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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老幺还未回过神来,只闻一阵香风,那姑娘欺身上前,将宋十九抱了过去,腿一搭坐回矮凳上,抚了两下宋十九的头发,嘴里的怜爱要溢出来:“多俊的女娃娃啊,吃奶不吃?” 她一面说着,一面就要解旗袍的盘扣儿,涂老幺大喝一声,捂住脸往后退:“别别别,别介!” “呸!”那姑娘啐他一口,止了动作抱着宋十九睥他,“我倒是想喂,也得我有。” 涂老幺自手缝里透出一只眼,见那姑娘笑吟吟地将宋十九交还给李十一,喊她一声:“十一。” 李十一隐秘地勾了勾嘴角,颔首:“阿音。” 涂老幺将心搁回肚子里,这才得空瞧那唤作阿音的姑娘,水汪汪的眼睛小巧的嘴,葱白似的鼻梁尖尖的下巴,说话时嘴角自带三分笑,轻浪地往上挑着,端的是一副很不良家妇女的漂亮。 阿音仿佛知道李十一的来意,也不搭理涂老幺,只软着腰肢往梳妆匣子处走,自一个抽屉里翻出一个锦囊,同李十一在墓里用的那个别无二致。阿音往她手里一塞:“喏,一钱艾草,一钱生犀,三钱罗勒,半两白酒,将烟丝浸了整三十六日,同从前一样,分毫不差。” “嗬。”涂老幺刮目相看。 李十一从善如流地接过,又开门见山地道了来意:“还有一事。” 阿音笑意幽深,心有灵犀地挑眉:“方才那娃娃的骨头我摸过了,非鬼,也非人。” 李十一皱眉,习惯性地咬住食指第二根指节,沉默地思索起来。 “摸骨?”涂老幺忍不住出声。 阿音轻笑一声,又磕起了瓜子儿:“既十一肯带你来,便没有什么说不得的。我同十一吃的是一行饭,只不同宗派,南摸骨,北问棺,你听过没有?” “没有。”涂老幺诚实地摇头。 阿音撩了个漂亮的白眼,不再搭理他。 却听涂老幺狐疑地拿眼觑她:“吃这行饭的,做这个卖身的买卖?手艺不精罢?” “放屁!”阿音将瓜子一抛,面上倒未显出什么怒气来,“旁人是卖身,老娘做的是理想。” 涂老幺呛一口口水:“做这勾当,是理想?” “你懂个屁。”阿音十分瞧不上他那蠢笨的模样,暗自同李十一交换了个眼神,询问她是否欠了他许多钱。 李十一仍旧是一副清汤寡水的模样,只淡淡抬了抬眼皮,抱起宋十九便要告辞。 却听阿音道:“你既来了,我却正好有宗买卖。我近来身子不爽快,不愿下斗,我只问你,去不去?” 她握着绢子伸了一根指头,李十一回身坐下:“说罢。” 第5章 嫦娥应悔偷灵药(一) “这说来也是奇了,”瓜子吃腻了,阿音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绢子,“我从前有位恩客,得了位赛西施的姨娘,听闻是爱不释手夜夜笙歌,好些日子不稀罕上我这来了。” “可没成想,才过了门几个月,这姨娘竟染了肺痨,死了。”阿音两手一拍,清脆一响鸟翅状散开。 “那老爷是伤心得没了人形,风风光光下了葬。可才葬了没七八日,却不见了一件紧要的宝贝,思来想去恐是不当心陪了葬,忙请来几个家丁要将墓起开。” 涂老幺望着她花瓣一样丰润的嘴唇,再诡异的事由自那里头讲出来,仿佛自带了三分多情,竟似瓜田李下的闲碎一样婉转动听。 涂老幺不自觉地伸手去捉了一把瓜子,弓着脊背津津有味地磕起来。 李十一移移脑袋瞟他一眼,复又低头,望见乖坐怀里的宋十九痴痴望着涂老幺,粉嘟嘟的嘴唇随着他嗑瓜子的动作一张一合。 李十一抬头,认真听阿音交待的缘由,食指精准又轻柔地点了点宋十九的嘴唇。 阿音未曾留意她的小动作,只蹙眉道:“这事便怪在此处了,那派下的家丁,借来的散兵,甚至请来的盗墓人,个个儿横死在里头,满面春色衣衫不整,有几个裤头都褪了一半儿。” 阿音咬唇饶有兴味地一笑,晃了晃脑袋:“听闻,是被那姨娘给迷了。” “噢哟。”涂老幺嫌弃地将肥硕的下巴抵了出来。 “所以?”李十一听得颇有些不耐,抬手挠了挠眉毛。 “那老爷寻思着,再遣爷们儿下去可不成。偏偏从前同我相好时听闻我吃这行饭,这便来了信儿,请我过去瞧瞧。”阿音朝桌上的牛皮信封娇俏地努努嘴,眼皮儿一翻嗤笑道,“难为他想得起我来!” 李十一的眼神自信封上绕了一圈,未过多停留便回到了阿音脸上:“在哪?” “天津卫。” 涂老幺将一口瓜子壳吐出去,惊讶万分:“您老买卖做这远呢?”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你听过没有?”阿音睨他,“姑奶奶我也算桃李满天下。” “没。”涂老幺隐约觉得这话不是这样说头的,却也辨不出什么好歹来,只哼哼唧唧地将声调弱了下去,又拣起一粒饱满喷香的瓜子塞嘴里。 李十一忖了忖,道:“我去。钱你收,我五成。” “做什么?”阿音柳眉倒竖,瞪她,“送钱?救风尘?” 李十一勾起薄唇淡淡笑了笑,将手中的锦囊一捏,低声道:“生犀很贵。” 阿音一愣,将眼神移开,仍旧是不情不愿的样子,眼神却进进退退地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