吧。” 老师考虑到舒雨的心理压力,怕她太过紧张影响后头的考试,同意了她的想法。 李巧回了宿舍,第一件事就是倒水喝,然后便是盯着舒雨的水瓶发呆。她实在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舒雨躲过一劫。 “咦,舒雨怎么还没回来。”另一个不知情,同样参加考试的舍友奇怪道。 中午一般都会回宿舍休息,却一直没见舒雨的人,董露耸耸肩膀,“不知道。” 下午到了考场,舒雨早坐在座位上等着了,她中午是在老师的办公室里休息的。班主任负责隔开她和李巧,确保在考试的过程中,不发生任何意外和不可控的事件。 等到考完试,舒雨直接回宿舍收拾了一下简单的行李,便跟着程燕回家。宿舍里剩下的几个人,气氛一下子微妙起来。 李巧是心慌,总感觉有什么事发生了似的,但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董露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一脸我不知道,你们别问我的表情。剩下一个更是一脸莫名其妙,看看李巧又看看董露,最后干脆闭上嘴,一心准备她的考试。 程燕回家忙着对答案,舒雨赶紧拦住她,“考都考完了,别对出错题影响心情。赶紧复习,明天考完就解放了,爱怎么对怎么对。” 两个人吃过饭继续复习,程家安静的不得了,电视机都不敢开,夫妻俩早早关到房间里,怕他们出现影响到俩孩子学习。 “给我说说怎么回事?”舒燕好几次挑开头,心里痒痒的。 “明天再说,要是考得不好,我就永远不告诉你。”舒雨知道程燕的脾气,不说还好,要是说了,她至少能兴奋两小时,今晚的复习就全耽误了。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不能浪费时间。 她现在年纪小不觉得什么,要是明天发挥失常日后再想起这事,难保不会膈应。 程燕也知道舒雨的性格,她说不会说,就是肯定不会说了。撇撇嘴,做了个鬼脸,低头翻开复习大纲,挑重点难点的记忆。 舒雨复习的同时,默默在心里说了声对不起,不过事情都做了,她承认自己恶毒,但不会后悔。 她早就想清楚了,如果只是把水给李巧喝了,她反而得了一个考不上高中的借口,也引不起任何人注意。 如果是自己喝了,事后查出来是李巧干的又怎么样?她只能再多读一年,至于李巧,即不会被判刑也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损失。学校还有可能为了声誉,尽量减小这件事的影响,不许相关人员在外头议论。 只有让领导喝了,才能让这件事得到最大限度的传播。 考试的第二天,也是最后一天,同样的考场,舒雨和同学打着招呼带着一脸轻快走进来。打眼扫过李巧,被吓了一跳。 才一个晚上,李巧的脸都瘦出尖下巴来了,眼圈黑黑的,跟画了烟熏妆似的。双目无神的同时,又透出神经质一般的紧张来,就跟受了神的兔子似的,但凡有人大点声音,都能把她吓一哆嗦。 舒雨心想,不能吧,能干得出这种事的人,心理竟然脆弱成这样。难不成她干这事的时候,真以为百分百成功,一点也没考虑过被人抓住的后果吗? 看到舒雨进来,李巧迅速的看了她一眼,又飞快的挪开自己的目光。她现在只希望永远这么平静下去,不管舒雨是因为什么原因避开了那瓶水,最好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瓶水已经被她倒了,他们没有证据,对,没有证据。 很显然,她的想法并不能实现。 下午考完最后一门,班主任准时出现在教室里,带走舒雨和李巧,同学们议论纷纷,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李巧一路低着头,紧张到肩膀都缩成了一团,抖的厉害。 班主任去的不是自己的办公室,而是校长办公室,办公室里有一个人,正是李巧的叔叔。看到侄女儿进来,李巧的叔叔上前就扬起了手,想打却始终没有打下去。 只是高声指责她,“你怎么能这么做,你知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你整天说你婶婶没文化没受过教育,你受过教育有文化,这就是受过教育有文化的人做出来的事?” 李巧却忽然一下子激动起来,哭着喊着道:“又是我的错,所有的事都是我的错,婶婶欺负我你也怪我,同学欺负我你也怪我。我有什么错,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帮我,我只能帮我自己。” 说着便往外跑,舒雨一下子反应过来,“快拉住她。” 李巧飞快的跑到走廊,翻身就想跳下去,被她叔叔和班主任死死拉住。 原来的谈话继续不下去了,在中国不管谁对谁错,死者最大,再者就是想死的人最大。 校长铁青着脸,“你把人带走,从今天开始,她已经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以后也不要进我们学校的大门。你看不好让她跑来学校,出了什么事可别找我们闹。” 同时在心里提醒自己,一会儿就跟门房和保卫科说清楚,以后不准让李巧靠近校门半步。 李巧的叔叔拉着李巧的手,飞快的走掉了。眼看得了好处,学校是没法再追究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