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九分
北京酒店会场。 第一场, 正方文林大学，反方洛和大学。 比赛开始前五分钟, 各大高校的教练团和辩手们入席, 林见遇边扣西装扣子, 边朝着会场走，刚进去就碰到了宁池，两人对视了眼, 同时入座第二排。 宁池望了望他身后，勾了下唇角, 特意往左边挪个位置, 在他们中间空出了一个座位。 乔洛瑜不想被现场其他人拍照，没有走在林见遇身边，只是低着脑袋跟在队伍的最后面，等前面所有人都入座后，她的脚步顿住了。 怎么又是宁池和林见遇的中间。 她转头看向林见遇, 他微微挑了一下眉, 弯着唇角笑。 乔洛瑜摇摇头，颇为无奈的笑了下, 走到他们中间坐下。 比赛开始, 主席上台介绍今天的辩题：杜绝盗版, 政|府/消费者扮演的角色更重要。 乔洛瑜下意识地望了眼旁边的宁池, 居然这么巧, 辩题刚好和他们最近经历的事情有关。 宁池察觉到她的视线, 对上目光, 低声问了句：“你希望哪边能赢？” 乔洛瑜脑袋往后缩了点，没有吭声，却用不可置信的眼神回答了他：你该不会是傻了吧？ 她当然会希望文大赢啊，这还用说吗？ 宁池看到这个眼神也禁不住笑了出来，只好又问了遍：“我是指，单从辩题来说，你希望哪边能赢？” 乔洛瑜几乎是脱口而出“消费者”，讲完便朝右边望去，看林见遇的神色。 她个人认为市场是由消费者决定的，政|府只能起干预和管理的作用，可凡事若不从根源上斩断，都是很难抑制住的。 乔洛瑜觉得自己的观念应该和大多数人相同，这样一来正方岂不是很难赢...... “没关系。”林见遇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背，随即故意提高了些许音量：“辩题而已，两边都能打。” 宁池视线转到了台上，辩手们正在陆续进场，他问：“看过《矛盾论》吗？” 林见遇应了声，尾音轻微上挑了些，那意思好像在说“你都看过，我会没看过吗？” “内因是变化的根据，外因是变化的条件。” “漏洞这么大的逻辑，你是在故意放水吗？” “你能听得出来漏洞，台上的辩手可未必。” “小瞧人往往都会输得很惨。” “去年我小瞧了你们，然后拿了青年杯冠军。” 乔洛瑜夹在他们中间，左瞅瞅右瞄瞄的，脑袋都快转晕了。 一旁的常于寒也听不下去了，沉着脸岔了句：“要不你们上台去打？” 宁池和林见遇同时沉默，把注意力放在了台上。 今天这场比赛是青年杯第一场，又是文林大学和洛和大学的对决，台下的观众精神格外好，台上的辩手们也全在状态。 到了自由辩论环节，双方你来我往，语速越发快，用的部分词汇乔洛瑜要在脑子里反应一下才明白什么意思，等她终于恍然大悟的时候，已经进入了另一个话题的较量。 她判断不出来，其他专业辩手肯定能听出来，乔洛瑜偷偷地瞟了眼林见遇，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来，可那双眼睛却是像水洗过一般清晰透亮，藏着欣慰和欣喜。 乔洛瑜转了转眼珠，左边的宁池脸上更是没什么表情。 文大这场到底能不能赢啊。 马上就是结辩环节，她盯着台上的齐辰，在心里默默地给他鼓劲。 反方先结辩，随后齐辰站了起来，他刚起身乔洛瑜的手机便震动了下，是林梧发来的消息。 林梧：啊啊啊啊啊啊啊激动人心的时刻来了！！！是谁的小眼睛还没放在我家齐辰身上？ 乔洛瑜笑了声，回她话。 乔洛瑜：你放心，全场的小眼睛都在你家齐辰身上。 她收起手机，继续看台上的人，正在说话的齐辰突然停顿了几秒，而后整个语气都有些弱下来了，加快语速讲完了后面的话。 别说林见遇裴泽他们了，这次连乔洛瑜都听出来他最后几句话言语混乱条理不清。 比赛结束，等待结果。 乔洛瑜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又在震动，她没有管，十指紧扣住林见遇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搁着不动。 他笑了笑，主动附在在她耳边，小声解说着：“前两个环节我们相对占优势，最后的结辩有漏洞，看评委怎么评了。” 林见遇以前说过，辩论赛场上，不可控制因素很强，由于是评委来评选，多多少少会带着个人的评判标准，如果你逻辑很强，表达能力不行，而评委们刚好看重表达，那就只能认栽。 所以，辩论赛其实不是非要争输赢，它只是个研究和讨论的过程，一场辩论赛的胜负也不是辩题的“胜负”，只针对双方观点的呈现和表现而已，毕竟观察问题的角度不同，得出的结论总是不同的。 乔洛瑜本想安慰他，临近出结果的时刻却不由自主的用力，将他的手捏紧了。 林见遇脸上风轻云淡不动声色，心里也紧张的不行，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 主席宣布：“本场的最佳辩手为正方三辩艾子航同学，恭喜艾子航同学。加入第一环节印象票的最终结果是，正方5票，反方4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祝贺正方文林大学。” 大概是主席声音过于正经平淡，乔洛瑜过了半分钟才缓过来，“我们赢了。” 她侧目看着林见遇，又满眼兴奋的重复了遍：“我们赢了！” “嗯。”他笑着点点头。 只是不知道齐辰现在怎么样了，以他的性格来说，会很内疚吧...... 林见遇目光微转，落在旁边的宁池脸上，没有任何嘚瑟炫耀的意味，两人只对视了一瞬，就各自移开了。 “走吧，回去看看。”他了解乔洛瑜心思，牵着她准备先退场。 常于寒喊住他们：“喂，下场可是我们学艺大学啊。” 林见遇回过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那样子就应该在他左脸贴个s右脸贴个o。 “你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吧，你就不看看汤尔？” 他答非所问：“我看汤尔干什么，我看洛瑜就行了。” 常于寒气得直翻白眼，也懒得和他讲了，侧回身子挥手，“走走走，快走快走。” 乔洛瑜和林见遇回到房间，果然齐辰不在里面，她给林见遇递了个眼神，边拿手机看林梧发来的消息，边出去找人。 林梧：我家齐辰是不是紧张了。 林梧：怎么办我都不敢找他讲话了，你们赢了没？ 林梧：啊啊啊回话回话回话啊，他也没回我你也不回我我哥也不回我，急死人了。 她赶忙回了条消息。 乔洛瑜：赢了，我们赢了。 林梧：那就好。 林梧：那齐辰现在怎么样？ 乔洛瑜：我没有找到他，他平常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待在什么地方？ 林梧：卧槽！！ 林梧：你到酒店外面看看！！ 乔洛瑜：好。 乔洛瑜下楼在酒店外面望了圈，终于在草地旁边的椅子上找到他了，模样看起来有点可怜。 她走过去坐到齐辰旁边，在他投来目光时微微笑了笑，什么话都没有说。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坐了许久，齐辰开口喊道：“洛瑜学姐......” “走吧。”乔洛瑜率先站了起来，笑道：“别以为赢了洛和就能放松，后面的新大学大可都是硬仗，我虽然是林梧的朋友，可作为教练助理是不允许孩子们偷懒的。” “什么孩子们，学姐就比我大半岁，怎么也像见遇学长那样叫我。”齐辰听到这番话心情愉快不少，“再说了，我们辩论队从来都没有教练助理，学长明显以公谋私嘛。” 乔洛瑜佯装生气的瞪了过去，“就你会讲话。” 齐辰忍不住笑了出来，气氛忽然变得轻松了，她的心也悄悄地落了下来。 真的很怕表现不自然让他更有压力，幸好，一切无事。 两人有说有笑的回酒店，刚相互道了“再见”想回各自的房间时，在楼道里碰到熟人了。 乔洛瑜恨不得马上刷卡进屋，是素养让她停住了脚步，和面前的人点头微笑，算是打招呼。 “乔洛瑜。”尹彬突然喊了声她的名字，“之前是我误会了，抱歉。” 对不起就对不起，抱什么歉。 乔洛瑜很温和的回了句“没事”，刷卡想回房间。 “我想知道，如果彭北和见遇学长同时......” “我会选见遇。”乔洛瑜抢先一步回答了：“没有为什么，我肯定会选他。” 尹彬只是随口一问，听到答案也就不过多纠缠，留下一句“没想到设计和辩论也能有交叉点”，便抬脚走远了。 这句不知是他有心还是无意说出口的话，莫名刺到了乔洛瑜，心口微微一凉。 当初打辩论的尹彬，和学设计的阮梦语也是很恩爱的一对，最后分手的时候却是毫不留情。 等她反应过来时，才看到斜对面的齐辰，一直未进房间，光明正大的听了全程。 乔洛瑜不以为然的笑笑，回房躺到床上，林梧的消息已经有20多条了，很多“啊啊啊”的废话，她直接滑到最下面。 林梧：妈的，我去订机票的，明天来北京。 林梧：订完了。 乔洛瑜看到她发来的机票订单，弯唇笑了，将手机丢在一边，进被窝补觉。 她醒来时已是下午，洛大和新大的比赛结束了，乔洛瑜上官博查结果。 洛和大学vs新中大学，8：1。 新中大学怎么了？？？ 乔洛瑜点开微博评论，也全是一排问号。 第五届青年杯冠军，大满贯的唯一得主，世界华语辩论排名第一的学校，竟然会输得这么惨？ 按照初赛的积分规则，三组学校两两对决，积分最高者出线，新中大学这一场只拿了1分，就算9：0横扫文大也不能进入复赛，而现在洛和两场比完后拿到了12分，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文林想出线，必须在新中大学身上拿到8分或者9分。 在世界第一的队伍身上拿到8分，谈何容易。 如果老天不想眷顾你，那就只能迎难而上了。 乔洛瑜不敢再去看晚上的比赛，她和林见遇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在酒店房间里等消息。 晚上六点半，她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便听到了门铃声，一打开，看见林见遇站在门口，手里拎着盒饭。 这种景象她好像遇到过很多次了。 乔洛瑜笑着说：“进来吧。” 林见遇将盒饭放到桌上，把饭菜一一打开，摆放碗筷。 “今天也是不想面对结果的一天？”乔洛瑜坐到他对面，故意调侃了句，那个“也”指更是在提醒他去年的事。 “是啊。”林见遇缓缓扬起了唇角，拿筷子夹菜，“我没位置去，你勉强收留收留我吧。” 乔洛瑜答的极快：“好啊，没问题。” 两人边吃边聊，等饭吃完后，林见遇似是不经意地道了一句：“齐辰和我讲了。” “讲什么？我们碰到尹彬的事？”乔洛瑜压住心里的情绪，笑得坦然：“既然这样，那我就顺便问了，你当初追我的时候，真的没有考虑过，我们可能会聊不来吗？” 林见遇坐在椅子上思忖了片刻，反问她：“你知道沈从文和张兆和吗？” “知道。” 沈从文死缠烂打追来张家三小姐，却在婚姻后渐渐发现，两人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只有“我爱你”，而无“我懂你”。 林见遇接着道：“后来沈从文去世，张兆和整理他的手稿时，问了一句，他同我相处，这一生，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 “我不知道沈从文会怎么回答，但我清楚，我遇见你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