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这事不对劲。 余瑶摇头。 汾坷站起身,叹息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宽袖,道:“等得可久了,连口热茶都没有,这待遇,真是越来越差了。” 琴灵美目一扫几人桌椅,果然见上面干干净净,没有茶水,没有瓜果,再看看左右魔侍躲闪的目光,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声音极冷,道:“自己下去领罚,扣半年俸禄,再有下次,严惩不贷。” 琴灵管人有自己的一套,余瑶等人都未曾开口阻拦。 左右魔侍仓皇退下,余瑶看到顾昀析明显不虞的神情,愣了一会儿,然后扯了扯他的衣袖,道:“跟几个小辈置什么气?” 顾昀析换了个姿势,觉得余瑶不应该是黑莲花。 “余瑶。”他朝她勾了勾手指,等人凑近了,掀开那层薄薄的面纱,捏了捏她脸颊上的rou,眯了眯眼,眼里:“榆木长的脑袋都没你这么蠢。” 琴灵别开眼,没忍住,轻而促地笑了一声。 余瑶面无表情地拉下面纱,道:“我发现最近,你对我有很大的意见。” 顾昀析懒懒散散地拖出疑惑的尾音,微微挑了挑眉,将她的面纱拉了下来,道:“那真是可惜,本来准备等入夜后,带你们去魔池拍卖会和后九街逛逛的,这下,也省了。” 安静了一会后。 琴灵清咳了一声。 汾坷不动声色地戳了戳余瑶的手肘。 余瑶沉默了一会儿,斟酌着道:“其实,我这个人,有时候,还挺口不对心的。” 顾昀析眼里现出零星的笑意,他问:“想去?” 肯定是想去的。 从蓬莱那边念到现在了都。 他们作为先天神灵,空间戒里稀奇古怪的东西虽然不少,但也有不少现在或者以后需要的东西,魔池拍卖会,是六界最负盛名的一个,里面拍卖的东西,非贵即奇,是各界富人们狂欢的场所。 余瑶只听过它的名声,却还未去过。 不管是人,还是神,对于自己没尝试过的事和物,总是抱着期待和好奇心。 “要去的。”余瑶点头。 为什么一定要带上不会说话,脾气又不好的顾昀析呢。 汾坷摸了一把脸。 除了穷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魔池拍卖会虽然建在魔域,但却是六界有头有脸的商贾之家联手打造的,商人嘛,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也因此,建造之初,就造了十块云府令,分发给六界众所周知身怀巨资的人或者宗门势力。 持此令牌,拍卖金额定下后,可只付七成。 像余瑶,财神,那是想都没想过的,两个穷鬼连在人间买糖葫芦听戏曲都互相推搡,一看,就不像是身怀巨款的那种人。 琴灵比两人好些,但她并不在意钱财这块,魔界事务繁多,漏洞也多,这两年运营下来还好些,前些年,她还得自己倒贴,也没有多少积蓄。 反正据余瑶所知,整个十三重天,也只有一个人拿到了云府令牌。 钱嘛,能省则省。 天还大亮着,魔域气候湿热,哪怕处在冬季,吹到面颊上的风,都带着火山口的热气,顾昀析和余瑶这种本体长在水里的,就难免会觉得有些不舒服。 琴灵让侍从带三人进了后头的宫殿。 一人挑个喜欢的住着。 汾坷挑了个花草树木多的宫殿,说是要好好观察下植物发芽成长的规律,生怕给他女儿浇多了水,或者缺少了阳光,抽不出苗来。 余瑶慢慢悠悠一路乱逛,越到后面,就越偏僻。 最终,看上一座占地不大,前院拥有着小水池,殿里有着温泉的小宫殿,余瑶抬头一看,鎏金牌匾上写着三个扭曲细长的魔文,余瑶拉了拉顾昀析的衣袖,示意他抬头看。 “这三个字,你可认得?”余瑶眼睛睁得溜圆,像是一颗沁在水里的玉葡萄,衬得巴掌大的脸小且白。 顾昀析随意地瞥了一眼,蹙眉,才要启唇,就见她屏着鼻息,有些紧张的样子,话到嘴边,他压了压嘴角,道:“魔文,我怎会认得?” 余瑶昂了昂下巴,露出个就知道你不会的表情,她有些骄傲地伸出手指,在半空中一个一个地点给他看。 她的手指骨节很均匀,很漂亮,像是上好的瓷釉,在阳光下甚至白得有些刺目。 “明粹宫。”余瑶一字一顿地道,说完,转头面对他,“你沉睡时我曾来魔域玩过一段时间,学了很多东西,魔文也懂了些皮毛,如何?” “没再给你丢脸吧?” 顾昀析扯了扯嘴角。 “我的脸统共就这么大,早就被你丢光了。”顾昀析眼尾描着点迤逦的笑意,凉薄又不进眼底,他伸手,将小姑娘定在半空中的手指一根根拢到掌心里,温热与冰凉的温度碰撞在一起,他垂下眸子,看不清神色,声音依旧狷狂:“丢了就丢了,在意那些做什么,也无人敢因此闹到我跟前,说半句不中听的话。” 余瑶弯着眼睛笑了起来:“说着简单,只是人活在世上,都尚且顾忌别人的风言风语,更何况是我们。” 更何况他们这些一出生就高高在上,享万万人尊崇的先天神灵。 这个时候,无能亦成了一种罪,六界中的流言蜚语,化作最锋利的刀刃,从中一刀,不见血,他们便觉得这还是轻的了。 余瑶每每听到废神余瑶这样的字眼,都能安然处之,自若一笑。 但她的废,不能成为六界之人抨击顾昀析的理由。 修为提不上去,她就多看书,多懂一些别的知识。 顾昀析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慢悠悠地问:“就住在这了?” 余瑶点头,情绪并没有受方才那些话的影响:“这里环境不错,宫殿名也好听,厢房不多,住着不会显得空荡,而且我喜欢后院那几丛芭蕉,等开了春,印着古窗和水色,可好看了。” 小姑娘的手指,纤细,温热,捏在手里,骨头细细的,顾昀析愉悦地眯了眯眼,懒洋洋地道:“那就这吧。” 余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也歇在明粹宫吗?” 顾昀析捏了捏她的指骨,吐出一个字来:“不。” “我歇在隔壁。”顾昀析倒不在意这些,一个住所罢了,也不是长久留在魔域,没那么讲究。 余瑶随着他的目光,看向对门的院子。 有些简陋。 连牌匾都没有。 余瑶看了顾昀析一眼,觉得这位要是住进去,有直接把房子拆了重建。 她有些迟疑地道:“要不你住我这间,我……” 我去对面。 这句话还没说出来。 就见他好看的脸贴了上来。 顾昀析像是极克制,动作尽量显得不那么急切,但仍是在她唇上咬出了一个不浅的牙印,清凉的气息与甜腻的莲香混合,顾昀析眼瞳中的黑色如浓墨铺陈。 有些东西,一旦尝了,就像是冰山崩碎,饶是有再大的动力,也停不下来。 顾昀析舔了舔唇角,笑得有些妖。 小姑娘气都不敢出的样子显然有些可爱。 顾昀析忍不住俯身,又不轻不重地咬了她一下,声音带着些沙哑和含糊:“有没有跟你说过。” “我定力不行。” 他有些苦恼地皱眉,克制得有些辛苦,声音越发的哑了:“怎么办,话本上说,得成亲夜才可以。” “可现在,我好像就有些忍不住了。” 第72章 风声一片。 面纱下,余瑶耳根子上的红, 如同逐层渲染的粉霞, 一点点地漫到面颊,又突然像是化成了水, 点进了两只漂亮的杏眸里。 “你怎么……也不怕人看见啊。”余瑶唇上被他咬过的地方,像是过了电,带着丝丝缕缕的麻意与余痛,她有些不自在, 很小声地抱怨。 顾昀析大大方方地捏着她的手腕,大有一副恨不得天下人来围观的架势, 他笑得乖张:“看见就看见了,我为他们处理十二万年的幺蛾子,好容易谈个恋爱, 还得藏着掖着?” 余瑶跟他说不通。 甘拜下风。 “你下次,别咬。”余瑶憋了很久,忍不住伸手抚了抚被他咬过的下唇,幽幽地道:“疼的。” 说到这个,顾昀析自己也有些不满意。 他的目光流连在小姑娘嫣红的唇瓣上, 她的下唇上还印着一个浅浅的牙印, 是方才他磕出来的。 “确实是, 没什么经验。”他难得沉默,而后笑:“往后多试试,就会了。” 余瑶到底是第一遭,再厚的脸皮这会也撑不住了。 她捂了捂脸, 露出红彤彤的耳朵尖。 顾昀析牵着她的手,挨个的把玩,像是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戏,一下接一下,乐此不疲。 “其实,我从未想过,我和你,有一日会变成这样的相处方式。”余瑶平复了好一会儿,任他牵着,声音不大,却恰巧被风送到他的耳里。 “为何?”顾昀析眼尾微扫,步子一顿:“不是早早就喜欢我了?” “可那会,任我怎么说喜欢,你也不会当真。”余瑶想起以前的一幕幕,并不觉得如何心酸,眼里反而露出点点星星的笑。 他不知喜欢为何物,却独独留她在身侧。 他为六界万族之帝子,无情无欲,也会容她见证自己的所有坏脾气和不好的一面。 那个时候,他的脾气更不好。 一个震怒,一个安抚。 无数个春去秋来,隆冬腊月,他的身边,也只有她。 余瑶突然又问了一句:“那时候你当真,现在,怎么当真起来了?” 这也是她一直疑惑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