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给我等着,我要告你谋杀!”祝鹏撑着墙壁自行往外走,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身体里那些恶心的东西,蠕动得越发厉害,恨不得穿破他的肠肚。 陈岭转过身来,还是站在原地,嘴里依旧重复着之前的话。 随着青年的声音落下,祝鹏摔倒在地面,身体因为难以忍受的疼痛,蜷缩成了虾米,手却固执的伸向前方,抓住门框借力将身体往前挪。 吴伟伟从没见过他陈哥这样冷漠的样子,气都不敢大声喘了。 他悄悄看了眼脸色同样淡然的江域,脚下移动过去,小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咱们陈哥其实脾气挺不好的。” 一旦失了耐心,下一秒就会从兔子变狼狗,咬死人不见血那种。 “是有点凶。”江域饶有兴趣的勾了勾唇,“但也挺可爱。” 吴伟伟:“……江哥,我们不一样。”你眼睛肯定瓢了。 压抑的气氛中,门铃响了,雀跃的铃声丝毫没有减缓恐怖的氛围。 陈岭正想让吴伟伟去看一眼,就听见楼下有人喊道:“祝先生,我是物业的。” 吴伟伟跑到窗口,撩开一点窗帘看向楼下,卧槽一声:“李鸿羽带着两个物业一起上门了。” 已经奄奄一息的祝鹏,听见这话回光返照,迅速伸展四肢,可还爬出去不到半米,嘴里就发出一声痛喊。 “祝先生。”陈岭再一次开口。 祝鹏快要疼死了,从脚指头到头发丝,每一处都在尖利的叫嚣,他重重喘了一口气,那点可怜的坚持就要被疼痛给折磨掉了。 “周文慧,周文慧是我的情人。至于我太太……我……我……” 马上就到重点了,身体突然抽搐,到口的话被尽数咽回到肚子里。 眼看着人要不行了,陈岭往祝鹏身上贴了一张符,被印上了黄神越章印,和被咒语加持过的符纸,效果果然比自己从前用的好太多了。 藏在皮rou下的东西如同老鼠见了猫,疯狂的往脑袋方向涌动。 也就十几秒,甚至更短的功夫,挤入祝鹏五官的泥浆自己流了出来。符火一碰,污秽连片的烧起来,顷刻间化为黑色烟雾,迅速消失在空气中。 祝鹏的身体在地上重重地一弹,如获新生般坐了起。 陈岭从身上摸出一张卫生纸递给他,示意他擦擦下巴的东西:“让我猜猜,你太太即便不是被你杀掉,也一定是被你给逼死的。因为死的不甘心,她是不是常常在梦中或者生活中纠缠你?你被吓得六神无主,不知从哪里请来法器或者开光的物件,将她困在了雕刻室里。” 祝鹏捏着纸巾的手指咯吱作响,颤抖的嘴唇却出卖了他。 “如今镇压她的东西消失了,她从雕刻室里逃出来,先杀了周文慧……哦,对了,祝先生知道周文慧是怎么死的吗?她是被水溺死的。”陈岭的音量减小,染上几分阴森,鬼故事说得很有代入感,“她的面部和身体浮肿,惨白的皮肤上已经有了青色的尸斑,指甲缝里黑黑的,是她挣扎时扣到的泥沙。” 说得自己都有点怕了,他微微停顿,又补上一句,“你说,她下一次来找你会是什么时候,明天、后天,还是就在今晚呢?” “别说了,我求求你别说了。”祝鹏手脚发软地朝着陈岭扑去,抱住他的一条腿不放。 虽然把艺术廊转让了出去,可他一直暗中派人监视着雕刻室内的动向,知道丁骏远最近要找人来看风水,大概率就是眼前这个了,“小兄弟我知道你肯定有本事,你就救救我吧,我给你钱,给你很多的钱!” 陈岭把腿抽出来,后退到江域身边。 触及到男人的眼神,祝鹏感觉自己的右小臂尚未散去的疼痛又加剧了,瑟缩了下不敢上前。 陈岭抬头,在心里冲着老祖宗的后脑勺拜了拜,光靠眼神就能杀敌的人,都是大佬。 “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祝鹏惶恐的站在原地,嘴里辩解道,“可我真的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顶多就是道德上有瑕疵……” 都这时候了,还不忘为自己开脱,陈岭心里嫌恶:“问题我刚刚已经问过了。” 祝鹏把脸埋进手心,搓了几下,颓败的靠在墙上:“你之前说得没错,周文慧的确是我的情人,我和她是因为一次临时画展认识的,我当时……” “说重点。”陈岭打断他。 “那这些就先不提了。”祝鹏尴尬的扯了扯嘴角,继续说,“我跟她交往了两年,周文慧开始不满足,想要我妻子的身份。我跟我太太惺惺相惜这么多年,感情自然不是她能比得了的。见我不愿意,她就背着我约了我太太私下在公园里见面。我不知道她们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争执,但当我赶到的时候,我太太已经跌进水里淹死了,我当时很害怕,加之周文慧哭闹求助……糊涂之下,我就带着她离开了。” “离开后,我始终不安心,愧疚的情绪始终折磨着我……因为周文慧威胁我,说如果我指证她曾跟我妻子一起出现在案发现场,就要把我一起拖下水,反正湖边没有监控,她说什么都会被当成证据……所以,所以在报警后,我隐瞒事实,谎称妻子出门逛街,无故失踪。” 现场没有监控,而周文慧死无对证,除了祝鹏本人,没有人再知道当时的情况。 陈岭没有提出质疑,只是反问:“如果你妻子不是被你害死的,那她为什么会来找你?” 只是丈夫出轨带来的愤怒和仇恨,应该不足以支撑怨念化为地缚灵前来索命,更何况,祝鹏之前还吞噬过孽障。 那是地缚灵的仇恨,也是祝鹏自己犯下的罪孽。 这个人在撒谎。 “应该是还在怪我背叛了家庭和婚姻吧……”祝鹏不顾形象的蹲到地上,抱着膝盖呜咽,嘴里说着,“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怪我。” 陈岭被这份忏悔引出一声嗤笑:“没想到祝先生这么后悔,既然这样,找人超度,早日让你妻子化解怨恨,投胎转世不好吗?你却将她镇压在雕刻室,令她无法解脱超生!” “我也不想啊!”也不知道哪句话触到了祝鹏的痛处,他厉声道,“她死后总是来纠缠我,梦里,家里,就连公司上班我也能看到她的影子。我尝试过找和尚和道士来超度,可惜没用!她就是不肯放过我!我只能选择别的办法……” 说完,他仰起头用力的深呼吸,红着眼眶望着在场的三人,又换回了之前那副满是悔恨的脸:“送我妻子离开的时候,你们能不能别让她受太多的苦。” 陈岭看着祝鹏那张脸,心里感叹,眼底真诚,表情恳切,哪像在说假话。恐怕连他本人也无法肯定,自己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你跟我们走。”陈岭道。 祝鹏:“去哪里?” “雕刻室。”陈岭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祝鹏的眼睛,敏锐的捕捉到一丝异样。 祝鹏身体紧绷,眼神闪躲:“去雕刻室做什么,我就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喂。”吴伟伟忽然开口,“我怎么感觉你在心虚呢。” “我没有,我,我只是觉得呆在自己家里最安全。”祝鹏说话时好几次都舌头打结。 “祝先生。”陈岭静默一瞬后,突然开口,“当初祝太太是从水里打捞起来的,就算是她魂魄不散,也该是徘徊在公园湖水附近,可她却被你镇压在了雕刻室。” 祝鹏的眼神飘忽得更厉害了,无意识的拧着手指。 陈岭:“祝太太溺水身亡的事,她娘家人肯定也知道,所以你不敢单独处理尸体,必定是在安葬后,又把尸骨或者骨灰取了出来,偷偷放入雕刻室内,再寻来法器将其镇住。” “没有证据的事情可不能乱说。”祝鹏脸色煞白的辩解,“那是我太太,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说吧,到底是骨灰还是尸骨,你把它藏在哪了?”陈岭态度强硬,引得江域侧目看了好一会儿。 吴伟伟发誓,自己从这位新上任的财务经理眼里,居然看出一丝柔和的笑意。 祝鹏紧咬着牙关,胳膊上的肌rou绷紧,态度坚决。 “不说也行,那就顺你的意思,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吧。”说完轻拍一下江域的胳膊,“我们走。” 既然是被丁骏远请来的,自然是要收钱的,祝鹏以为自己之前吵嚷着可以不计金钱让他们帮忙驱鬼,这些人即便是态度不好,看在钱的份上也该留下来保护他。 结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直到抵达玄关,即将打开大门,他们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几位大师等等我!”祝鹏三两步冲上去,想抓陈岭的袖子,被那总是沉默,眼神却阴沉的男人撇了一眼。 指尖一抖,转向了吴伟伟。 吴伟伟也很讨厌他,啪的一声拍掉那只手。 祝鹏苦着脸站在几人对面,那些脆弱堆砌出的强硬垮塌了,他咽了咽口水,双手死死抓着腿侧裤子上的布料,似是紧张,又似是害怕。 “自从开始做噩梦,我的精神一天不如一天,我怕长此以往情况会更糟,就去找了几位大师帮忙,效果并不显著。后来,后来有一天,我无意在网络上看到一篇文章,是讲五行相克的,其中说,土克水……” 吴伟伟听得起劲,追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跟陵园联系,说想给我太太换个地方安葬,把骨灰取了出来。” 土克水,土克水……陈岭现在是又好笑又愤怒,不知道该做何表情。 五行相克应用广泛,中医、哲学、占卜,但跟镇压厉鬼没有关系。而术法中的五行应用是借力,借的是与五行相对的自然之力,鬼神之力。 所以为什么脑子都不长的人要学会上网这项技能,这他妈的也是能瞎搞的吗! “你把骨灰混进黄泥中,做成了一尊女性泥塑。”陈岭的声音冷静到了极致,透着凉意。 祝鹏张开的嘴唇动了几下,最后抿紧,僵硬的点了点头,“是。” 吴伟伟惊愕在原地,这也行?也太恶毒了吧! “你他妈还是人吗!”他破口大骂,手指头关节咯吱作响,手痒得厉害。 陈岭冷笑一声,转身就走,门一开就跟外面一直没有离开的人打了个照面。 李鸿羽看了眼对面的青年,回头冲一起跟来的两位物业工作人员说:“我朋友他们出来了,麻烦几位了。” 物业连声说不麻烦,又向祝鹏微笑问了声好,转身走了。 “你怎么阴魂不散呢。”吴伟伟抱着胳膊挡住李鸿羽看向祝鹏的视线。 祝鹏可是陈哥的诱饵,绝对不能被抢走,他挑衅道:“李先生对这单生意还不死心呢,可惜咯,我们公司现在又加入了一员猛将,你现在更没份儿了。” 从江域说出那些泥浆的本质后,吴伟伟就知道,这位新来的金主爸爸,兼职的财务经理,是个高人。 这么一想,他侧身让开路,故意把猛将亮出来,要狠狠挫一挫李鸿羽的锐气。 第28章 雕刻室10 李鸿羽今天还是那副打扮, 只是身上多背了把由红线串起来的铜钱剑,剑柄下坠着一个很旧的剑穗。 随着吴伟伟让开的道,视线顺着那双踩在光洁地板上的鞋子一路望上去, 对上一双颜色浅淡的眼睛。 李鸿羽的眉间皱出一条竖纹,心头突突直跳, 陡然而至的危机感令他下意识反手去拔剑, 指尖触碰到剑柄时,陌生男人给他带来的那股不舒服的感觉又消失了。 短暂的权衡下, 他做出了判断——自己根本不是那个人的对手。至少以他现在的水平, 无法看透对方的来历和道行。 戒备地看了江域一眼, 不甘心的咬了咬牙,一句话也没说,站到一旁好让三人经过。 吴伟伟没想到李鸿羽会退得这么顺从, 还以为又要干两句嘴仗呢。 落后一步,跟陈岭并排着走,悄声问道:“陈哥, 江哥到底什么来历,老客户是你之前骗人的吧。” “他啊, ”陈岭的视线停在江域一侧精致的颌骨线条上, “就连我师父都不是对手。” 吴伟伟倒抽一口凉气:“这道行是有多深?” 陈岭仔细一琢磨,给出一个更具体的形容:“如果普通人是百年道行, 那他得千年往上。” “……”吴伟伟呐呐道,“这得是祖师爷的级别了吧。” 可不是嘛, 要不然干嘛叫老祖宗。 雕刻室因为关门的缘故, 人气更加稀薄,即便站在大门外都能嗅到一种阴森的气息。 车刚一停好,陈岭就开门下车, 绕到副驾驶把祝鹏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