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下一更还是在零点,放两更把卷一写完,然后3号一更,更新时间在晚上10点,之后就都是正常惯例晚上六点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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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暗潮

    卫枕流高高地站在妖兽巨大的头颅上, 表情漠然。四面冰晶隐隐映出他的影子,让这片寂静更显诡异。

    “师兄你慢慢享用甜点我就不打扰了……”

    他抬了抬手,那边的几头腐尸原地顿住, 顷刻化为齑粉。

    谢蕴昭有些尴尬地放下手, 干笑:“呵呵, 师兄你吃饭还挺快。”

    呼——

    妖兽也随之化为粉末,飞往山谷更深处。隐约能看见里面有橙红色的火光一闪。

    卫枕流落在地面, 额头蔓生的红色花纹妖异诡艳, 眼珠血红, 毫无感情的光泽。他的头发全部散下来,乌黑中掺杂了一缕缕亮银。

    他伸出右手。

    谢蕴昭冷静地想:很好, 常见剧本。

    接着转身就跑, 并果不其然被吸回去, 像拎小狗一样被拎了起来。她早有准备,蜷腿后踢——

    于是就被抓着脚踝, 整个头朝下地提在半空。

    倒转的视线里勉强能看见师兄的下巴和鼻子。

    幸好她今天穿的裤子。谢蕴昭安静了几秒, 问:“师兄你是打算把我风干了再吃吗?我建议加点酒酿,做成酱rou比较好吃。”

    抓着她脚踝的手抖了抖。

    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头,将她抱起来放在地上。谢蕴昭堪堪站定, 就听师兄闷哼一声。

    呼、呼……

    他后退几步,重重靠在冰墙上,慢慢滑坐在地,低头不断喘着气。

    “师妹……离开这里。”他声音挣扎着带上一丝平常的温度, 只是被不断的喘气切割得支离破碎,“不用……管我……”

    他又发病了——谢蕴昭意识到这一点。看来, 魔气和他的“怪病”之间绝对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想着拔刀系统应该要发布任务了, 毕竟之前每一次见到师兄,系统都要千方百计派下“拯救未婚夫”系列任务,任务内容都还奇奇怪怪的。

    但是没有。

    系统像也被冰谷冻住了,什么反应都没有。

    “师妹……走吧。”他慢慢抬起头,汗水不断顺着脸颊汇聚到下巴上,再跌落成半空的冰屑。那双眼睛仍然是血红的,却出现了和刚刚不同的色彩。

    尽管勉力克制,他却仍然浑身止不住地发抖。她想起梦里的少年,蜷缩在长椅上,看上去明明已经痛得快说不出来话了,却还是低声跟她念念些琐事,说对不起她,说他以前发作的时候更痛,痛到尖叫打滚、全无体面。

    梦里的那个小姑娘……她是怎么做的?

    她走过去。

    小姑娘走向面孔模糊的少年,冰谷中的她走向前方坐在地上喘气的白衣青年。

    “师兄。”

    她蹲下来,觉得姿势不大舒服,又换成跪坐。在他怔忪不解的目光中,谢蕴昭伸出手,轻轻将他揽到怀中,再略有强硬地将他僵立的头颈按到自己肩上。

    “你以前说过,这样会好很多,对不对?”她低声说,“师兄……长安哥哥。”

    好俗啊,他的名字——她小时候曾经这么想。那个少年为什么会叫一个很俗的名字?一个世家子,名字却和平安、安康之类的小名差不多。也许是为了和自己配套吧?她叫长乐,他叫长安。她一意孤行地认定,于是很开心。

    其实是多好的名字。他天生怪病,发作时痛苦不堪,长辈心疼便只愿他“长安”。她父母早逝,没有同胞兄弟姐妹,外祖父母只希望她长久安乐,再无所求。

    只是现实总是和愿望背离。所以后来她不再叫谢长乐,他也不再是卫长安。他们的经历在这个年代里并不稀奇:不幸是常态,悲伤也就不值得多言。

    但那仍旧是两个很好的名字。

    她很怀念那段时光。到现在,属于谢长乐的过去里,也就只剩下这一个人了而已。他身上有她的过去,还有她蒙尘的前世光阴。

    “其实有个问题我偶尔会考虑……假如真的让你咬一口,或者我放点血给你喝,你会觉得更好受些吗?”谢蕴昭认真问。

    他的身体很僵硬。即便被她按下头颈时显示出了柔顺的态度,他的身体也还是很僵硬。像一个超大号的玩具熊,直直地、沉默地倒在它的小主人怀里。

    “呃,如果你不喝生血,我也能想办法做成麻辣毛血旺……对了,你吃辣吧?”谢蕴昭琢磨着。事在人为,假如师兄一定要喝血,她一个修仙者定期放点血存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割rou就算了,我承受不来……师兄?”

    他抬起手臂,紧紧地抱住了她。他就像玩具熊成精了,反过来把小主人死死箍在怀里,自己后仰直到“咚”一声再次撞上冰墙,还反过来将她的脑袋摁进怀里。

    “长乐……对不起。”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像在流泪一样,魔怔似地反反复复说:“这次会保护好你……明明这次有了机会……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不会让你再……”

    “师兄,你在说什么?”

    她感觉头皮很凉。有冰晶落下来融化了。也许那只是冰谷里天然形成的冰雪。

    “我只有你了。长乐,这一次居然有你……幸好有你,如果不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不起,对不起……”

    谢蕴昭试图去理解这梦呓般的只言片语,但猜来猜去都是徒劳。看来师兄这病果然会影响精神健康,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奇奇怪怪的血食而受到了奇奇怪怪的影响。

    “没关系,没关系。精神病人思维广,智障儿童……对不起那是我。”

    她安慰他。声音被他闷在怀里,变得很怪。

    “发烧都会胡言乱语,发病应该也会有这种情况。师兄别担心,我不会把这当成你的黑历史……”

    大约是被她的善解人意抚慰了,他渐渐平静下来。不再吐露含糊不明的词句,呼吸也放慢,直至恢复正常。

    谢蕴昭以为他睡着了,就轻轻直起身。但他其实睁着眼,静静地看着她。

    额头花纹恢复为眉心红痕,眼中血色也重新沉淀为檀木黑;他抿着缺乏血色的嘴唇,素日沉稳明亮的桃花眼迷离着,有些失焦;满脸是汗,披头散发,样子很是狼狈。

    但他竟然在笑。

    似乎还挺高兴。

    谢蕴昭疑心他真的发烧了,探手去摸,只触碰到冰凉如玉的温度。

    “我见你此前不愿与我相认……我以为你怕我。我自己也知晓,那副入魔的样子……你还肯同我相处,我本已心满意足。”

    师兄抬起手,很轻地碰了碰她的脸。他眼里有难以解释的眷恋与温柔。

    “长乐,若是你真愿信我,”他轻声道,“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她被他柔和的眼神看得呆了半晌。

    师兄也就定定看了她半晌。

    “师兄,你可不可以诚实地告诉我,”谢蕴昭字斟酌句地问,“你、你真的……对五六岁的我如此一往情深吗?”

    这就很让人害怕了。

    卫枕流也一呆,旋即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

    “你……唉,我这副样子,也不怨你想岔。”他自嘲一笑,目光里萦绕着惘然;像看着她,但更像看向远方不知名的、抵达不了的什么地方。

    “我只是想为你遮风挡雨,看你自由生长。”他声音很轻,“唯一的愿望,不过如此罢了。”

    很难将此时此刻师兄带给她的感觉完全描述清楚,真诚、迷惘、沉沉的死气、微薄的希望……一个人要经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种复杂的样子?

    谢蕴昭只能“哦”一声,说:“好吧。”

    又想起什么,问:“那师兄,毛血旺你到底吃还是不吃啦?”

    他显然一阵错愕,旋即仰头笑起来,笑得寒冷的空气震动不已,都快摩擦生热了。

    “你还真是……跟十年前一模一样。”

    不她并不觉得一模一样,而且说一个15岁的人和5岁时一模一样,难道不是骂人吗?谢蕴昭很想反驳,但一瞧他明显还强忍着“怪病”疼痛的样子,她还是选择了沉默以对。

    “这样就很好。”他喃喃道,“就这样,一直照着你的心意活下去就很好。”

    谢蕴昭摸了摸他的头。她觉得师兄是病得有点糊涂,无意识撒娇,这时候只要摸摸头就好了。

    看他精神尚可,她赶快把今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听完,师兄点点头,并不意外。

    “有人在后山放出了一头食腐妖兽。这种妖兽可以将被它杀死的人变成尸傀儡;杀的人越多,那孽障的实力也就越强……每年都有在外游历陨落的弟子,看样子有一部分是栽在了这食腐妖兽口中。”

    “现在食腐妖兽已死,后山里游荡作乱的尸傀儡也都该归于尘土。只希望其他同门别已经……”他略叹了口气。

    “有幕后黑手?师门有叛徒?”谢蕴昭敏锐地察觉到他言外之意,“是谁,师兄有猜测吗?”

    “尚无线索。”他摇头,“我这几日都在后山清修。今夜那食腐妖兽袭击宝库,我本欲当场将其灭杀,没想到正好魔……怪病发作,不得已才将它引到冰谷来。”

    之所以引过来,自然是怕堕魔的样子被其他同门看见。但至于他为什么会被魔气侵染,还有为什么会暗中吸食其他生命的精血……他都没有解释的意思。

    谢蕴昭试着探问,他都不答,态度很坚决,只说她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行吧。”谢蕴昭佛系无奈,“那师兄你吃过无辜者吗?这个总能回答呗。”

    他沉默片刻,说:“这二十多年来,我手中不曾有无辜者的鲜血。”

    “那行。只要师兄你今后也这样,我们就还是朋友啦。”谢蕴昭一拍他肩,“等你好了,我们就快出去吧。我有些担心燕微他们。”

    “现在就走。”

    他扶着墙壁站起来,神色冷静,步伐却掩不住踉跄。谢蕴昭赶快扶着他,“喂”了几声,但这人固执得像头牛,说走就走。

    “你是牛精修炼成仙的吧?”她嘀咕说。

    “那师妹就是小牛犊子了。”

    谢蕴昭:……

    她竟然忘记了这个人其实是有毒舌天赋的。

    卫枕流淡淡一笑,抬手唤出七星龙渊剑。淡金色的剑光中镶嵌着七颗星光,托着他悬浮起来。

    “师妹,上来。”他伸出手,眉目沉静带笑,好似那让他面色苍白的疼痛都不存在,“我带你回启明。”

    *

    启明学堂灯火通明。

    最大的那间“众妙堂”里,石无患等四人站在一起,神色还算镇定,眼神却泄露了些许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