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宋初白不知为什么,眉目清冷,别开了头。

    路游游心中感到非常的不妙。

    如果说在飞机上坐在一块儿只是巧合的话,那么此时的路游游是真的搞不清楚宋初白在想些什么了。

    明明剧情才进展到百分之三十,他明明对自己不应该有任何情绪。一开始舞会邀约,路游游以为他是针对邴辞,但现在邴辞都不在,他为什么还是做出让人读不懂的事情?

    路游游诧异地问:“会长,你不会专门出来送我的吧?”

    宋初白语气淡淡,说:“别想多了,这里几个女生,我就非得是在意你安全,特地送你回去?”

    路游游道:“对啊,我想也是啊!”

    在剧情只进展百分之三十的基础上,宋初白就不该对她多看一眼啊。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了她这话,宋初白脸色却有点难看起来。

    “药收下。”宋初白下意识看向别处,微微叹了口气,然后不耐烦地将驱虫药白色瓶子塞在她手上,情绪看起来有点低落:“走吧。”

    海风吹来,深夜,四下无人,静谧一片,眼看着周漾玥她们越走越远,路游游赶紧追上去。

    宋初白站在原地,攥了攥手里的白色瓶子,转过头看她。

    最后将瓶子扔回袋子里,沉默地跟上去。

    路游游往前走,手机响起来,接到了来自邴辞的电话。

    昨晚邴辞也打来过一通电话,大致问了她当地风景怎么样,还交代她当地酒店都有驱虫的药物,让她找酒店要一份。

    和邴辞聊天很愉快,他会不知不觉引出话题,没一会儿就困了,就到了路游游的睡觉时间,他便主动让路游游挂掉电话。

    邴辞让路游游觉得很愉快,他是路游游最喜欢的纸片人角色之一,或许因为这个,路游游愿意和他多靠近。

    但路游游其实也有些迷茫,当她不走剧情了,其他人是否还在走剧情?邴辞喜欢的,是否只是之前自己所扮演的路鹿?

    这样一想,她又觉得略乱,捋不清自己该怎么对待他的感情。

    但见到他的电话,路游游还是下意识地放松起来。

    她一边快步往前走,一边打算接通。

    可就在她要划上接通键时,身后的脚步声响起,宋初白忽然大步流星走了过来。他挡在路游游面前,他手中的手电筒垂向地面,周围的光变得暗淡,他垂着眸,盯着路游游,脸上的神情从所未有的——像是压抑了许久的茫然混乱情绪,终于压抑不住了。

    头顶零星几颗星光。

    “不能不接电话吗?”宋初白突然开口。

    “呃——?”路游游还没反应过来,宋初白攥住她手腕,将电话给挂了。

    路游游顿时怒从心起:“你干什么?你有什么权利挂我电话?”

    宋初白指骨用力,攥着垂在了身侧。

    他低头注视着路游游脸上的神情,那不再带有一丝心悦之意的神情,而是皱着眉、瞪着他、陌生成了实质的锥心的箭的神情。

    他忽然在这一瞬间明白了这些日子以来,自己针扎般的心烦意乱究竟从何而来、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她给别人打电话、给别人擦药、给别人笑。

    宋初白轻轻眨了下眼,看向她手里紧紧捏着的手机,顶着“邴辞”两个字的电话继续锲而不舍地亮起,他心中的失去感在这一瞬忽然剧烈燃烧起来,令他整个人都不对劲。

    宋初白喉结动了动:“不可以不要朝他走过去吗?”

    静谧一片。

    海风吹过来。

    路游游怒目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宋初白心里仿佛有一只手,揪着他的胃,拧了拧,又带走了什么一块。

    “我不清楚。”宋初白漆黑眼睫半垂着,脸上的表情挣扎,有愤怒,有刺伤,更多的是茫然,夜风吹拂着他的眼睛和短发:“但这也是我人生到目前为止,我头一次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路游游沉了口气,冷静了下,抬眸对他说:“会长,你不喜欢我的,你是因为邴辞而被激起了好胜之心。你现在不希望我接他电话,只是因为——”

    “不是的。”宋初白打断了她:“不是的。”

    路游游震惊地看着他。

    路游游:“可我不喜欢你了,你觉得是半途而废也好,觉得是……”

    “无所谓。”宋初白脸上仍有那么一瞬流露出刺痛的神色。

    片刻后,他喉咙滚动了一下,似乎定了定心神。

    夜色中,他立在这条长马路的白线上,手电筒亮着光。

    他低头注视着路游游,缓缓道:“如果你当初可以肆无忌惮地朝我走过来,那么我现在也可以朝你走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说站顾狗的hands up,结果评论里纷纷hands down

    为顾狗默哀一分钟。

    第43章

    空气一时之间静了半晌。

    裹挟着潮湿咸味的夜风将路游游长发吹得乱七八糟, 路游游静立不动, 给惊的。

    她看原书时, 都是站在自己视角的, 所以刚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觉得剧情只进展到百分之三十的宋初白这边是最好脱离剧情的。

    因为他那么难追。

    他就像是自己必须长途跋涉才能看到身影的人,他对自己时而温和、时而冷淡,总之根本看不出喜欢自己。即便自己放弃,他的反应也应该是嗤之以鼻、少了一桩麻烦。

    甚至,由于身世的原因,他内在的性格比傲慢自大的顾燕鸣还要更加尖锐, 完全不可能低头。

    但现在,怎么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反而变得越来越棘手?

    就好像一切都偏离了既定的轨道一样。

    路游游皱眉:“你想干什么我现在都不在乎。”

    宋初白看着她,开口。他的语调沉沉的, 甚至稍显冷淡,但仔细听去会发现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艰难:“我一直没问,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

    路游游:“没有误会。”

    宋初白闻言身体微微一僵, 他的下颌瞬间绷紧, 眉宇间一片燥意, 语调发沉:“那到底为什么?你喜欢上别人了?邴辞?”

    “我放弃与否是我自己的权利,和邴辞无关。”

    宋初白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但却半晌没发出声音,他盯着路游游的眼睛仿佛被海风吹得潮湿, 蒙上了一层黑漆漆的雾。

    路游游还能说什么,路游游选择转身就跑。这大半夜的,谁知道修学旅行的其他人会不会查房什么的,到时候要有人发现她和这狗男主单独在外,又是牵扯不清。

    她攥着闪烁不停的手机,敷衍道:“太晚了,我要回酒店睡觉去了,追会长的人那么多,会长没必要非得给我送这一瓶驱虫药。”

    说完路游游就后退一步。

    宋初白完全能看出她的敷衍,他盯着她的动作,拿手电筒的手下意识便抬了一下,像是下意识想要抓住和挽留她一般。

    然而迟了,路游游很果决,在他这个动作做出之前,路游游的黑发已然在夜色中飞舞,迫不及待从他身边离开掉了。

    宋初白有那么片刻定定地立在原地,半晌没动,他身侧的塑料袋被海风吹得呼呼作响。他盯着路游游的背影,喉咙里和心里仿佛都堵住了一块。

    他就这样看着她一点点消失在下坡路上,身影越来越远。

    他一张俊美的脸阴寒中掺杂着刺伤与茫然。

    宋初白静了半晌,才大步流星跟了上去。

    路游游也听到宋初白跟来了,但他却没再上前,只是手电筒的光始终落在自己身前半步。路游游不曾回头,用跑的,很快就抵达了酒店。

    *

    律所,邴辞这边电话一直没打通,心脏瞬间吊了起来,他抬头皱眉看了眼时间,这边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时差一小时,她那边是晚上十一点半。这个时间点路游游平时不会在睡觉,会不会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危险。

    邴辞抄起手机走到落地窗边,飞快拨通了化学系一个男生的电话,简明扼要地说了几句后,那男生道:“我前女友好像和路鹿一个楼层,我让她去看一下。”

    邴辞:“麻烦了,你尽快。”

    过了会儿路游游的房间有人敲门,室友看了眼正在浴室洗澡的路游游,对拿着电话前来问的女生笑道:“没事,路鹿在洗澡呢。”话还没说完,室友忍不住八卦两句:“你知道我们刚刚在外面吃夜宵,回来时碰见谁了?”

    邴辞微微松了口气,但听着那边的对话,不知怎么眉梢轻轻跳了一下。

    果不其然。

    “我们碰见会长了!他拿着手电筒一路送我们回来的!”

    “哇靠,你们怎么这么好的运气?”

    “哈哈,他不知道和路鹿说了什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主动和女生说话,艾玛……”

    过了会儿电话里传来声音:“师兄,路鹿没事,你要让她接电话吗?”

    邴辞沉默了下,看着大厦落地窗外闪烁的灯火:“不用了,别和她说,我就只是方才电话没打通,有点担心她的安全,没事就行——等等,她房间里有驱虫药吗?没出现什么爬虫吧?”

    那女生问了下路游游的室友,来回话:“没有,放心吧。”

    “哦。”邴辞道:“水土不服呢?”

    “也没有,路鹿挺适应的。”

    邴辞挂了电话,转身回到桌边,随手拿起打电话之前正在翻看的档案,但档案上的铅字却忽然犹如密密麻麻的小虫,怎么也钻不入他眼中。

    事务所的白炽灯在他英挺的眼窝处落下一道淡淡的阴影,他竭力定了定心神,然而仍不由自主地拧了拧眉。

    他忽然放下白衬衣的袖子,三下两下将几张纸收入文件夹中,拎起外套拿着手机往外走。

    旁边同样加班的人赶紧抬头:“哟,邴公子,去哪儿呢?家境好就是好,走到哪里都有特权啊。”

    这家律师事务所在全国首屈一指,邴辞一进来就跟了老大向律。原本他专业水平优越,还是最高学府s大法律系出身,众人没话可说。但这段时间他的家事传得沸沸扬扬,有几个同期进来的便开始阴阳怪气。

    邴辞不予理会,冷淡地转过头去,对另一个人道:“苏哥,明天我有点事,去不了了,你明天和向律师说一下。”

    姓苏的前辈有点为难:“这次当事人有点难缠,你逻辑缜密,是我们这个项目当中最优秀的一个,你得帮忙啊,不然回头向律又要发飙。”

    邴辞道:“那个案件的来龙去脉我已经整理好了,放在桌上,你明天带过去就行了。”

    姓苏的前辈这才点了点头:“那就行,那你不怕我抢了你这几天的功劳?”

    “请随意。”邴辞笑了笑,转身走出了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