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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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子明白了:“你就是老四。” 裴原眯了眯眼,想要揪着他领子过来训斥他一顿,被宝宁拦下:“好了好了,别和孩子计较。” 说话间,那个宫女已经慌乱地找过来,草草行了个礼,拉着圆子的袖子就要走:“小皇孙,您乱跑什么?宫殿这么大,小心跑丢了,被狼吃了!快和奴婢回去吧!” 圆子顺从地随她走了,走了一半,回头看宝宁一眼,宝宁笑着和他挥挥手。 裴原恼怒难平,和宝宁道:“那小屁孩欠教训,直呼长辈名讳,逮着机会要打他。” 宝宁笑着安抚他,说笑之间,忽闻见一阵花香气。 两人抬头看,有一袅娜女子翩翩上台,以白纱遮面,以摆好姿势,是要舞蹈。不用看脸,只闻香气,再瞄一眼周帝沉醉的神色便知,这就是今年那位堪称宠冠六宫的蝶香妃子。 “来了。”裴原正色道,“你现在就向陛下请辞,回母后的宫中去吧。” 宝宁低声应好。 她心跳得快起来,刚站起身,手心里忽然多了个东西,裴原把东西又往里塞了塞,塞进她袖中。 “这是烽烟,奔狼军中联络所用,与烟花类似,但会有橙色的焰火,很久不衰去。若你遇着危急的事,点燃它我就会看见。” 宝宁郑重点头:“我记得了。” 裴原不再看她,只是低头饮酒。有人过来与他攀谈,他神色与往常一样。 宝宁以身子不舒服为由和周帝道别,顺利地得到允准,在宫女的陪伴下离开大殿,朝长秋宫而去。 高贵妃看见她走,狐狸眼里露出笑容来,与高飞荷道:“好戏要上演了。” 第131章 事发 殿内的人均专心致志地看着蝶香妃子舞蹈,周帝直勾勾的, 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那女子不过二十岁出头, 身姿蹁跹, 一身的馥郁香气, 摇摆间,整个宫殿都芬芳起来。乐师更加大力地拨弦敲钟, 随着鼓点到达一个高潮, 蝶香妃子忽然蹲身摆出个美艳的姿势顿住。 台下早有小太监抱着个大箱子等候,见到了时机, 打开锁箱子的小门,瞬间有几十只彩色蝴蝶簇拥飞出,众人惊呼出声! 蝴蝶有的飞走了,更多的绕着蝶香妃子盘旋, 美景如同仙境, 众人静寂,一时只有鼓乐之声绕梁。 怕有不长眼的蝴蝶飞到他的酒里, 裴原扔块帕子覆住杯口, 而后轻笑着鼓起掌来。 他心中想着, 宝宁果真是聪慧机敏的,怎么想到设计了这样的舞蹈?精彩纷呈。高贵妃本就妒忌蝶香妃子年轻得宠, 现加了这样一把火儿, 她应该更加气愤不平了。 裴原抬眼扫过去,高贵妃果真面露愠色,勉强笑着抚掌应和, 私底下一口银牙快要咬碎了,低骂道:“狐媚,死妖精!” 裴霄不在场,高飞荷坐在高贵妃的身边侍候她,见状赶紧为她抚背,心中却想起了早上临走时,她的谋士孙兴业对她说的话。 孙兴业是裴霄安插在她身边的,高飞荷心知肚明,并不信任,但他所制的小香丹倒是极好用,因此高看他一眼。有时孙兴业说几句有用的话,高飞荷也会听。 比如今早上孙兴业曾劝她把这药丸献给高贵妃,哪个女人不喜欢美貌与香气呢?高贵妃定会喜悦,会奖赏她。 高飞荷本来不愿意。她可没那么大方,物以稀为贵,若后宫中各个都是蝶香妃子,那还有什么稀罕的?她只想自己留着,没必要用这么珍贵的东西讨好姑母。只是现在……她下午时说错了话,惹了高贵妃大怒,她们的关系有了裂痕,急于修补。 高飞荷仍旧犹豫着,她身边的小丫鬟却先一步开了口,邀功似的道:“娘娘还不知吧?前些时间,殿下新得了个姓孙的谋士,手中有一张绝密的古方,制成药丸,服下可以香体。孙先生曾猜测过,说蝶香妃子可能就是常年吃着这小香丹,才有了如今香味的。我们太子妃娘娘就一直吃着呢,现在已经隐约有香气了,不信娘娘您闻闻。” 高飞荷愣住,刷的转头去看那个叫银铃的丫鬟,转瞬就明白过来,这丫头肯定是收了孙兴业的贿赂了,替姓孙的说话,想要帮他攀高贵妃的高枝。 高贵妃果然来了兴趣,拉着高飞荷手腕凑在鼻端,点点头:“果真有味道。” 她嗔怪似的道:“你这丫头也真是的,有这样好东西还藏私,该和姑母也说一声的。” 高飞荷讪笑着道:“姑母,这东西我也是第一次见,不敢贸然献给您,怕伤了您的身子,便自己试了试。现在觉得好,本准备今晚回去就给您的,没想到被那嘴快的丫头抢了先。”高飞荷暗中瞪了银铃一眼。 高贵妃问:“你随身带着了吗?拿给我看看。” 高飞荷连声道:“带着了,带着了。”那药丸是早晚各一粒,她怕错了时间,一直放在随行丫鬟,也就是银铃的手里。 银铃恭恭敬敬地把药瓶拿出来,高贵妃端详着看,不信问:“真有用?” 高飞荷已经百般不愿了,但迫于威压,只能强笑着道:“有用的。” 银铃插嘴道:“孙先生说,与酒一同服下,药效更好。” 高飞荷蹙眉瞪着她:“我怎么没听说过。” 银铃喏喏道:“奴婢也是偶然听孙先生提起的。”她都是按着孙兴业教她的说的。 孙兴业答应了她,若办得好,回去便和殿下请命,赎出她的奴籍,送她出府嫁人。银铃已经十九岁了,最盼的就是能赶紧嫁人,加上孙兴业只是想在高贵妃面前露个脸,也不是什么杀头的事,她便答应了。毕竟,若错失了这个机会,她估计就要老死在府里,成为没人要的老嬷嬷。 高贵妃笑道:“这正好有酒。飞荷也到了该服药的时候了吧,不如现在就试试?” 对这药丸,她已经动心了,只是仍旧担心会不会吃出什么事来。正好高飞荷在,让她搭着酒吃一粒,若是安然无恙,她就立即向裴霄讨了那个药方。 高飞荷自然说好。她从银铃那接过来药丸,又端起杯酒,不知怎么,心忽然跳得快了起来,好像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一样。高贵妃眼睛紧盯着她,高飞荷又强笑一下,将药丸送进口中,和酒一起吞下去。 裴原看完了她们交谈的全程,眯了眯眼,重新将视线落在高台上,懒散地鼓掌,喝酒。 蝶香妃子已经快要跳完了。 高飞荷觉得自己可能是喝醉了,若不然,怎么头越来越疼,眼睛越来越热呢?她眨了眨眼,用手抹一把眼皮,湿漉漉的,拿下手一看,满手鲜红的血! “啊!” 蝶香妃子的舞姿定格在最后一刻,台下忽然惊叫,众人忙寻着看过去。高飞荷惊恐地站在她的座位上,一手一脸的血,旁边高贵妃已然是懵了,反应过来急忙高喊:“快请太医来!” 她声音落,高飞荷猛地一阵剧烈的抽搐,痉挛着瘫软在地。 裴原冷眼看着,喝尽了杯底最后的一口酒。 …… 长秋宫里,宝宁在月色下看着皇后种花。太医院的硫磺粉已经取来,按着宝宁说的方法,皇后把秋菊连根挖出来放在一旁,留着花土与少量的硫磺搅拌。 就算在外面,皇后也要点着那盘紫檀香,宝宁闻着昏昏欲睡,眼皮儿都要睁不开了。 宝宁实在忍不住,问道:“娘娘这样喜欢这种香吗?” “是啊,闻了十几年了,戒不断了,这味道舒心,我闻着心静。”皇后偏头问,“宝宁不喜欢吗?” 宝宁笑道:“没有不喜欢,只是觉着怪怪的。” 皇后道:“你们年轻人许是闻不惯。” 她吩咐老嬷嬷:“把香拿远些吧。” 那包硫磺粉就放在熏香炉子的旁边,挨得很近,老嬷嬷去端炉子的时候,宝宁帮着移开了纸包,但搭眼间,却发现奇怪的事情。她怕看错了,端着纸包在眼前看,这下确认了,淡黄色的粉末中竟然出现了一点点的红色小粒,像是成色不很好的鸡血石的颜色。 她认出来,那东西叫丹砂。 但硫磺粉里怎么会混进来丹砂呢?太医院的人不会出这样的纰漏。 细思之下,宝宁的心咯噔一声,瞬间而已,额上覆上一层密密的冷汗。 皇后看出了她神情的变化,关切问:“宝宁怎么啦?” 宝宁回忆着她当初与明姨娘初学医术的时候,学过一味又是药又是毒的东西,叫水银。明姨娘告诉她,这东西的药性很烈,主要做消杀之用,若有人头上生虱子了,取一些来抹上,虱子一夜就会死光。有怀孕的妇人胎死腹中,服下一些水银,殆胎很快就可排出。 但在歹人手中,这就不是治病的药了,而是致命的毒。 水银无色无味,让人差觉不出,是一味有耐心的毒药,日子久了,折磨人于无形。 当时她随口问了句,既然无色无味,怎么才能分辨呢?明姨娘告诉她,水银与硫磺放在一起,遇着火了,会变成红色的丹砂。 宝宁盯着那个香炉看,烟雾袅袅地升起,随着风飘成怪异的形状。 皇后与老嬷嬷茫然地对视,刚想再问些什么,宝宁道:“娘娘,我不喜欢这个香,闻着头晕,我们不要它了好不好?” 宝宁紧张地去拽皇后的袖子,生硬撒娇。 她不敢在这里直接说,娘娘,好像有人在香里加了水银,要害你。既然长秋宫中长年累月地燃着这有毒的香,那宫内肯定是有歹人的眼线在的,贸然揭开,只怕会打草惊蛇,甚至让她们都陷入危险中。 宝宁的手心已经出汗了,她不住地想着,该怎么办? 裴原现在还在太极殿上,算时间,他那边的事端应该已经挑起了,难以分身过来。可是长秋宫中,宝宁根本不知道该信谁,不该信谁,甚至整个皇宫中,好人与坏人混杂在一起……宝宁想着,若不然暂且把疑问压下来,不要让皇后再用这香了便是,其余的,等明日见到裴原了再说。 皇后不知她心里的弯弯绕绕,看着她柔软乖顺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样子,只觉可爱,什么都想答应她了,应了句“好”。 宝宁继续和皇后种花。 她现在心里乱极了,又惦记着裴原的情况,又想着是谁要害皇后,心不在焉的,几次没有听见皇后和她说话。 身后忽然传来道女孩子的声音:“娘娘,王妃,累了吧?厨房新做了小点心,奴婢端来了,您们尝尝看,是菌菇小饼。” 皇后身边的老嬷嬷笑着接过来道:“桃仙有心了。” 宝宁抬眼看过去,桃仙冲她行礼,腼腆笑了下,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比她的年纪还要小。 皇后和她解释道:“有一年去行宫避暑,路上见着这个小丫头,快要饿死了。我见她长得伶俐漂亮,不舍得她在外头受苦,带回了宫里。一晃儿的时间,已经七年了,小桃仙也长大了。” 宝宁道:“娘娘心善。” 皇后笑着把小碟子推到她面前:“你先吃吧,我稍等会儿。” 桃仙已经往外走了,但听着皇后这样说,脚步忽的停了下。 她犹豫一瞬,还是转过头,关切道:“娘娘,菌菇小饼要趁热吃,若凉了,就有腥味了。” “哦,这样啊。”皇后听她说完,拿帕子擦擦手,用筷子夹一块放在嘴边吹,“好,那我现在吃。” 桃仙笑着福了福身,老嬷嬷说她身子弱不能吹风,推搡着她回去休息,桃仙只能离开了。宝宁现在疑心重重,无论看着谁都往坏人的方向想,盯着桃仙的背影,觉得她步伐僵硬紧张,有些古怪。难不成那饼子有问题? 但转念一想,哪个贼人有这样大的胆子,在皇后的宫里明目张胆地下毒杀皇后? 几乎不可能。 手比心快了一步,宝宁脑子里的弦一跳,伸手拦住皇后道:“娘娘,您瞧这小饼上是不是有虫子?” 皇后果然停下,惊疑地细看:“有吗?” 宝宁肯定地道:“有的。” 她夹走皇后筷上的饼,扔到桌上去:“这个不能吃了。” “那先不吃了。”皇后又去捣弄她的花,“本也不饿,先弄完手上的事再说。” 宝宁笑道:“那臣妾先尝尝了?” 皇后点头,宝宁道谢,掩帕咬下一小口。宫里的厨子果真好手艺,饼皮酥脆,里头的菇rou鲜美嫩滑,含在舌尖上,有香甜的汁水。宝宁咽下后在心里暗自品评,应是没有毒的。 她稍稍放下心,出于礼节,把她咬过的那块吃干净,才放下筷子。 皇后沉迷于她的秋菊花,早把饼子的事忘在脑后了。宝宁在一旁陪看,最开始无事,但看着看着,就觉出身体的不对劲来。她好像出现幻觉了?视线只要稍有转移,就会觉得头晕眼花,眼前的天、地、花草,都变成了炫目的蓝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