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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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斯年回来,佟辛在厨房喝水。 辛滟和佟承望今天都在家,关心问:“听辛辛说你车坏了,你爸正准备过去的。” “没事,新邻居帮忙修好了。”佟斯年换了拖鞋,揉着后颈走到客厅。 “邻居很热心啊。”辛滟起身,“正好,你爸学校发了两箱甜瓜,拿几个给他送去,总得谢谢人家。” 佟斯年转过头,对厨房喊:“我还有封邮件要回,辛辛,你跑一趟。” 佟辛磨蹭在原地,不情不愿。 佟斯年装好两个瓜,意有所指地说:“不能以貌取人,要懂礼貌。” 佟辛僵持了一会,无奈接过。 霍礼鸣到家把外套一脱,里面就穿了件黑色短袖t恤。他打小就不怕冷,那年跑去黑龙江漠河玩,也是外套加短袖,冻得鼻涕成冰渣了也不加衣服。 正准备去洗澡,听见敲门声。霍礼鸣把门打开,佟辛小小一只,英勇赴死一般的神情,递过塑料袋,“给你。” 霍礼鸣视线向下,就是不伸手。 沉默僵持了三五秒,佟辛陡然大声:“是甜瓜!!” 霍礼鸣嘶的一声,皱皱眉,“吓我一跳。” “我以为你没听见。”佟辛把手又伸近了些,还特意强调:“是我哥让我给你的。” ——言下之意,不是我。 “你拿着呀。”佟辛忍不住催促。 霍礼鸣站得直,但肩膀懒散地窝着,看起来就挺吊儿郎当。他淡淡“嗯”了声,“不要。” 佟辛无解。 “我没洗澡,不干净,手上有病毒。” “……” “会传染你,你会不治身亡。” “……” 佟辛听出来了,这是故意说反话呢。 霍礼鸣双手环胸,吊着眉梢看她。 佟辛用力点头,跟他如出一辙的淡定语气,“下次让我哥哥别送甜瓜了,他是医生,有很多消毒液。” 静了静,佟辛轻声:“你是挺脏的。” 怼完人,佟辛把瓜往他怀里一塞,转身就跑了。 霍礼鸣真给气笑了,站在原地,看她背影消失在院外。 第二天佟辛起床,看见客厅地上有两箱樱桃和两篮白草莓。她爱吃这些,蹲在地上欣喜道,“mama,你这么早去买水果啦?” 辛滟在厨房做早饭,说:“是小霍送的。” 一听那个“霍”字,佟辛下意识地将手里的大草莓放回篮子里。 “他还不打算敲门呢,放在门口就走。我这不是正好瞧见了。他说怕打扰我们休息,小年轻看着高高大大,但性格挺好,懂礼貌。” “他干吗送我们水果?” “说是回礼。”辛滟端着早餐出来,“还特意嘱咐,都洗干净的,放心吃,不脏,没传染病。这孩子,还挺幽默的哈。” 这是他和她才懂的言外之意。 佟辛叹气,这么记仇啊这个新邻居。 下周就要月考,这几天大家的学习状态都很紧张。 佟辛学的是理科,刷起题来游刃有余。最后一张化学试卷写完。她回头,看了眼右后方仍空着的位置。 “薛小婉真的不来上学了?”佟辛小声。 “是真辍学了吧,下周来办手续。”鞠年年望着试卷愁眉,求救道:“辛辛把你的给我抄一下。” “你抄杨映盟的吧,我的解题步骤太详细,放学前你抄不完。” “杨映盟的字跟狗刨似的。” 这话被杨映盟听见,立刻炸毛:“谁是狗呢?” 鞠年年朝他吐舌头,“汪汪。” 喋喋不休的嘴炮又开始了。 佟辛习以为常,平静地收拾书包。手一顿,又返头看了眼薛小婉的座位。 这天放学,公交车久久等不来一辆,说是前边出了严重的交通事故,不知得堵到什么时候。 佟辛干脆走路回家,小路还好,比大路短三分之一的距离。因为车都堵在事故点,所以小路上的人和车便更少了。中间段,有两条岔出去的小巷子,佟辛经过时,听见一道男声。她本没多想,径直路过。直到又听见一个细微的、耳熟的声音。 “我没钱了。”很小声、很卑微。 佟辛脚步蓦地一顿,然后倒回去,转头看向巷子深处。 三个男生围着一个女孩,他们没穿校服,虽年轻,但气质跟学生搭不上边。佟辛没看错,被围住的是即将辍学的薛小婉。 其中一男生阴阳怪气道:“你哥到处借钱不还,只能找你了,谁让你是他妹。” “你哥在外边,担保人填的都是你。”另一个凶神恶煞:“没钱?把你卖了。” 薛小婉缩了缩肩膀,在发抖,但表情仍是麻木的,一字不吭。 “臭哑巴。”最胖的那个男生猛地抬起手。 薛小婉下意识地护住脸。但巴掌没落下,是故意吓她的,一阵嬉笑。 胖子又抬高手,薛小婉本能地偏开头。 “哈哈哈哈,怕不怕?”他们恶意地捉弄。 重复第四次,薛小婉这次没躲,“啪”的一声,耳光扇在她脸上。她本就瘦小,猝不及防地挨这一下,直接坐在了地上。 “老赖,不要脸的。”胖子啐了一口,抬脚要踹她。 佟辛被这一幕激着了,愤怒直冲心口,她冲过去,大声呵斥:“住手!” 声音软,但气势惊人,还真把那三人吓得抖了下。可一看见是这么个女学生,顿时又雄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走开点,别多管闲事。” 佟辛脚步定定,眼神明锐,“她是未成年人,担保就是无效的,欠钱的是她哥哥,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cao,你他妈活腻了是吧!”胖子火冒三丈,捋着衣袖朝她走来。 佟辛不卑不亢,晃了晃手机,“我已经报警了,并且把你们刚才打她的事录了下来。” 报警两个字,很有威慑力。五十米的地方,确实就有一个派出所。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心虚退缩。擦肩而过时,胖子瞅了眼佟辛的校服,冷笑道:“正义使者是吧,你给我等着。” 人走后,地上的薛小婉低着头,眼泪往下掉,但她咬紧牙,一声不响。 半晌,视线里出现一双浅色雪地靴,还有一包纸巾。佟辛声音很平静:“擦擦,会好起来的。” 薛小婉抬起头,看着佟辛的身影消失巷口。 到小区,佟辛走不动了,腿软,膝盖发抖,她停下来,扶了扶栏杆,站了好一会儿。当时不觉得,现在背上还在冒冷汗。 佟辛摸了摸脸,热得发烫。 后知后觉,刚才,还是有点恐怖的。 正沉浸,身后冒出一句:“走不动了?” 佟辛猛地回头,霍礼鸣似笑非笑的表情,眼里勾了几分明目张胆的调侃。 佟辛下意识地站直身子,没吱声,一脸“你别多管闲事”的冷淡。霍礼鸣从外边回来,正好瞧见她这模样,打趣道:“怎么了这是?气虚脸红的,刚跟人打架了?” 佟辛:“……” 猜对六七分。她脸更热,加快脚步离开,不想理他。 霍礼鸣习惯这邻居小姑娘的脾性,呵声轻笑。想起忘买烟了,便又出了小区。 买完烟,出超市的时候,门口蹲了三个男的。 “那死丫头是住这吧?” “错不了,我跟着她,看她进去的。” “行,哪天逮住她吓唬吓唬,让她多管闲事。” 闻言,霍礼鸣脚步一顿。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落在那个胖子身上。 这三人年龄虽不大,但毕竟当了这么久混混,还是有点眼力见的。所谓气味相投,比如眼前这个男人,气场充分说明——是一路人。 霍礼鸣太熟悉这些东西,他敏锐且有经验,下意识地联想到佟辛。他甚至没有犹豫,肯定了自己的直觉。 霍礼鸣换上一张笑脸,笑里藏刀尖,还磨得锋利的那种。他走过去,挺亲和地挨个儿发了根烟,语气轻松地闲聊:“哥们儿,小姑娘哪里惹着你了?” 对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路人,他们仨没好脸色,其中一个受不了激,嗤笑:“怎么,那妞是你的人?” 霍礼鸣笑而不语,眼尾微微上扬,像三月春燕的剪尾。 三人琢磨,这他妈是踢到真铁板还是又遇到一多管闲事的疯子? 下一秒,霍礼鸣帮他们选出答案—— 他目光温度降了降,虽笑意上脸,但眼神骤变阴鸷,慢声说:“嗯,我的人,宝贝的很。” — 还有四天月考,但这几日,佟辛发现不太对劲。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连着三天上学、放学,都会巧遇霍礼鸣。 上学路上,他正好也出门,也不打招呼,各走各的,同时去公交车站。放学路上,下公交车,又会碰到霍礼鸣正好路过。 当然,多数时候,他都没发现她,形同陌路。偶尔一次对上视线,他也没啥表情。也是这时,佟辛才发觉,其实这个新邻居,独自一人时,气质很孤冷。 这天,佟辛一进教室,鞠年年就惊惧万分地将她拉到一边,“这么严重的事你怎么不说呢?!” 佟辛莫名,“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