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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她在那片阳光里笑得灿烂,露出脸颊上两个酒窝,迈出门槛叫碧蓉,一面往外走一面道,“厂臣,您先忙您的,我和碧蓉出去转转,到时候你一定要先来只会我一声,千万不要忘了。” 她惦念不下,三步并两步还不时回头看她,像个兴冲冲的孩子,说要给糖吃,就一天到晚蹲在面前等着,那种欣喜的感觉,不止她有,连她自己也有,甚至有些期待。 碧蓉扶着她出了承乾门,走在长长的甬道上,低声问她:“对了,刚刚曹大伴来了一趟宫里,将陛下的东西都搬走了,往后不住咱们承乾宫了么?” 锦玉想起阮澜夜才刚说的话,道:“承乾宫也不算帝王的宫殿,是后妃住的地方,殿下往后一天天大了,住在承乾宫也不大好,他总归要长大的,一个人住在乾清宫也挺好,他也该要学会自己处理事情了。” 碧蓉叹了一口气,“想想也怪可怜的,我七八岁那会,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懂,一天到晚就知道东街跑西街窜的。” “宫里的孩子不一样,他今儿突然跑来问我纳后的事情,吓了我一跳,若是无人指使,也真是奇怪了。你最近可有注意到有什么人常接触殿下么?” 碧蓉想了想,“除了曹大伴,我也没瞧见别的生人,有谁敢有那个胆子敢和殿下说这种事?” “防人之心不可无,殿下还小,身边人大概只有曹大伴是真心的,不怕贼来来偷,就怕贼惦记,怕得就是殿下遭人利用,国基未稳,惦记这皇位的可有一大堆。” 碧蓉听了似懂非懂,当了太后就是不一样,忽然停下来,咋呼道:“对了,咱们去哪儿啊?” 锦玉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两条道,犹豫了下,指着西边的那条道:“咱们去御花园,听说那儿花开得好,我都好多天没出门了,转一圈就回来。” 碧蓉被她拉着跑,顺着永祥门往里,前面就是万春亭,亭子下面有一大片的湖,闲暇的时候常有妃嫔过来喂金鱼,能打发半天的光景。 深宫中岁月幽长,除了一两个得宠的,其余的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可想而知,一天天,一年年,这样寂寥的日子总得打发,这后花园似乎是她们唯一的去处了。 想来也甚悲哀,锦玉趴在湖中央的亭子里看金鱼,扔了一把豆饼屑,一大群的金鱼围过来,身后忽然有人叫了句老祖宗,锦玉光顾着喂金鱼,丝毫没察觉,碧蓉拿胳膊肘戳了戳她,她一回头,眼眸撞上一个妇人。 锦玉不认得她,可看穿戴也知道是哪个太妃,司马钰没有妃嫔,因此宫里有官阶的女眷,大多都是高皇帝生前留下的妃嫔。 她带笑略施了下礼,又喊了声:“近来听闻老祖宗身子不济,臣妾正想着要去承乾宫探望,没曾想在这儿遇上了。” 锦玉有些二仗摸不着头脑,宫里的太妃她只见过贵妃,除此以外,她都不认得。碧蓉见她发愣,手卷喇叭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孙昭仪。 就是那位有了身孕的孙昭仪? 孙昭仪以为她不认得自己,笑了下上前来托她的臂膀,大有讨好的意味。说到底锦玉还是很同情她的,高皇帝生前在世的时候,也还是很宠她的,她从宠妃变成了寡妇,只有肚子里的孩子了救她一命。 她们有共同的夫君,宫里的女人都是这样,很少有看谁顺眼的,可她不同,进宫之后连皇帝的面都没见着,轻轻松松就得了皇后的命。锦玉也觉得幸亏是皇后,若是旁的妃子,她早该升天了。 被她托着有些不适应,锦玉颔首抿嘴笑了笑,比了比手让她坐在石凳上,望见她扁平的肚子,寻了个话题,她问:“太妃身子也有三个月了吧。” 她突然问起她的肚子来,孙昭仪浑身一怔,脸色有轻微的难看,随即掩过去,双手捂住肚子凄恻道:“回老祖宗,是有三个月了,可惜他命苦,他父皇尚且还不知道他的存在就去了,有时候我甚至在想,要是没有这个孩子该多好,我也不用日日煎熬。” 话里有真有假,假的是身孕,可那番真心话未必是假,只是这点悟性是吃了亏才得来的。锦玉很可怜她,怕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上天既让太妃留下来,就自有他的道理,有个孩子总比没有好,宫里日子是难熬,等孩子一落地,你只怕就一心只扑在他身上了。” 孙昭仪有片刻的失神,似乎也极向往那种生活,望向湖中的水波,喃喃问道:“老祖宗是蹈过义的人,把头悬在房梁上,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头挂在白绫上的那一刻,脑子里是白茫茫一片的,只觉得喘不过气,连挣扎都是无力的。她打听这个作甚,锦玉唯恐她要做傻事,忙劝慰她:“太妃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这人死过一回的,要是叫他选,绝不想死 第二回 ,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孩子做打算。” “为自己考虑,为自己考虑……”她轻声呢喃着锦玉的话,再回头也是不能够了,回头只有死路一条,她只能向前,纵然是深渊,也得往下跳。 两人絮叨了会,孙昭仪借着身子不适就退下了,锦玉趴在围栏边儿,顿时也没了兴致,拍了拍手就要回去。 第30章 回了承乾宫,天渐渐暗了,夹道里的石亭子燃灯,一片微弱的光芒,从如意门到长泰门连成一线。内宫监的小太监一入夜就开始提着油桶,到各宫门前添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