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掠山河】(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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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为了你自己。你依然在想,我还是你的皇后,还是你的女 人。你得不到,又怎能留给别人。白锦之,你何时才能记起,你乃一国之君,乃 是天下百姓的希望。」 「沐妘荷,我还用不着你来教训!你自己做下如此伤风败俗之事,毁我大沄 国誉君威,竟还能如此泰然,简直,简直是令人发指!」白锦之真的急了,他一 边说着,一边上前伸出手,想掐住沐妘荷的脖颈。 沐妘荷微微侧身,抬手便将他的手掌拨到了一边,「休要碰我!」 「你!你!我乃一国之君,天下都是我的,便是你又如何碰不得!」 沐妘荷突然想起那晚白风烈的感叹,累了,风风雨雨这么多年,确实是累了, 既然他已知道,他已认定,那还何必去掩饰去藏匿呢…… 沐妘荷微微转身,表情有些窘迫,声音却是少有的温柔,「即便如此,你也 不得碰我,否则他会不悦……」 「沐妘荷,你这恶妇,你竟敢如此对朕!」白锦之气的将牢中仅有的木桌踢 翻在地,可潜意识里却真的不敢再去碰她。沐妘荷早就明白,他只是个懦弱的帝 王。 「白锦之,大丈夫言出必行,可你呢,当初你明明允诺留下我儿,可仅仅过 了一日便反悔了。你我夫妻一场,缘分早已尽了,我离宫之时,你是如何说的, 放我纵横天涯,此生再不叨扰,可如今你又是如何做的?我孑然一身,就算爱慕 他人也并非偷情,何来伤风败俗,难不成做了一阵的皇后,我就定要孤独终老不 可么!」 「可……可他是敌国统帅!」白锦之被沐妘荷堵的一时找不到词来,只好又 用两国说事。 「呵呵,若他不是,我怕是早已嫁了!」沐妘荷挑着眉,略有赌气的踩着话 尾巴回道。 白锦之终于被沐妘荷一连串的打击浇灭了心中仅剩的期望,表情变的从未有 过的阴冷和可怖。他终是帝王,可以轻而易举毁掉一切,即便是曾经的武英候。 「既如此,那你又何必回来,你应明白你回到云阳的下场。」 「我生乃大沄子民,死亦大沄英魂。况且这大沄不仅仅是你的,亦是天下百 姓的。我不能见死不救……」 白锦之冷笑了两声,「事到如今,你竟还能堂而皇之的说出如此狂妄之言。」 「今日该问的你都问了,我只希望陛下回宫后能冷静片刻,抛开前尘旧事, jian臣耳语,儿女私情,好好想一想我大沄如今处境。我自知罪孽深重,杀剐皆由 你,只是慕青,无月乃我大沄左膀右臂,定鼎之将,断不可去。陛下若还念就你 我曾是夫妻一场,这一切的罪责便皆有我担下。」 白锦之缓缓转身,打开牢门后却又站了许久,最后无力的抛下了一句,随后 便消失在了通道的一片黑暗之中,「妘荷,休要怪我无情!」 沐妘荷回到云阳后没几日,以韩勤石为首的各路官员便不断的上谏书,请求 白锦之即刻赐死沐妘荷,篇篇皆是忧国忧民,用情至深。 白锦之从来没有怀疑过沐妘荷对大沄的忠心,直到现在他依旧未曾改变,只 是他却是无法接受,他此生最爱的女子如此轻而易举的便投入了另一个素未谋面 的怀抱之中,而且竟如此义无反顾。 太子惨死,尸首分离,佳人背弃,转投他人,他心中这口怨气迟迟得不到舒 缓。如今朝中又是百官沸腾,他甚至有时希望可以在这一堆堆的奏折里找到一份 为沐妘荷求情的来,可墙倒众人推,竟无一人敢为沐妘荷说话。 身为帝王,他第一次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 沐妘荷归来的第六日,白锦之终于下了令,三日后子时,百花宫赐死沐妘荷。 下完令后,他感受到了莫名的轻松,只是浑身的力气都在瞬间被抽了干净。算了 吧,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个女人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至于周慕青和秦无月,皆官复原职,只是暂且赋闲在家。 得到消息的沐妘荷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很平静的接受这一切,可当深夜来临之 时,那张稚嫩而总是带着些许沉重的面容出现在脑海之时,她还是忍不住无声的 落下泪来,她多想在临死前再见他一面,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也好。 可命运总是如此,每一个转身的离去都可能是此生再难相见的永别…… 次日一早,白锦之带着满面的寂寥上了朝堂,刚坐定没过多久,一名信使便 连滚带爬的跑进了殿中。 「陛下,陛下,寒云关!寒云关!」 「寒云关如何?」白锦之被信使满身的污泥吓的浑身一凉。 「寒云关被坜奴破了!」 「怎会!我大沄第一雄关怎会被……」白锦之颤颤巍巍的问道,「坜奴前几 日攻打崇州惠城,将王将军手下军士赶至寒云,诱我主关大军出城接应,随后又 趁惠城残兵入关之际突然杀出,夺了瓮城,却将……将主关大半人马堵在了关外 ……」信使灰头土脸,简直是一脸的丧气,「这帮蠢货,蠢货,怎会如此轻易中 了埋伏?」 「那些坜奴身着茅草黄衣,早早便趁着夜色匍匐于瓮城两侧的山脚土路边, 怕是足足待了一个昼夜。关门一开,便一同杀了过来,还有漫山遍野的狼群,瓮 城军士根本无力抵挡。而后,坜奴便像疯了一般的猛攻主关,虽死伤无数却毫不 退缩,没有武英候在,关中机关释放混乱,毫无章法,收效甚微,主关将士坚守 了一夜之久还是没能挡住……如今坜奴大军已入晔州,现与晔州军在雾鸦岭处对 峙,还望陛下早派援军支援。」 白锦之倒吸了口凉气,「王献勋呢,王献勋在哪!」 「……王将军原本奉命坚守崇州六城,如今……如今却被挡在了寒云关外, 已然进不了晔州了。」 「简直是荒唐至极!我大沄自己的军队竟然被自己的关隘挡在了外面?」白 锦之气急败坏之余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又问道,「坜奴统帅是何人?难道又是 拓跋烈?」 「不,坜奴统帅乃是大当户阿刻依!拓跋烈如今生死不明,暂未有其行踪。」 这时韩勤石赶忙起身,「陛下,既统帅非拓跋烈,那我大沄将士应可抵挡。 如今还是要早下决断才是。」 白锦之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沐妘荷,可随后便放弃了,他昨日才赐死沐妘荷, 今日便请她上阵拒敌,岂不令天下人嗤笑。 可周慕青,秦无月自然也是派不得的,沐妘荷还有两日便被赐死,此时若给 她们兵权,着实太过危险。思来想去,他只得又看向了孙太尉。 「孙太尉,你认为该如何是好?」 孙太尉早早就缩成了一团,可不曾想还是被点了名,他四下扭头,果不其然, 重臣皆在偷偷瞧他。 「……咳,嗯……老臣以为,晔州乃我云阳门户,必不可失,应增派最强战 力入局,一战可定乾坤,故而,老臣以为,可将新训羽林军派往晔州,让豫州及 宣州派兵接替拱卫云阳。」 眼下,按照秦无月多年所定制度训练下的羽林军确实已是除沐妘外的最强战 力了。既然要战,必然要倾尽全力而为。 「坜奴入晔州有多少人马?」 「前前后后应当不下五万人。」 白锦之听完,心一横,手一挥,「三万羽林,两万沐妘都给我派去晔州,太 尉你亲自带军,务必将坜奴一网打尽!」 孙太尉咽了咽口水,有些干涩的回了个喏。 「速速退朝,事不宜迟,明早便出军……」 沐妘荷眼下已然入住了百花宫,安然等待着两个昼夜后的死期,可前线的兵 情还是传到了她的耳中。 「陛下当真下令出兵了?」沐妘荷神色紧张的问道,「是,明早大军便会出 征。」打探消息的侍女回道,沐妘荷凝着眉,来回转了两圈,猛然砸了下手,嘴 里轻声骂了起来。 「这个混小子,总不让人省心!」 「武英候,您这是骂谁呢?」侍女疑惑的问道。 「你别管了,速速去把陛下叫来,说我有急事相商。」可沐妘荷的急事在白 锦之耳中却是另一个样子,他以为沐妘荷找到了出头的生机,便急不可耐的寻他 过去。另一方面,他身为男子,急需一个机会证明自己,证明他不需要沐妘荷也 能守好大沄江山。 于是尽管侍女苦苦哀求,他却依然不为所动,最后还命人赐了侍女十个耳光。 沐妘荷得到消息后,只能无奈的叹息,她几乎已经预料到了之后会发生的事。 第三日清晨,原本是沐妘荷留在人世的最后一日,可大沄的朝堂上却出现了 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自称坜国使节,却还是个仪表堂堂的年轻人,英姿勃发的站在大殿之上。 而龙椅上的白锦之却早已瘫坐在了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他的大军刚刚派出一日,可云阳却突然被不知何处而来的五千坜军给围了。 「陛下,断牙大都尉的意思我已传达清楚,军情紧急,聘书聘礼皆以齐备, 按大都尉的意思便是,无论如何,明日他要迎娶沐夫人,一是陛下派人送她出城, 二是他亲自带着断牙进皇宫寻人,不过若是让他进来,那恐怕难保云阳的和气。」 信使说完,接着一躬到地,随后扫视了大殿一圈,转身便扬长而去!白锦之 望着手中的聘书和殿中数箱的聘礼竟连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 下朝后,他便怒气冲冲的到往百花宫,刚一进门便将手中的聘书扔在沐妘荷 面前的地上。手指着沐妘荷咬牙切齿却依旧吐不出一个字。 沐妘荷弯腰捡起聘书打开扫了两眼,轻叹口气摇了摇头。 「陛下在气什么?气我么?」 白锦之大声喝到,「明知故问!不然我又该气谁?」 「陛下不该气,要气也只该气你自己。」 「沐妘荷,你不要得意,大不了鱼死网破,明日我便将你的尸首送于他!」 白锦之已经彻底失控了,双眼布满血丝,像是随时都要扑过来咬她一口。 可对面沐妘荷却是满面的悲凉之色,她扬起头不免长叹。 「陛下,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么!」 「我自然明白,我明白的很,你们这对jian夫yin妇,都该死!」 沐妘荷再也控制不住了,突然跪倒在了地上,双眼垂泪,语气凄凉至极, 「陛下,我这一跪,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了大沄百年基业,为了天下黎民,求 陛下睁开眼好好看一看大沄吧。」 白锦之被沐妘荷这一出弄了个猝不及防,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动作。 「你……你这是作甚。」 「陛下,你还不懂么,就在刚刚,我大沄已然亡国了啊!」 「你说什么?」白锦之汗毛骤起,却依旧不领其意。 「如今五千大军围城,陛下竟还在愤恨儿女私情之事,你难道没想过,若是 他不宣而战,此时怕早已带兵站在我大沄朝堂之上了,届时,别说是我一个女子, 便是整个大沄都是他囊中之物。陛下当真不后怕么!」 白锦之晃悠着身子,摸到一旁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如此国难浩劫,若是只需我一人便可化解,陛下难道不该庆幸么?你生我 的气,可难道这大军围城是我围的么?坜奴多为轻骑,人简马快,入关后既不快 马加鞭去往富饶的宣州刮掠,又不分兵多路,南下合围,竟在晔州与晔州军对峙? 这岂不是错失良机,既如此那又何苦费尽心力攻关?拓跋烈摆在眼皮子底下的调 虎离山之计,结果你等一转眼便将云阳的防务撤了个干净。他真的已经看透了我 朝中无人,竟使出如此随意的手段。更可笑的是,满朝文武竟然无一人识破。陛 下!」 事到如今沐妘荷已然彻底放弃表明白风烈身份的心思,如今的朝局和人心已 经够混乱了。她只有抓住这最后一个机会去改写整个大沄的命运。 「我大沄朝堂断不可如此啊!」白锦之被沐妘荷红着眼的这一句嘶喊彻底给 怔住了。 「大沄可以没有沐妘荷,但不能没有贤臣干吏,否则即便有百个千个武英候, 将整个天下打入版图,也是守不住的。如今一纸聘书给了大沄第二次机会,也给 了陛下第二次机会,若是此时还在纠缠儿女私情之事,那我大沄就真的再无希冀 了。」 「妘荷……」 「韩勤石之流的弄臣祸国殃民,扰乱视听,孙太尉之流的庸臣,故步自封, 明哲保身,如此朝堂对我大沄百害而无一利。整顿官吏,广募人才,文武兼修, 固国强兵刻不容缓。今日云阳之危算是罪臣引来的,那么罪臣自当化解。只愿陛 下再听我一次,只此一次,必可保大沄十年安稳,之后便看陛下这十年中的文治 武功了。」 白锦之终于明白了自己是多么愚蠢,嫉妒心让他险些丢了整个天下,他赶紧 起身走到沐妘荷面前,双手平摊,让她起身。 「妘荷,你说吧,朕必当听之……」 半晌后,白锦之恋恋不舍的走出了百花宫,驻足回望了一眼后,回想着彼此 间的最后一个问题,「那他为何要这么做?」 「因他明白,大沄若亡,臣必不苟活!」 他摇了摇头,到头来自己还不如一个敌寇懂她心思,感慨之后他牙关一咬, 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 「让周慕青将军去百花宫,一切听武英候安排。」 周慕青到百花宫时已是深夜,沐妘荷见到她时不免吃了一惊。 「慕青……你……」 周慕青理了理鬓发,笑容有些干涩,「许久未着女装,还是没有甲胄穿的踏 实,将军见笑了。」此时的她穿了一件淡青色的百褶流仙裙,裙摆一直挡到了脚 踝,乌黑的青丝用红线在尾端扎了个发结,任凭其披散在脑后。双手交叠于下腹, 大袖如蝴蝶双翼展于身前。 「对不起,慕青,我回来晚了,你哥他……」 周慕青缓缓摇了摇头,「此事与将军无关,外人眼中,他不过是个懦弱之人, 其实在我眼中亦然,只是他此生只勇敢了两次,皆是为我,第一次,他不愿让我 出嫁,头一次顶撞了父亲,后来我才知道,他竟暗自喜欢自己的亲meimei,可真是 个傻子。第二次,不愿让陛下杀我,又头一次顶撞了陛下。他此生立志要护我周 全,他做到了,只是……」周慕青说了半句,抬手擦去了滴落的泪珠可却还是说 不完后半句。 「这件华服是他为我买的,我一拖再拖,却从未穿与他看……」 「好了,不说了,不说了,我明白。」沐妘荷上前将周慕青抱在怀里,不住 轻声安慰着。 片刻后,周慕青轻轻推开沐妘荷,随后抱拳单膝跪地,「我知将军寻我来必 有大事要办,时间紧急,请将军指示,慕青万死不辞!」 「慕青,我知你聪慧,只是因有我在,故而有些懈怠。往后,沐妘大旗便要 落在你的手上了,我这里有北伐十二策,你权且收好,一旦时机成熟便挥师北上, 陛下那边我已说服,他会助你。」 慕青有些迷惑的抬起头,但很快双瞳便清晰起来,「难不成,将军你是要… …」 沐妘荷浅笑着摇了摇头,「你需记住,北伐乃我平生夙愿,但却不是你的。 若是以后朝中情势不对,千万不可勉强。」 「慕青明白了……」 「去吧,替我和无月道个别,她心思重,见不得离别,上次一别……哎…… 你去吧。」 送别了周慕青没多久,宫中侍女便送来了凤冠霞帔,沐妘荷心头一热,烈儿, 你可真是娘的克星。 次日一早,白锦之便下诏,封沐妘荷为荷裳夫人,赐婚坜国二皇子拓跋烈。 云阳城外,接亲的礼队早早便等在了路边,城门大开后,还未等身着喜服的 礼队看清,一位身穿玄甲的女将军已然骑着一匹矫健的白马率先冲了出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接亲的礼官吓了一跳,可仔细一看,除了一人一 马外,身后只有两个身着襦裙的侍女。 沐妘荷走到礼官身前,止住不停打着响鼻的踏雪,「我便是沐妘荷,拓跋烈 人在哪,带我去见他!」 礼官看了看身后的轿子,又茫然的转过头,「荷裳夫人就打算这么嫁于我家 皇子?」 「少废话!」说完她挺直了腰背,一副桀骜不驯的神色,「你们以为他今日 当真是娶妻么?我告诉你们,他今天便是娶了个娘回去!快走!」说完,一拍马 臀便扬长而去。 礼官摊开手,「这,这荷裳夫人怎么如此说话……也太没有礼数了……」 沐妘荷一路上拼命催促着疲于赶路的礼官直奔断牙大营而去,刚到营口,几 名护卫便挡住了大门,沐妘荷抬眼一看,整个营帐竟真的张灯结彩,挂满了云锦 丝带。而身旁的礼官则拼命摆手,「闪开,闪开,这就是大都尉要娶的女人!」 沐妘荷鼓着腮帮子一脸的寒霜直接纵马冲入了大营,直奔那 最大也最为艳丽 亮眼的主帐。 「你们主子呢!」下马后,沐妘荷随手扯过一名军士,大声喊道,那军士不 明所以,却还是被来人凶神恶煞般的眼神吓了个激灵,赶忙进帐去了。 只片刻后,主帐的帐帘被掀开了一角,露出一双漆黑的双瞳。 「偷看什么,给老娘滚出来!」 四周的断牙皆悄然的围在了大帐不远处,伸长了脑袋看着,连议论都忘了。 白风烈轻咳了一声,随后掀开帐帘气宇轩昂的走了出来,直到沐妘荷前躬手便拜, 「拓跋烈在此恭迎夫人……」 他今日应景穿了件淡金色深衣,外套鲜红的云纹大氅,发髻梳的整整齐齐立 在脑后,一举手一抬足还真像个新郎的样子。 原本一肚子怒气的沐妘荷,只看了他一眼,便已然有些忍俊不禁了,但还是 咬住下唇拼命忍着。 「你刚刚叫我什么?」沐妘荷冷着脸问道,「……夫人啊……」 「夫人?你可还记得先前你是如何说的?」沐妘荷继续反问道,「啊……」 白风烈有些摸不着头脑,傻愣愣的睁大了眼睛,可刚一抬头便看到外面围着的乌 泱乌泱的军士,顿时一头两大。 他赶紧悄悄挥手,想让侍卫把人都赶走,可挥了半天才发现,他那几个近侍 看的比大帐外的人还精神。他只好凑到沐妘荷面前压低声音说道,「夫人,你别 闹了,随我进账吧……」 沐妘荷微侧脸颊看了看,心想毕竟都是他的部下,还是给他留些面子吧。于 是先一步往帐内而去,抬步前还撂下了一句,「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你!」 待沐妘荷刚一进帐,白风烈立刻大喊起来,「看什么看,都给我滚蛋!」众 将士嬉笑着往后退去,他则赶紧灰溜溜的跑回帐中。 礼官整了整自己的礼帽不住的摇头,「这荷裳夫人可真是诚不我欺,大都尉 这哪是娶亲,分明就是接了个娘回来么……」 白风烈进账后,沐妘荷正站在他的地图前默默看着,他想都没想便跑过去从 身后一把将沐妘荷搂在了怀里。 明明才十多日未见,可这相思之苦却已是煎熬许久了。 「松开!站一边去!」 沐妘荷侧脸怒气冲冲的喝到,白风烈有些恋恋不舍,可又着实害怕沐妘荷此 时的语气,只好退到了一边。沐妘荷转身走到床榻边,扭身以军容之姿坐了下来。 「我刚刚的问题,你还未回答。」 白风烈一头雾水,不知沐妘荷到底在说些什么。 「这么快就忘了,那我便提醒提醒你,某人曾说,只要我嫁了,届时当妻当 娘皆由我自便。如今算是被你娶了吧……」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白风烈打断了,「什么叫算是啊……我亲自上大沄朝堂 送的聘书,又得大沄陛下亲封,我就是把你娶了!」话音刚落,沐妘荷抄起一旁 果盘里的短刀,蹭的一声便扎在了他身旁不远处的立柱上。 「你竟还有脸提起,你可知他是你生父!居然逼你生父将……将……哎!」 沐妘荷重重的砸了下床板,气的声音都走了形。 白风烈不自觉的吞咽着唾液,他也知道自己这回玩的有点过了。可他也没办 法,总不能真的看着沐妘荷死吧。如今除了顶着头皮上,也没其他法子了。 「那岂不更加名正言顺,反正他原本也配不上你……」白风烈完全失去了以 往面对沐妘荷时的从容,说话都有点小嘟囔。此情此景与他原本设想的大婚简直 大相径庭。 「呵,名正言顺?我告诉你什么叫名正言顺,不管外人怎么看你我,总之应 你的话,我现在就选做你的娘,其他的你想都别想!」 「夫人,你不是跟我……」 「嗯?」沐妘荷鼻音一哼,仰着眉头咬着牙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 「跪下!」 白风烈这下真的是乱了,他凝眉看着沐妘荷,不住的挠着后脖颈,最后还是 迫于她眼神中给予的压力老老实实的跪在了她的面前。 结果这一跪便一直跪倒了夜里,沐妘荷着实狠了一次心,这糟心的儿子实在 太不听话了,期间有侍从叫门,都被白风烈尴尬的打发走了。明月当空之时,沐 妘荷终于满脸怨气的开了口,「相认至今,天天夫人长,夫人短,竟一句娘都没 叫过我,如今你先叫我声娘,我们再说其他的。」沐妘荷说完一叉手,扭脸转向 了一边。 白风烈跪在她面前,彷佛直到现在都还没进入状况,他今天原本兴高采烈的 是打算当回新郎官的,结果新娘身披甲胄前来也就算了,结果一进喜帐居然直接 就成了娘?新字哪去了? 先前互无关系之时反而如夫妻般恩爱,眼下成了亲反而变成母怨子惧了?他 越想越觉得憋屈。 「夫人……」可他刚说两个字就被沐妘荷恶鬼般的眼神给瞪了回去。可他张 开嘴尖顶着上颚,满脸的痛苦神色,可就是发不出音节。废了半天的劲却也说不 出那个「娘」字来,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 沐妘荷扭脸看着他纠结的表情,脸色便越发难看起来,最后终于气呼呼的站 起身,「哼!」 随后就往帐外走!白风烈赶忙起身拉住她,「夫人,夫人,你饶了我吧,我 真不是不愿叫你,只是不知为何,却是喊不出口来,而且我这心里也……也…… 夫人,今日你儿大婚,还请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沐妘荷撇里撇嘴,虽然没听到那声娘,但好歹他总算承认是自己的儿子了。 「算了,看你那为难的样子,不过叫与不叫,你都算是认下我了,那我这娘 就做得了。」 「别……别啊……」白风烈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我都还没洞房呢,不 然你明日再做吧,也不急着一时么?」沐妘荷难得听见白风烈说话如此的语无伦 次,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明日再做?今日若是让你得手了,明日我还做得么?」 「做得,做得,只要你愿意,一辈子也做得。」白风烈连连答应,无论如何 总得先把这大婚给应付过去。 「你啊,也是学坏了,和那些男子一般口不择言。」虽然话里数落,沐妘荷 却依旧扭头走了回来,顺手还摘下了衣甲上的披风。白风烈立刻上前想帮她卸甲, 却被沐妘荷一把打落了手。 「作甚?我说要脱了么?」 白风烈明白了,今天沐妘荷不把他玩死是不会罢休的。 「先坐好,娘问你些事!」 白风烈原本想坐她身边,被她一脚结结实实的踹了出去,只好搬了把椅子坐 在她对面。 「我问你,娘临走前给你的信看见了么?」 「……看见了……」 「那你为何不听娘的话,娘说的还不够诚挚么,你这逆子,娘可是平生第一 次求你。你竟然还敢违背!」 白风烈现在已经有些摸不清沐妘荷到底是真气还是假装了。 「可我总不能看着夫人被赐死吧……况且月余相处也只是夫人觉得够了,于 我却是不够的。」 「你我身份窘境在此,月余却还不够?那你还想多久?」 白风烈舔了舔下唇,笑容变得有憨有些傻,「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沐妘荷凝眉盯了他半天最后也只能轻声吐出四个字来,「贪得无厌。」继而 她又有些惆怅的说道,「你我原为母子,可却又有了夫妻之情。有此月余已然是 三生有幸了,今日你若放我去了,你自可归隐山林,逍遥此生。天下大事,朝堂 束缚皆与你我无关,这样不好么?」 「不好!你不可死,决不可!」白风烈蹭的一声站了起来,声音也恢复了往 日的气魄。 「若是一死可解,当初你又何必救我?」 「你是我儿,我身为娘,怎能白发送黑发!」沐妘荷也站了起来,硬着嗓子 顶了上去。 「那于我而言又有何不同……」白风烈说完,一时间两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僵持片刻后,沐妘荷只好丢下此事,「你今日不顾一切破了寒云,死伤惨重,如 今仅仅得我一人,便要回去大坜。大坜之王能饶了你么?」 白风烈看了她一眼,知道自己根本骗不了她,此番入关算是孤注一掷,「我 不知道,但总不至于杀了我吧。我已然顾不了许多了,只能先救你出来。」 沐妘荷轻敲脑门,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早就觉得,坜国的朝堂并不 比大沄好上多少,「你啊,可真是年轻气盛,如今你我又该如何收场,若我们回 返大坜,前途未卜,可若我们私逃而去,那你手下这些将士怕又是性命难保。」 「眼下只能先返定南了,此战虽无收获,但也算扬了大坜国威,罪应不致死 吧。」 沐妘荷听完默默摇了摇头,可却没有接话,她知道情况可能远比白风烈设想 的坏得多,没有一位国君会愿意留下一个不听将令,肆意妄为的统帅的。 此时,白风烈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泛黄的布绢,递到沐妘荷面前,这是我 前几日在龙啸的枪尾里找到的,应是老师留于我的遗物。 沐妘荷连忙展开观瞧,看完后才明白当初的一切原委,原来救下白风烈的并 不是拓拔靖越,而是她一同派去的女卫尉,当时流民中有一妇人怀中之儿不堪颠 簸,早已夭折,可这妇人却一直不肯放下,流民遇害后,卫尉乘乱换了婴童信物, 便带着白风烈往九牢的方向逃去。她当时身中数箭,临终托孤给了正巧下山的拓 拔靖越。 而拓拔靖越便将他送至白家村一户人家收养 ,可不曾想白家村又遇山匪,幼 小的白风烈在死人堆里活活待了足足三日,才被赶到的拓拔靖越给救下了。自此, 拓拔靖越便收其为关门弟子,悉心教导。 沐妘荷看完后,眼泪不自觉的便落了下来,她一想到自己幼小的儿子趴在死 人堆里,便心如刀绞一般。 白风烈上前收走了她手中的布绢,随后又抬手擦了擦她的眼眶,这一次沐妘 荷却并未躲闪。 「老师不愿我入仕,他希望我永远伴着狼群在荒野中驰骋,狼群便是我的骑 兵,我便是他们的统帅,可不曾想最后还是下了山来,还阴差阳错的遇见了夫人。 也许我生来便是注定要做你的夫君的。」 沐妘荷一开始还听的动情,可白风烈说着说着就变了味,更重要的是,他已 然坐在了她的身边,伸手抄过了她的腰后,正偷偷摸摸的解她玄甲的系带。 沐妘荷没好气的摇了摇头,随后便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扭到了身后, 白风烈忍不住的嗤了一声。 沐妘荷一愣,这才发现自己扭的是他的左手,连带着的便是他的左胸。她赶 忙松开手,慌张的去查看他的伤口。 「弄疼了?谁让你毛手毛脚的,伤口还未痊愈就出来折腾,这下该如何是好?」 白风烈看着身前的沐妘荷,微微笑了起来,此一举虽然冲动,但终究是值得 的,还有什么能比的上她就在眼前呢。他抬起右手,扶住沐妘荷脸庞,将她的脸 颊抬起,随后轻轻吻了上去。紧接着便将其带倒,彻底躺在了榻上。唇间的交缠 也更加放肆起来。 沐妘荷被他一吻,神智短暂的朦胧起来,但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于是抬手 捏住白风烈的耳朵,将他的脑袋拽了起来。 「你便是如何都忘不了你的洞房花烛是不是?」 而此时的白风烈正全神贯注的用手去解沐妘荷的衣甲,嘴里忍不住发着牢sao, 「这到底是谁绑的,怎么这么紧……」 沐妘荷看着他拼命忙活的着急模样,心一下就软到了底,她松开手,宠溺的 揉了揉他的发丝。 「起来,起来,我自己解,整日毛手毛脚的……」白风烈等了一天终于等到 了这一句,赶紧爬起身,乖巧的坐在一旁。 沐妘荷越看他便越想笑,一边摇头,一边褪去了自己的衣甲,同时也散开了 自己绑至头顶的发髻,青丝如九天银河般瞬时铺满一背。 她刚解完衣物,白风烈便迫不及待将她拉进怀里,又躺倒了下去,沐妘荷是 又好气,又好笑,「你娘我靴袜还未褪呢……这才几日,怎变得跟饿狼一般?」 「我来褪,我来褪。」白风烈快速起身,去帮沐妘荷褪靴去袜,嘴里感叹的 说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这都多少日了。」 扔掉靴袜,白风烈刚扑上去准备亲吻沐妘荷,嘴却又被她用手给遮住了, 「以后听不听娘的话。」 白风烈赶紧点点头。 「那以后还惹不惹娘生气了?」 白风烈赶紧又摇摇头。 「我是你娘……亦是你妻,此生皆是,你不可负我!」沐妘荷动情的说完后 撒开手,先一步抬头吻了上去…… 这一吻却并不像以往两人要分个高下般的干柴烈火,却是恬淡而悠长。白风 烈躁动的心因沐妘荷饱满双唇的微蹭慢慢缓和了下来,他撤回自己在下面一个劲 不老实的手掌,如遇珍宝般轻轻捧着沐妘荷的脸颊,配合着她的动作略过每一丝 唇纹,最后停在了唇珠处安然的衔了许久才慢慢顺着下额吻到了脖颈。 他微微抬起身子,自上而下一点点轻吻着沐妘荷的每一处肌肤,尤其是遇到 伤痕处时,他总会吻的更加仔细。 直到最后鼻尖顶住了她下身的贝珠,这才张开嘴含着了两瓣贝rou,将舌尖探 了进去。 这个洞房之夜因沐妘荷的一吻,彷佛就与之前的天雷地动相隔绝。所有的一 切都变的轻松而柔和,平淡而真实。 白风烈也没再如往常那般饿虎扑食的匍匐在沐妘荷腿间进入,而是乖巧躺在 了她的身边,轻轻抬起她的一条玉腿,侧身一点点的挤破玉门,重回圣境。他用 手抬起沐妘荷的头,将手臂垫在她的颈下,手掌则握住她已然松软的香肩,随着 下身舒缓的挺动,另一只手则轻柔的按压着她微微颤动的乳尖。 两人彼此深望,白风烈嘴角含笑,眼神温柔,沐妘荷则微咬下唇,飞霞一片。 眼中似有嗔怪,似有无奈,但到最后都化作了一缕只属于女子的柔情。 此时此刻于彼此而言所珍贵的并不是洞房花烛的娇羞,亦不是两人赤身交合 的欢爱,而是他们自从相遇时便一直在心中默默渴求的平淡,没有军神,没有武 圣,没有天下大事,没有黎明百姓,只有一对骄横母子,一双新婚夫妻,和那说 不清道不明却汹涌澎湃的爱意。 台上的红烛已然燃去了一半,也许只有这一晚,那么便贪恋这一晚吧…… —— 「禀大都尉,王上旨意到了!」日上三竿之际,帐外突然有人隔帘喊了一嗓。 沐妘荷立刻睁开了双眼,蹭的一声便赤身坐了起来。而白风烈却一勾身子, 搂住了她的腰身,用脸贴着她的侧臀依旧睡的踏实。 沐妘荷拍了拍额头,这孩子温柔起来舒心是舒心,可也是麻烦事,毕竟这样 行一次房时间拉得太长,而他又不是一次就能喂饱的主。 「禀大都尉,王上旨意到了,请大都尉接旨!」帐外又忐忑的催了一遍。沐 妘荷赶紧去摸自己的衣物往身上套。 「烈儿,烈儿,别睡了,圣旨到了!」 白风烈将眼皮撑起了一线,朦胧中瞄了眼沐妘荷曼妙的曲线,随后一抬手又 把她拽了下去。 「……什么圣旨……娘……我好困……」 沐妘荷顿时倒吸了口气,双眼闪着星辉如湖水般不住的摇曳着双瞳。 「烈儿,你刚刚叫我什么……」 可白风烈却并没有回应她,彷佛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很困,他已然又睡着了。 这时,帐外的催促声适时的响了第三遍,声音虽然有些虚但语气却显得很着 急。 沐妘荷想都没想,就朝外大声喝到,「知道了!别嚷了!」而原本贪睡的白 风烈却被沐妘荷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给吓醒了,他单手撑住立起上半身,迷瞪着 双眼赶紧四下看了看。 「烈儿,烈儿,你刚刚叫我什么了?」沐妘荷心衣搭了一半也顾不上系带, 急切的追问道。 白风烈抓了抓发丝,一脸的疑惑,「我刚刚叫你了么?明明是夫人大喊一声, 吓了我一跳。」 沐妘荷顿时被浇了盆凉水,一时气不打一处来,掀开被子抽回光洁的大腿, 对准白风烈的屁股,一脚就踹了出去,直接把白风烈蹬下了榻。 「哎呦……」 「大都尉,您……您没事吧……」 白风烈看了眼一早起来便怒气冲冲的沐妘荷,也不敢多问,「没事,没事, 待我更衣……」 片刻后,一脸陪笑的白风烈和一脸黑气的沐妘荷穿着齐备的甲胄走出了大帐。 坜王的旨意很简单,他们此时已到大坜边境的燕山城,急召白风烈前往。 白风烈看了沐妘荷一眼,知道此事已耽搁不得,不管前方是风是雨都得趟一 趟了。 「你可知坜王为何会前往最靠近崇州的燕山。」路上,白风烈与沐妘荷并肩 而行,如今两人已然一体,有些事自然是要彼此都知晓的。 「燕山不过小城,但胜在四通八达,往西南十五里便可入陇南通道,直取寒 云关。你先前破了寒云,又围了云阳,击溃大沄,统一半壁天下几近唾手可得, 他在定南还如何能坐的住。我估计他应该已经到了一段时日了。」沐妘荷对此自 然是心知肚明,而一直以来两人关于战事的对话总是极其轻松的,可谓是心有灵 犀。 白风烈无奈的苦笑了两声,沐妘荷看了他一眼,也无奈的摇头干笑着,「眼 下倒好,你用半个天下却只换回了一个女人……我要是坜王怕是都饶不了你。况 且此事于情于理都说之不通,倘若真是只为了一个女人,那大破云阳后,整个大 沄都是囊中之物,又何况一个女人……」 白风烈赶紧回道,「我那是因为……」 「我知道,你原本就没打算攻下大沄,因为你害怕我会国破自裁。」沐妘荷 轻声说道,可脸色却更显怅然若失,「可此事在坜王那便不好交代了,说的轻了, 可谓是受我蛊惑,再加上年少气盛,一时神志不清。可若是说重了,那便是叛国 通敌之罪……所以我早就说过,你根本不该做这百害无一利之事,你我母子原本 山间月余已足慰平生,从此各自超然有何不好!非得费尽心机弄这么一出,眼下 简直是刚出龙潭又入虎xue。」沐妘荷越想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