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霍行远:“……” 他倒是想有家室,他连人都看中了,可问题是人家看不上他啊! 这下连瑞王也跟皇后一起劝永安帝消消气了,王贵妃狠狠地瞪了霍行远一眼,无需多言,霍行远也知道这是回去要他好看了。 霍行远觉得自己真是太无辜了——他就坐着吃了几颗花生米,就生生遭了这飞来的祸。 他从小皮到大,永安帝都是看在眼里,只是习惯性说几句,也没真的生气。众人一番劝说,很快又回复到之前的气氛。 此时画舫一路游行,到了将近午时,江天一线中便渐渐出现了水神舞的高台。 “殿下,待会儿咱们的画舫会进入高台下的水面,在那灰色的圆板上站稳就好,我们会帮您绑好护腰,确保万无一失。” 皇家画舫群中,一艘小型画舫悄然脱队,因为船型小,被其他大船挡着,也没几个人会注意到。李画盈便是一身水神打扮,坐在这艘小型画舫里,前往高台地下,只待午时一到,便由她来开启今年东晋的水神之舞。 第67章 皇室的画舫渐渐行近, 停在了高台前。 原来行驶在皇室画舫前面的护卫舰,朝两边散开,避免挡住帝后看高台的视野。司乐坊的船便趁此机会, 与护卫舰一道散开, 驶入了高台底下的水面,从下面穿过了整个高台,来到了另一边。 午时到—— 高台处传来一丝琴音, 有离得最近的百姓当即反应过来, 连忙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人,兴奋道:“嗳!开始了!” 旁边的人一开始没注意, 什么也没听到,及至又一声琴音接连而来,乐声越来越大, 周围的人也纷纷反应过来了,不约而同地往高台处看。 琴音变得轻快起来, 其中加入了笛声,竟然还有鸟鸣声。 只见随着丝竹与口技之声的合奏, 舞台中央的一块圆形木板突然往下翻, 空了一个圆洞, 随后有什么东西慢慢从高台下, 通过那圆洞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这实在是跟以往太过不一样了, 往年都是一群司乐坊的舞娘在台上起舞, 今年别说一群,竟然连一个人都没出现在台上, 最先出现的甚至都让人看不出是什么物什! 百姓们既不解又好奇,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中央。 那自台下升起的东西想必是提前放置在江水中,被炎炎夏日一照, 顿时闪着粼粼水光。随着它越升越高,一片火红色的花朵浮现在众人眼前,有人顿时反应过来了—— “神女山!是神女山!” 相传江神入世前,是云巅之上的女神,世间唯有一座极高之山,与云端相连,被世人称为神女山。 神女山灵气充沛,火红色的凤羽兰便是神女山独有的花。 “天哪,今年司乐坊可真是厉害啦!” 众人被这别开生面的开场吸引了,话音未落,神女山依然在缓慢升高,及至两丈余高时,高台边缘突然出现了三个纤细的身影,披着彩色羽衣,手中分别扬着青色、白色、褚色的轻纱,足尖轻点,像鸟儿一样飞向了女神山山腰,然后三道轻纱缠绕而上,远远望去,这开场仿佛在向东晋百姓展示远古时期,那天地初开、万物生长的壮丽之观。 高台四周都有木柱,其上又四边又连了横木,只见那其中一位扮演神鸟的少年,将白纱另一头抛向横木,百姓隔了距离,也看不出那白纱到底有什么妙处,竟直直钉在了那横木上,让白纱将神女山与横木连了起来。 高台的另一边,李画盈抬头看了那高挂的白纱,朝旁边脸色紧张的司乐女官点点头,道:“可以了,开始吧。” 那白纱看似轻盈,实际是双层白纱缝合而成,中间嵌入细密的铜丝,挂在横木的那端,更是镶嵌了小小的钩爪,那三名少年看着年纪小,都是习武之人,尤其是抛白纱的那位,身手更是一等一的好。 司乐女官擦了擦额上的汗,声音都有点抖:“殿下,稍后在上面那白纱的时候,请务必小心……” “放心吧,”李画盈安抚地笑了笑,“那是本宫的侍卫,虽然年纪是小了点,但是功夫是了得的,那白纱两个人踩上去都不会掉。” “是是是……”其实在水神节之前,女官就见过那位叫做墨九的小侍卫,那少年身上许多稀奇古怪的暗器,指哪儿打哪儿,那天他将白纱钉在司乐坊的横梁上,几个舞娘都扯不下来,但李画盈毕竟是武安将军的夫人,瑞王的儿媳妇,要是她磕到碰到,那就完了。于是女官免不得还是紧张,但眼下轮到李画盈即将上场了,她也只得按李画盈的预设来了,冲后面的几名宦官点头示意,下令道,“起!” 只见宦官们合力拉着一根麻绳,麻绳套了个圈,与一根乌金线互套。横木上套着一个不起眼的滑轮,乌金线绕过那个滑轮的凹槽后,又回到地下,连在李画盈后背的腰带上。 听到女官一下令,宦官们一起发力,拉着麻绳拔河一般往后扯,麻绳带动乌金线飞快地往后拉,横木上的滑轮飞速转动,李画盈只觉得腰上一紧,整个人便被带了起来,腾空而起,稳稳地落在了横木上。 高台之下,当所有人的目光还停在中央的神女山上时,冷不防一位红衣女子出现在白纱之端。 女子红衣似火,踏上白纱俯身滑向女神山,间或舒展双手,衣袂翻飞,青丝飞扬,在那素白的颜色下,显得异常耀眼。 “那就是瑞王世子妃吧?” “是她就是她!哎呀妈呀,居然有生之年见到这传说中的第一美人跳水神舞,不枉此生不枉此生了!” …… 那红衣身影仿佛就是一团火,迅速地将所有人的热情点燃了起来,百姓们激动地看着李画盈落到女神山之颠,在山巅那点狭小之地踮起脚尖独舞,让众人想到了传说中,神女在下山之前的光景。 不多时,高台边出现了一名黑衣少年,用一时急促一时缓慢的舞姿靠近了神女山,随后伏倒在山脚下。 神女一个轻巧的旋转,落于凤羽兰边上,正要俯身去摘,看到那山下的少年。 轻快的乐声渐渐变得缓慢温柔起来。 两岸百姓赞叹的声音此起彼伏,而皇室画舫上,所有人都专注地看着高台之上,永安帝不说话,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出声打扰。 霍丛其实也才第二次见李画盈跳舞。 第一次是前年大覃皇帝宴请四国时,她在国宴上跳的惊鸿舞。他不懂舞蹈,说不出来到底好在哪里,但他就是觉得好看。 明明不会轻功,却有惊人的平衡力,在那坑坑洼洼的木制神山上如履平地。然后,霍丛忽然反应过来,他竟然只比其他人多看一次娇娇起舞。 霍丛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有种自己的珍宝被窥视的感觉。 以后还是不要让娇娇在他人面前跳舞了。 “不错,不错。”永安帝笑着点了点头,连声夸奖,“永宁公主舞姿天下无双,比之往年的惊鸿舞,有过之而无不及。” 永安帝一发话,众人也纷纷表示惊艳。 此时台上的水神舞已经完成了霍梓风求助的那段了,正要进入神女帮助霍梓风讨伐妖兽一段。 那黑衣少年便是梁夫人扮演的、前来女神山求助的霍梓风。 只见舞台上那木制的神女山缓缓下降,消失于高台,那圆洞处的木板又合了起来。台边十几个舞者穿着杂色舞衣,扮作村民,围着神女和霍梓风起舞,随后一半人从袖中取出蓝色绸缎,牵着一端,另一半人各自拉起另一端,两拨人分别往高台两边跑,那些蓝色绸缎边被拉伸开,随后被纷纷扬起波浪状,仿佛起伏的江浪。 扮演妖兽的舞者披着兽皮,在蓝色绸缎中穿梭,神女扬手作施法状,霍梓风手持短剑,与妖兽过招。 李画盈在袖中藏了几颗影卫平时用的暗器,经过改良,扔出去时散出的烟雾不会伤到人。那些小小的丸子被她扔出去后,一碰到地板便滋滋冒烟,高台上一时雾气朦胧,周围的百姓不明就里,纷纷叫好。 “诶?这位公子,有点面生啊?” 映雨楼是离水神舞高台最近的茶楼之一,二楼的观景位早在几个月前便被订满,而且这种观赏的绝佳位置,不是有钱就能拿下的——凌州城是东晋国都,皇帝脚下,街上随便碰到个人,都有可能身带官职,今□□廷命官全体休沐,二楼随便一看都是凌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除了吏部尚书高长青面前这位之外。 身为吏部尚书,高长青是认得朝中所有人的,甚至连他们的主要家眷都认得,然而他方才无意中往旁边一看,居然发现隔壁那位年轻男子,自己从来没见过。 男子二十岁左右,一身白底金纹云锦,一边把玩着手中酒杯,一边静静地注视着下面的水神舞。他神色平静,眼中不像其他人那般狂热,让人分不清他是在看,还是在发呆。 男子身边还坐了一名美貌女子,挽了发髻,看到高长青走过来,连忙站了起来,朝那男子喊了一声“夫君”。 那男子闻言转过头来,目光落到高长青脸上,连忙起身作揖:“高大人。” 低头的瞬间,男子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但在抬头时,那点情绪又飞快地消失不见,看起来仍是毕恭毕敬:“在下郭正弘,乃是覃国商人。” 高长青有些意外:“覃国郭家?” 东晋经商致富,高长青自然对其他国家里家大业大的商贾之家十分清楚。只是……为什么一个覃国商贾也能在这映雨楼拿到位置?估计是哪位大人帮的忙了。 郭正弘点了点头,道:“正是。” 他似乎看穿了高长青的想法,笑道:“初到贵国,正好赶上水神节,早前帮客人做了几套饰品,主人家很满意,听到我在问水神节的事,便帮我要了这观景位。” “原来如此,那看来郭兄的饰品定非凡品。”高长青一脸恍然,道,“映雨楼的观赏坐,可不是谁都能拿得下的。” “是,是。”郭正弘愈发谦恭,“在下之前不了解,后来才知道这规矩。回头一定向那位贵人好好登门道谢。”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高长青这才回到自己的桌子上。 美貌女子眼露不屑,低声对郭正弘道:“殿下,此人……” 郭正弘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她马上噤声。 “有什么事,等水神舞结束后再说。” 第68章 水神舞进行得非常顺利。 当高台上那由人假扮的妖兽轰然没入翻滚的蓝色绸浪, 绸浪渐渐归于平静,原本的奏乐由急促的战鼓慢慢低了下去,转而缓慢又温柔的琴箫之声响起。 霍梓风与神女取得胜利, 村民们举族同庆, 并将神女供奉为江神。神女接受众人的膜拜,为众人赐福,随后身影渐渐消失于江雾中。 舞毕, 两岸百姓如梦初醒, 不知谁先喊了一句“天佑东晋”,像一根引子, 点燃了所有人。众人纷纷朝江中的帝后画舫跪下,高呼“天佑东晋,天佑吾皇”。 画舫上, 瑞王父子、王贵妃母子等人也朝帝后跪拜,与百姓们一同呼喊。永安帝心中大悦, 脸上也是激动的笑容,连忙抬手虚虚一扶, 道:“都起来吧!” 永安帝朝贴身太监安喜看了一眼, 安喜极有颜色, 当即就低声询问:“瑞王世子妃还在高台那处, 瑞王与世子都在此处, 不如奴才派人将世子妃请过来?” “还有梁尚书的那位夫人, ”永安帝点点头,脸上笑意不减, “都一并请过来吧,朕对她们重重有赏。” 安喜忙不迭点头,着人去请李画盈和梁夫人。 李画盈边领着众人下了高台, 司乐坊的女官马上就迎了过来,一脸掩饰不住的高兴,眼里满满都是崇拜,激动道:“殿下、梁夫人,两位真是、真的……” 女官兴奋得脑子里都一片空白,已经不知道要用什么字眼去表达自己的心情。李画盈和梁夫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李画盈打趣道:“小柔方才在台上,真真叫人惊艳,过目难忘。” “别人说我还可以当真,娇娇这么说,我可不敢认了。”梁夫人噗嗤一声,双手捧心,道,“娇娇才是真绝色。” 两人互相吹捧了一阵子,忽然一艘小船靠近岸边,一个小宦官跳了下来,随后急匆匆地往两人处跑来,又在几步开外放慢脚步,随后来到二人跟前,行了行礼后,恭敬道:“奴才见过世子妃殿下、梁夫人,陛下召见二位,请二位随奴才前往觐见陛下。” 李画盈点点头,表示知晓了,梁夫人道:“那就有劳公公带路了。” 原本李画盈与梁夫人、司乐坊众人便是坐画舫到高台边,此时女官忙不迭道:“公公的这艘小舟,怕是坐不下三个人,三位还是坐那画舫过去吧。” 李画盈道了声谢,随后便和梁夫人跟在小宦官后面,又坐上了那画舫。 白水江上碧波粼粼,画舫载着李画盈和梁夫人来到了帝后画舫边。李画盈刚走出画舫船厢,便看到霍丛在对面船边,温柔地看着自己,唇角微微勾起。 看着霍丛的笑容,李画盈嘴角也忍不住翘起。 “咳!咳!”霍行远从霍丛背后探出头来,翻了下白眼,“我说二位,适可而止吧!陛下还在等着你们呢……啊!” 霍行远捂着被霍丛撞了一肘子的肚子,疼得脸都皱成一团,委委屈屈地控诉道:“霍小鲤你这人怎么这样!” 李画盈抬起袖子,掩唇一笑,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道:“阿鲤,你不能这样的呀!” 霍丛认真地点了点头:“娇娇说得对,应该直接踢下去的。” 霍行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