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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陈悠然身边坐下,抬头看了一会儿星空,才问,“悠然, 你是不是有心事?” “没有啊。”陈悠然笑了起来,笑容爽朗,没有半分阴霾。出门游玩放松心情的效果十分显著,陈悠然身上那种叫人担心的状态已经完全消失。 蓝姗仔细打量了她一会儿,确定并不是强颜欢笑,便也没有追问,“那就好。” 两人再次沉默下来。头顶上星河灿烂,八月的葡萄一串串垂下来, 在夜风里散发着成熟的甜香, 院子里一片宁谧,可以听得见不知哪里传来的、极细微的虫唱声。 屋子里, 陈嫣然忘了关掉随身听,隐隐约约的音乐声透过纱窗流泻而出,一个空灵的女声在深夜里呢喃清唱, “你是那美梦难忘记,深藏在记忆中……” “天上的星星,我只认识北斗七星。”陈悠然忽然开口说道。 蓝姗说,“我还认识猎户座。”她指着北斗七星对面那片天空,“看,就是那里。中间那三颗靠得很近,连成一线的是猎户的腰带,上下明亮的四颗星星分别是四肢,双臂中间往上,不那么明亮的几颗星星是头部。非常容易辨认。” 被她这么一说,蓝姗竟然也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惊讶于自己从前竟然不认得,因为真的非常清晰明显。 她看了一会儿猎户座,心下忽然一动,没有转头,就这么仰头看着星河,问蓝姗,“阿树,你能认出牛郎织女吗?” 夏日的夜空里,银河是最显眼的存在。但是要在银河两岸密密麻麻的星辰之中,找到不甚明亮的牛郎织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陈悠然从未成功过。 蓝姗显然也失败了,但这并不影响两人的兴致勃勃。 夏天的夜晚,葡萄架,星空,一切都像是一个美丽而迷离的梦境,一些传说故事也在脑海中清晰起来,蓝姗望着星河感慨,“说起来,七夕快到了。” 在故事里,牛郎织女被王母金簪划下的天河分开,隔河相望。只有每年的七月七日能相会一次。于是每年七夕,人间的喜鹊会飞到天上,用身体搭成一座跨越天河的彩桥。牛郎织女,也将踏着这座桥梁,于天河之上相会,倾诉相思之情。 传说每一年的七月七日,人们若是坐在葡萄架下静静倾听,可以听见隐隐的仙乐奏鸣和牛郎织女互诉衷肠的声音。 “我小时候真的相信这个传说。”陈悠然说,“当时还特别遗憾家里没有葡萄架。小时候总是坚信自己是特别的,如果有葡萄架,一定可以听到牛郎和织女说了什么。” 而现在,葡萄架有了,听故事的人却已经长大了。 “你现在也是特别的。”蓝姗安慰她,“即使坐在葡萄架下听不到牛郎织女的对话也一样。” 陈悠然笑了起来,转头看着蓝姗,语气柔和地道,“你说得对。” 虽然天上星辰璀璨,但是夜里的视野并不好,能够看清彼此,却分辨不出脸上的表情。蓝姗直觉陈悠然这话似乎有什么特殊的意味,但下一瞬,陈悠然已经占了起来,“陈嫣然真是的,随身听也不记得关,不要电的吗?” “……是否还记得我,还是已忘了我?今夜里微风轻轻送,吹散了我的梦……”她伴着音乐哼起歌词,走进屋里去了。 蓝姗自己在夜风中静静坐了片刻,也跟着微笑起来。 去陈嫣然屋里关掉随身听,陈悠然洗漱完毕回到屋子里时,蓝姗已经躺在床上了,正在翻看一本外国诗集。她凑过去看了一眼,这一页是弗罗斯特的诗: 但我选了另外一条路, 它荒草萋萋,十分幽寂, 显得更诱人,更美丽; 虽然在这条小路上, 很少留下旅人的足迹。 “未选择的路。”陈悠然念了一遍这首诗的名字,微笑道,“如果是我,做出了选择就不会再犹豫徘徊,即使另一条路真的是更好的选择,但走好眼下的路更重要。” “你不一样。”蓝姗合上了手里的书,“对大多数人而言,瞻前顾后才是正常的状态。尤其是当事情的发展没有达到预期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 “你也会吗?”陈悠然问。 蓝姗报以微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躺下来,拉好夏凉被盖在身上,闭上了眼睛。 她当然也会,而且无时无刻。 …… 七夕一过,蓝姗和陈嫣然就该去新学校报道了。 原本蓝姗去了北京,陈嫣然就想报考本地的学校,能够为陈悠然稍微分担一些压力。但这个提议被陈悠然坚决拒绝了。这座城市只有雨市师院和另一所大专勉强拿得出手,但相对陈嫣然的成绩来说,这两所学校就不太合适了。 何况陈嫣然并不想当老师。 陈悠然更不需要她来分担什么,所以严肃地要求陈嫣然去选自己喜欢的学校,学自己喜欢的东西,不用为家里的事cao心。 最后陈嫣然报了外语系,学校在上海,与蓝姗一南一北。 应该是好事,但收到录取通知书,确定离家日期的这一天,陈悠然还是免不了有风流云散的感慨。以后家里只有她和陈小米,可以想象有多冷清。 身为家长,陈悠然肩负起了送两人报道的责任。好在两边开学的时间并不相同,陈悠然和蓝姗打算先送陈嫣然到学校安顿好,然后再去北京,这样中途虽然要拐个大弯,但陈悠然却可以少跑一趟,而且一家人团聚的时间,又能多上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