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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无能为力,心中有千万种不甘与无奈,却一句抱怨都说不出来,因为什么都没有用,什么都改变不了,诉无可诉,连对抗的方向都找不到。 我在病床边坐下,双眼失神地看着他的脸,眼泪一滴一滴地在往下掉,傅斯澄的手指动了动,我将眼泪擦干,俯身凑过去,叫他:“傅斯澄。” 他皱了一下眉,然后慢慢睁开眼。 黑色的瞳孔里仿佛蒙着什么,看不到光亮,傅斯澄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看向我。 “梁暖?”他哑着嗓子叫我,然后笑了一下,“我怎么又梦到……” “是我。”我轻轻牵住他的手,“不是做梦了,是我。” 他盯着我看了好几秒,眼睛里似乎终于漫上一点有生命力的水色:“确实是你。” “因为在梦里的时候,你都不说话的。” 眼泪流得汹涌,我都不知要如何再开口,我想问他痛不痛,想问他哪里不舒服,可是一切问题都显得太多余了,就算他给了我答案,我也无法替他分担半点。 “骆非真是……”傅斯澄将我的手握紧了一些,“不哭了,我还好。” “你不想我吗?”情绪难以抑制,我哭着问他,“都不会想再见我吗,不打算管我了,要一直骗我吗?” “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傅斯澄笑了笑,“我也会有没办法的时候,你别难过。” 他捏捏我的手指:“帮我削个苹果吧,有点渴。” 我胡乱地擦擦眼睛,拿起桌上的苹果和水果刀,准备去洗手间洗一洗。 起身时想到应该拿张纸巾擦苹果,我于是转过身去抽纸巾,却瞥见傅斯澄正侧着头看向窗外,眼尾通红。 他根本不是想吃苹果,只是不想在我面前哭而已。 我进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在哗哗的水声里,咬着手背拼命压抑哭声,流了满脸的泪。 第33章 傅斯澄的父母天天都会来陪他,我和骆非还有傅琛则是在其他时候来病房,偶尔会和他父母碰到,在他们眼里,我和骆非一样,是傅斯澄的好哥们。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避免提及傅斯澄的病情,在我知道他的病之前,化疗已经进行了两次,我来医院之后傅斯澄又接受了一次化疗,但是这次的反应却比之前都大,什么也吃不下,哪怕是尝了一点都会吐,连水都碰不得。 医生给他做了检查,为他调整化疗剂量与方案,我站在病房外,整个人像被压缩到一个狭小的盒子里,几乎要透不过气。 每次傅斯澄有什么不良反应,他总是第一时间看向我,哪怕我有再多的担忧,也只能退到病房外,将一切都交给医生和护工。 他不希望我看到那些,那么我尊重他。 傅斯澄开始掉头发,让我给他买帽子,说要渣男专用的酷酷针织帽。 我翻着购物页面,问他:“想买什么颜色的,绿色的要不要?” “要不起。”傅斯澄笑着说,“你别刺激我,我受不了。” “那就买个橙色的。”我说,“提气色。” “好。”傅斯澄顿了顿,说,“我记得上次跟你分开的时候,你还说我该剪头发了。” “那时候真想跟你说,我以后可能没机会剪头发了,它们会自己掉光的。” 我盯着手机屏幕,眼见着每个字都变得模糊起来,什么也看不清。 “我想买个黄色的。”我咽下喉咙里的哽咽,假装平常地说,“看起来很嫩。” “天都热了,你买帽子干什么?” “情侣帽啊。”我眨眨眼睛,勉强看清楚屏幕,接着下了单。 傅斯澄看着我,等我看向他时,他笑了一下:“那应该一早就跟你买的,不至于等到这时候。” 我放下手机,拉起他的手,看着他白皙手背上的针孔,我问:“现在晚了吗?” 我抬眼看着他:“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傅斯澄看了我几秒,然后转头看向窗外:“我都没想过,有一天你会这么问我。” “但是梁暖,在这个时候,你所有的表态,都会让我觉得是出于同情,就算不是,我也没办法说服自己的。” “所以这样就好,我已经很开心了。” 我张了张嘴,却觉得自己无言以对。 病房门被敲了敲,傅斯澄说:“请进。” 傅琛拎着水果进来,视线交错时,他朝我点了点头。 “哥。”他走到桌边,“早上的药打完了么?” “还有一瓶。”傅斯澄抬头看了看输液瓶,“十一点应该能输完。” “伯母熬了汤,说中午送过来,她让我问问你还想吃什么别的菜。” “蔬菜吧,也吃不了多少。”傅斯澄说,然后他看向我,“你那么早就过来,中午回去休息一下吧?我妈会来的,你不用担心。” “好。”我站起身,“我把水果洗一洗再走。” “我洗就行。”傅琛说,“你回去休息吧。” 我点点头,替傅斯澄把被子捻好一点,然后在他的嘴角上亲了一下。 “晚饭我给你准备好吗?”我俯着身问他,“骆非今天刚从外面回来,到时候跟我一起来。” “好。”傅斯澄笑着,“给我榨瓶果汁吧,什么都行。” “嗯。”我直起身,对傅琛说,“那我先走了。”